我記得你先前說過,你們過來的時候,李莫愁就待在大殿裡,但殿內一團漆黑,仿佛一個人也沒有,顯然她既沒點燈,也沒點火。現在天氣這麼冷,她在大殿裡過夜,既不點燈,也不點火,這實在有違常理。當然啦,她說一路上都有人在她身後跟著她,她不點燈,不點火,是為了讓跟蹤她的人以為,她不在這裡,確實說得過去。
但換個角度想想,倘若她不點燈,不點火,是為了避免你們察覺大殿裡塗有毒藥呢?這毒藥能無聲無息地乾掉你們幾千人,而且你連自己是怎麼中毒的都不知道,我想這毒藥大概與‘醉仙靈芙’和‘奇鯪香木’十分相似。
這兩樣東西,本身沒有毒性,但是兩股香氣混在一起,便成了劇毒之物。他們大概事先在大殿裡塗了兩種以上的藥物,這幾種藥物本身沒有毒性,一種或者幾種藥物的藥氣一直在殿內彌漫。
後來你們在地板上麵堆了火堆,還點亮了燈台,事先塗在地板上、燈台上的藥物,遇熱化為藥氣,與早已在空氣中彌漫的藥氣混在一起,便成有毒之物了。你們關上了所有的門窗,空氣不流通,以致毒氣聚於殿內,你們在殿內睡覺,聊天,毒氣隨著空氣,被你們吸入體內,在不知不覺間,毒素便已滲入你們的五臟六腑了。”
黃蓉驚歎不已,說道:“這個法子好厲害啊,可真令人防不勝防!唉,倘若他們真是這樣給我們下的毒,我們中了他們的毒手,倒不冤枉。”
王憐花笑道:“怎麼不冤枉了?按說你們之中,不乏經驗老道的江湖人,尤其還有黃島主這樣精通藥理之人,進到這樣一座大殿,做的第一件事,不應該是將整座大殿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可是你們幾千雙眼睛,愣是什麼都沒有發現。我猜你們是見李莫愁安然無恙,以為這座大殿安全得緊,身上發懶,就沒人去做這些性命攸關的辛苦活吧。”
黃蓉臉上一紅,忽然歎了口氣,說道:“難怪他們會選這裡下毒呢!”
王憐花奇道:“這裡有什麼特彆的嗎?”
黃蓉聽了這話,更加驚奇,問道:“你們剛剛進去,沒瞧見牆壁上畫了什麼東西嗎?”
賈珂解釋道:“我們擔心殿內設有陷阱,進去的時候,沒有提燈,就借著落日餘暉,看了看殿裡的布置。後來一找到你,就急急忙忙地出來了,沒顧得上去看牆壁上畫了什麼東西。”
黃蓉道:“難怪呢。這座大殿的四麵牆壁上,都畫滿了壁畫,東麵牆壁上,畫的是……是男男女女在做那些不好的事情。當時大夥兒走進大殿,燈光和火光照在牆上,將牆上的壁畫照得十分清楚,大夥兒就都去看那些壁畫了。加上趕了一天的路,人人又累又餓,即使還有人記得,應該先去檢查大殿,也隻是匆匆地檢查了一遍,見殿裡沒有明顯的機關暗道,就去籌備晚飯了吧。
我想他們選擇在這裡下毒,就是因為他們早已料到,牆壁上這些壁畫,會吸引大夥兒的注意,令大夥兒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了。唉,我真是個傻瓜,當時也隻顧去看壁畫,卻將應該做的事情,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她說到最後,想到當時她站在牆壁之前,欣賞壁畫的時候,小魚兒就站在她的旁邊,牽著她的手,跟她說說笑笑,肆意點評畫中人的姿勢,如今小魚兒和爹爹一樣,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不禁心中一酸,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來幾滴。
賈珂安慰道:“山道上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他們將這麼多人一起帶走,一路上絕不會沒有留下半點痕跡。這些人將小魚兒他們抓走,一定不是為了殺死小魚兒他們,不然他們直接在這裡動手就是了,何必費這麼大力氣,帶走這幾千人?我想小魚兒他們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現在咱們有兩個優勢。第一個優勢就是,他們可能還不知道,他們手上的賈珂和王憐花,其實是假的;第二個優勢就是,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他們沒有抓住你了。我想他們十有八|九會派人在路上找你,咱們隻要找到他們的人,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老巢,將小魚兒他們救出來了。”
黃蓉輕輕歎了口氣,說道:“賈大哥,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明白。隻是……隻是你說的這些,有一個前提,就是籌劃這件事的人,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倘若這人是個瘋子,她這麼做,隻是為了自己痛快,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又有誰能預料到呢。”
王憐花“咦”了一聲,說道:“我還以為咱們已經認定,這件事是我媽做的了呢。”
黃蓉心想:“我雖也認定這件事是你媽媽做的,但你媽媽是講道理的人,還是不講道理的人,我首先就分不出來。”
賈珂伸手撫摸王憐花的後背,微笑道:“其實我倒不覺得,這件事是你媽做的,或者說,你媽或許事先知情,但未必是這件事的主謀。”
王憐花一怔,歎了口氣,苦笑道:“就和金風樓那次一樣?”
賈珂點了點頭,微笑道:“是啊。雖然我一向認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媽都做得出來,綁架兒子的幾千個手下這種事,她當然也做得出來,但要做成這件事,所需的人手著實不少,我不覺得她在西域有這麼多人手。
我想你媽極有可能找到了一個勢力雄強的盟友。這個盟友的目的,是綁架這幾千人,而你媽的目的,可能和這幾千人中的某一個人或者某幾個人有關,也可能和這幾千人沒有半點關係。她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她在這件事上幫盟友的忙,盟友就會投桃報李,在另一件事上幫她的忙。
隻要李莫愁說的不是假話,那麼她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就不可能是巧合。李莫愁和你媽有關,李莫愁出現在這裡不是巧合,你媽和這件事,當然也不可能沒有半點關係。”
王憐花沉吟片刻,說道:“這倒不像是我媽的風格。”
賈珂道:“怎麼說?”
王憐花道:“你剛剛說過,我媽如此煞費苦心,安排李莫愁親眼目睹她和沈浪拜堂成親,洞房花燭,絕不可能隻是為了傷透李莫愁的心,毀掉李莫愁和沈浪的姻緣這麼簡單。我同意你這個分析,但是我得補充一句,以我媽的性格,她煞費苦心如此,也不可能隻是為了安排李莫愁出現在這裡,令咱們放鬆警惕,掉以輕心這麼簡單。她做下這件事,一定還有彆的目的。”
賈珂歎了口氣,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你還記得朱七七嗎?”
王憐花陡然聽到賈珂提起朱七七,甚是莫名其妙,點了點頭,說道:“我當然記得朱七七了。難道我媽這麼做,還和朱七七有關?”
賈珂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不是朱七七本人,而是我剛剛提過的一件事,李莫愁在好幾個陌生人和兩個隻能算是認識的熟人麵前,主動提起朱七七,還說自己羨慕朱七七一無所知。咱們現在已經確定,你媽和李莫愁,都與下毒這件事有關了,是不是?”
王憐花點了點頭。
賈珂又道:“也就是說,李莫愁在幫你媽做事,算是你媽的同夥,或是手下。李莫愁性情偏激剛烈,從前她感情不順,就遷怒於無辜百姓,你媽明明是她最恨的人,她怎會願意幫你媽做事?”
王憐花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媽答應把沈浪還給她?”
賈珂微笑道:“倘若李莫愁是為了這件事,答應幫你媽做事,你不覺得她主動提起朱七七,還說她羨慕朱七七,有點奇怪嗎?怎麼說呢,她和朱七七的戰爭,本來在杭州就已經結束了,朱七七已經出局了。現在是她和你媽的戰爭。
倘若你媽向她承諾,隻要她幫自己做幾件事,事成以後,就將沈浪還給她,也就是說,她不答應你媽,沈浪就是你媽的,她答應你媽,沈浪日後還是她的,無論她答應還是不答應,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和朱七七沒有半點關係,在這個交易裡,沈浪永遠不可能是朱七七的。
倘若李莫愁為了得到沈浪,忍氣吞聲,幫你媽做事,也就是說,她對沈浪的愛情,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隻要她能得到沈浪,要她做什麼事情,她都樂意,那她怎麼會羨慕,朱七七這個一早就已經出局的人呢?而李莫愁若是不願意幫你媽做事,那天晚上,她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所以咱們可以斷定,她就是為了某一件事,忍氣吞聲,決定幫你媽做事。
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倘若這件事是你媽答應把沈浪還給她,她沒必要提起朱七七,還說自己羨慕朱七七。她這時突然提起朱七七,實在太突兀了,就和那天你跟我說,你要陪你媽去長白山探望老朋友,說著說著,卻忍不住說自己想要乾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似的,明明是兩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卻說到了一起。
這種不合邏輯的事情,一般都有它自己的邏輯,隻是邏輯不容易看出來。
李莫愁說朱七七一無所知,說自己羨慕朱七七,這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對彆人沒有任何影響,但她最後一句話,卻是會對彆人造成影響的。所以我覺得,李莫愁說自己羨慕朱七七,其實是為了引出最後那句,‘我想朱七七一定會如獲至寶,高高興興地和沈浪在一起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