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判官懶得聽她們在這裡爭辯對錯,當即讓柔兒爬到王雲夢的身上,又叫來一個怨靈,列數王雲夢的罪證,等到這個怨靈也爬到王雲夢的身上了,再去叫下一個怨靈。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這三四百個怨靈,終於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王雲夢和柴玉關的臉上身上,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痣,模樣醜陋之極,看上去像是得了什麼極為可怕的疾病。不過這些紅痣雖然可怕,對他二人來說,其實隻是小事,掛在他們身上的這些怨靈,才是頭等大事。
柴玉關身上掛了一百多個怨靈,這些怨靈一個抓著一個,如小山一般,壓在柴玉關的身上,將他壓得直不起身來,若不是亡魂沒法再死一次,他現在早就被這些怨靈活活壓死了。
王雲夢身上掛了兩三百個怨靈,比柴玉關還要吃力,若不是她前麵也掛著許多怨靈,現在她早已被背上這些怨靈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眾鬼終於清理完這些怨靈,心中十分滿意,當下帶著柴玉關和王雲夢回到了地府,在天子殿前麵排隊。
他們身上這些怨靈,隻有他們自己和鬼差鬼官能夠看見,其他亡靈隻能看見他們臉上身上生的密密麻麻的紅痣。
王雲夢本來滿腹怨氣,想要對柴玉關發泄,這時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隊伍的末尾,中間沒有彆人,身邊沒有鬼差,身上纏著銀索,無法動手,罵幾句總是可以的。
隻是兩人都被身上這些怨靈壓得筋疲力竭,王雲夢雖對柴玉關恨之入骨,但一時之間,實在擠不出任何力氣去罵柴玉關,隻能拚儘全力,向柴玉關翻了個白眼,然後轉過身去,麵向前方。
王雲夢身前掛滿了怨靈,彆人看不見他們猙獰的麵孔,她卻看得清清楚楚,好在這些怨靈的身子是半透明的,並不影響她去看彆人。
她向前一瞥,就見前麵這人身形窈窕纖細,穿著件大紅喜袍,頭發如瀑布般垂了下來,飄飄然有出塵之感,看上去十分眼熟。
王雲夢不由一怔,便即認出這是自己的老對頭邀月。霎時之間,想起這些年的明爭暗鬥,喜堂上的爭風喝醋,她見柴玉關選擇她時的欣喜若狂,最後慘死在柴玉關手上的不敢置信,不由得百感交集,隻覺自己這一輩子,竟然活成了一個笑話,忍不住輕輕地歎了口氣。
邀月聽到這一聲歎息,登時認出這是王雲夢的聲音,回過頭來,瞧見王雲夢那張生滿紅痣,骨頭斷裂的臉蛋,一時不敢相認,仔細看了幾眼,方能確定這是王雲夢,
她冷漠的目光中,登時燃起了火焰,冷笑道:“王雲夢,你這麼快就來了!”
王雲夢見邀月麵目全非的臉上,也生著許多紅痣,知道邀月和自己一樣,身上掛著許多怨靈,歎了口氣,說道:“如今咱們都已經死了,而且死在了同一個人的手上,生前那些恩恩怨怨,就這樣算了吧。”
邀月冷冷地道:“你與這惡賊聯手算計我,令我斃命當場,咱倆有血海深仇,你居然還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咱倆生前的恩怨,就這樣算了吧?這世上也許有如此寬容大度,以德報怨之人,但我絕不是這樣的人。”
王雲夢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但你現在動彈的了嗎?你要如何找我報仇?”
邀月冷哼一聲,說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王雲夢一笑,換了個話題,說道:“我知道你很少踏足江湖,雖然凶名遠揚,但江湖上死在你手上的人,其實並不算多。真沒想到,跟著你的怨靈居然這麼多。”
邀月冷冷地道:“這些跟著我的怨靈,基本都是移花宮的人。她們生前不敢跟我頂嘴,死了以後,知道我看不見她們,就跟在我身邊,想要找我報仇。哼,她們這些螢燭之光,也敢和日月相爭,真是自不量力。”
王雲夢笑道:“她們也未必都是螢燭之光吧。我聽說你們移花宮,曾經出過一個叛徒,當年你將江楓帶回了移花宮,江楓本來沒法離開移花宮,全靠這個叛徒幫忙,才從移花宮逃了出來。那個叛徒最後落得一個什麼下場?和江楓一起死了嗎?”
邀月忽然一笑,說道:“你說她啊!她就在我背上趴著呢!”
王雲夢道:“哦?她沒有去投胎轉世?”
邀月又是一笑,說道:“不錯,她沒有去投胎轉世。她死了以後,擔心自己的孩子沒人照顧,也不知用什麼法子,躲開了鬼差,之後就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後來她的兒子被人偷走,她想要離開,卻做不到了,隻能永永遠遠地跟著我。
真是可憐!江楓活著的時候,那麼愛她,見她死了,連孩子也不管,就自殺殉情了。可是現在,江楓已經投胎轉世了,她卻隻能跟在我的身邊,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再見到江楓了。到頭來,我們誰也沒有得到江楓,當真好極了!”
王雲夢聽到邀月提起江楓的孩子,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賈珂,跟著想起了王憐花。
她活著的時候,因為王憐花為了賈珂,殺死了自己的外祖母,她的母親,而對王憐花無比怨恨。
但她已經死了,想起生前這些仇怨,都覺得微不足道。
適才她看見邀月這個死對頭,心中都生不出半點恨意來,這時想起王憐花,更覺得自己從前堅持的事情,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禁生出幾分慈母心腸,想到如今她死了,柴玉關也死了,王憐花在這世上,再沒有半個親人了,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不由心中酸澀,甚是惆悵。
王雲夢歎了口氣,向邀月的背上瞧了一眼,微笑道:“她一直跟在你身邊,應該不知道,她的兒子,和我的兒子,早就已經成親,她和我,其實是親家吧。”
邀月去世以後,雖然已經恢複記憶,但她在龜山出事的時候,賈珂和王憐花還沒回到京城,後來也一直不曾聽說賈珂和王憐花的事,這時突然聽說此事,不由大吃一驚,問道:“你說什麼?她的兒子,和你的兒子,已經成親了?是誰和你的兒子成親的?花無缺還是江小魚?他們都是男人,這要怎麼成親?”
王雲夢微笑搖頭,說道:“真沒想到,你居然現在都不知道,你撫養長大的那個花無缺,根本不是江楓的兒子。”
邀月更加吃驚,冷著一張麵目全非的臉,冷冷地道:“你在說什麼胡話!花無缺怎麼可能不是江楓的兒子!”
王雲夢嗤的一聲笑,問道:“你見過江楓的。我問你:花無缺和江楓長得像嗎?”
邀月臉色陰沉,說道:“他不止是江楓的兒子,他還是花月奴這賤婢的兒子,他長得和江楓不像,不如江楓半點好看,那是因為花月奴那張醜陋無比的臉,拖累了他!”
王雲夢笑道:“你也見過花月奴。既然花無缺長得和江楓不像,那他和花月奴長得像嗎?”
邀月冷冷地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與我妹妹,與我們父母長得也不怎麼像。這世上絕不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哪怕他們是父子!”
王雲夢微笑搖頭,說道:“邀月啊邀月,你何必自欺欺人?也是,你若不是這麼喜歡自欺欺人,你也不會將一個書童的兒子,當成寶貝一樣撫養長大。”
邀月一怔,一字字地道:“書童的兒子?什麼書童的兒子?”
王雲夢淡淡一笑,說道:“還能是什麼書童,當然是江楓的書童。那個將江楓的行蹤出賣給十二星相的人,不就是江楓的書童嗎?他叫什麼名字嘞?你當成寶貝養大的那小子,就是這人的兒子。這件事千真萬確,因為這是那小子親口告訴我的。江楓的兒子,一個叫江小魚,一個叫賈珂。與我兒子成親的那小子,就是賈珂。”
邀月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但仔細看時,就能發現,她的雙手在微微顫動。
她自從親眼看見江楓自殺殉情以來,每天都痛苦無比,之所以活了下來,就是因為她想要親眼看見,江楓和花月奴的兩個兒子自相殘殺。
倘若王雲夢說的都是真的,她千辛萬苦養大的孩子,隻是一個贗品,和江楓半點關係都沒有。
那她這十八年來的辛苦,豈不成了一場笑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