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牙摸了摸輪車的扶手,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隨即將手揣進懷裡,笑道:“你說的這件事,是和你兒子有關了?”
江彆鶴向站在魏無牙身後的那兩個人瞧了一眼,悠然道:“可以說是有點關係,但也不是很有關係。我隻能保證,賈珂一定會對這件事很感興趣。”這一句話,江彆鶴顯然是跟這兩個人說的,他要他們把這句話轉告給賈珂。
江彆鶴又看向魏無牙,笑道:“老朋友,燕南天不是已經答應放你走了嗎?你怎麼現在還在這裡?”
魏無牙沉默片刻,說道:“我聽說賈珂去了櫻兒的住處,把櫻兒和你兒子帶走了以後,就猜到賈珂這幾日定會過去找我,所以派了兩個弟子,帶著一萬七百二十三隻老鼠,在路上設下埋伏,隨時等著賈珂過來,是嗎?”
江彆鶴不明白魏無牙為何突然說起這件事來,心中有些奇怪,點頭道:“不錯。”
魏無牙道:“但是賈珂他們還沒有過來,燕南天就找了過來。他製住了咱倆,趕走了我的老鼠,把我的奇珍異寶分給了我的那些弟子,讓他們帶著那些奇珍異寶離開這裡,再也不許回來,是嗎?”
江彆鶴更加納悶,說道:“不錯。你說的這些事情,我都記得十分清楚。你若隻是想要找人將事情的經過複述一遍,這個人,你不該選我。”
魏無牙卻不理他,繼續道:“我的山洞裡設置了很多機關暗道,我不甘心就這樣被燕南天打敗,於是放下了一塊巨石,想要把燕南天困在裡麵,但是燕南天變招奇快,在那塊巨石落地之前,把咱倆也抓了進去。所以咱們三人都被那塊巨石,困在了那間屋子裡,是嗎?”
江彆鶴連“不錯”都懶得說了,直接問道:“老朋友,你究竟想說什麼?”
魏無牙忽又陰惻惻地一笑,說道:“我聽說邀月宮主被你害死了以後,就對你動了殺機,隻是還沒來得及對你動手,燕南天就找上門來了。現在我一生的心血,我的老鼠,我的珍寶,我的弟子,我的地圖,我的金銀血蛇,都被他們拿走了,我已經一無所有,早就不想活了。
我跟他們談判,不過是不甘心自己孤零零地死去,想要拉著他們給我陪葬罷了。但是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拉著他們陪我一起死,既然你對他們如此重要,那你就陪著我一起死吧。”
那兩人聽到這裡,不由得心下大驚。
一個看向江彆鶴,一個看向魏無牙,隻見江彆鶴將頭一側,閉上了眼睛,臉色烏黑,神色扭曲,眼角和嘴角不斷有黑色的鮮血流了出來,魏無牙和江彆鶴死狀相似,隻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顯得又甜蜜,又得意。
跟著“咚”的一聲響,魏無牙身子向旁傾倒,靠在扶手上,雙手從懷裡垂了下來,嗤一聲輕響,一個黑色小瓶從魏無牙的手中掉到了地上。
那兩人見魏無牙和江彆鶴死狀如此恐怖,心下又驚又懼,唯恐自己即刻就要步魏無牙和江彆鶴的後塵了。
兩人對望一眼,見對方臉上沒有異狀,心下稍安。一個道:“我臉上有沒有發黑?”一個道:“我眼睛裡有沒有黑血流出來?”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安心又增幾分。當下一個留在這裡,看守魏無牙和江彆鶴的屍體,一個去向賈珂和王憐花稟告這件事。
連著幾天給小魚兒四人吸毒,那兩條金銀血蛇已經習慣成自然,知道小魚兒四人就是他們的大餐。賈珂一將銀冠血蛇放出來,它就自己躥到了小魚兒身上,吸了一會兒,又躥到玉無缺的身上,去吸他體內的毒血。
賈珂、王憐花和黃蓉都十分放鬆,燕南天卻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見這條小蛇在兩個侄子身上爬來爬去,生怕小蛇突然凶性大發,在他們身上咬上一口,目光一瞬都不敢離開。
黃蓉見賈珂自己就能對付這兩條小蛇,他們在不在這裡,沒什麼影響,於是伸手拽了拽王憐花的衣袖,向外麵使了個眼色,然後自己走出帳篷。
王憐花好奇心起,跟著出去,走了好遠,黃蓉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問道:“王大哥,那位燕大伯已經知道你和賈大哥的事了?”
適才黃藥師是跟他們一起進山洞的,戲唱到一半,黃藥師見江彆鶴如此無恥,心裡老大不耐煩,不等這出戲唱完,就離開了山洞。黃蓉知道山洞裡的人,就是小魚兒的長輩燕南天以後,覺得自己這時候去見他,實在有點奇怪,就沒有過去,因此後麵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王憐花“哼”了一聲,說道:“他早就知道我和賈珂的事了。”
黃蓉鑒貌辨色,看出王憐花心情不佳,心想:“難道燕南天沒有同意他倆在一起?不像啊。”笑道:“他都跟你說什麼了?你怎麼突然垮了臉了?”
王憐花忿忿地道:“他居然一直以為,王憐花是個女人。剛剛就把蘇櫻當成了我,說蘇櫻跟賈珂是小兩口,還說蘇櫻和我媽長得不像。這是當然的了,我媽得找個長得多醜的情人,才能生出這麼一個醜八怪女兒來!”
蘇櫻當然不是醜八怪,隻是王憐花氣惱燕南天認錯了人不說,知道他是個男人以後,反應還如此激烈,仿佛賈珂和他在一起,就成了千古罪人,再也抬不起頭來了一般,這時說起蘇櫻,立即就遷怒於蘇櫻。
黃蓉想象當時的場景,心中一樂,忍不住笑道:“那位蘇姊姊長得挺美的啊,這是燕大伯把她錯認成了王憐花,又不是她自己說自己是王憐花,你乾嗎怪她啊?”
王憐花見黃蓉給蘇櫻說話,忽然一笑,說道:“你乾嗎幫她說話?你和她交情很好嗎?”
黃蓉笑道:“我和她話都沒說過幾句,哪有什麼交情?我和你交情才好呢!我隻是覺得,她在這件事上什麼錯都沒有,你卻怪上了她,她多冤枉啊?”又道:“咱們先不說她了。我叫你出來,是要向你請教燕大伯的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看他為人挺和氣的,但他那雙眼睛一看向我,我就有點心慌,仿佛我做了壞事,被他抓了個正著似的。”
王憐花見她眼中露出緊張之色,笑道:“我懂了。你這是醜媳婦要見公婆,在這裡緊張呢。”
黃蓉臉上暈紅,笑道:“我是醜媳婦,你是什麼?醜相公嗎?”抓住王憐花的手,“你快跟我說嘛。我剛剛坐在他旁邊,手心都有點出汗了,真怕他不喜歡我,等小魚兒醒來,就跟小魚兒說:‘這姑娘實在太過頑皮,給她爹爹驕縱壞了,你若是娶她為妻,日後肯定有你的苦頭吃。這門親事,就這樣算了吧,燕大伯再幫你挑個名門淑女,包管比那黃家小姑娘溫柔百倍,體貼千倍。’”
最後這兩句話,黃蓉是壓低嗓子,模仿燕南天的聲音說出來,雖然聲音低沉,但還是一聽就能聽出來,這是小姑娘說出來的話。
王憐花越聽越好笑,聽到最後,忍不住噗嗤一笑。
黃蓉伸了伸舌頭,說道:“你還笑!唉,我知道燕大伯向來嫉惡如仇,雖然我爹爹在我心裡很好很好,但是江湖上的人都說,他是橫行一世、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而且我爹爹還有黑風雙煞這兩個臭名昭著的徒弟,你說燕大伯會不會因為我爹爹在江湖上的名聲,就不同意小魚兒和我在一起啊?我現在心亂如麻,一點主意都沒有,你作為前輩,快給我出個主意。”
王憐花笑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前輩,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你說你擔心燕南天嫌你太過頑皮,不喜歡你,嘿,就算你現在去把燕南天的頭發剃得一乾二淨,在他臉上畫上十隻青蛙,十隻蝸牛,在他的心裡,你也還是好過我,誰叫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呢。至於你擔心黃島主的名聲太差,以致燕南天不喜歡你,嘿,黃島主的名聲再差,能差過家母嗎?燕南天連我都接受了,你還有什麼好發愁的?”
黃蓉就等王憐花最後這句話,喜道:“燕大伯已經接受你了?你們這麼有本事嗎?我還以為你們得跟燕大伯抗爭幾個月,燕大伯才會鬆口呢。”
王憐花整了整衣衫,滿臉得意,笑道:“你以為賈珂當年找皇帝求來的那道聖旨,隻是一個擺設嗎?他當年去求皇帝給我倆賜婚,一來是不願看見我向彆人下跪,二來就是為了堵住彆人的嘴。
大丈夫一言九鼎,絕無反悔。燕南天何等身份,豈會食言而肥?又豈會讓侄子自食諾言?倘若沒有這道聖旨,我和賈珂沒有成親,燕南天哪會如此輕拿輕放,現在就接受我了。”心想:“我媽一直到死,都沒有接受賈珂,要是這道聖旨,對她也有用,那該多好。”
黃蓉心念一轉,說道:“不知道前一陣子,我爹爹在屠珂英雄會上,當著江湖群豪的麵,說我和小魚兒早就成親了,管不管用?我和小魚兒本來想著,我爹爹始終不肯鬆口,賈大哥的話不管用,須得燕大伯出麵,向我爹爹提親,我爹爹說不定就會鬆口了。小魚兒現在若是醒著,這件事自有他去跟燕大伯說,我哪還有這許多煩惱。我總不能自己去跟燕大伯說,燕大伯你好,我是小魚兒未來的妻子吧。”
王憐花笑道:“你這有什麼好煩惱的?難道賈珂會不跟燕南天說你和江小魚的事嗎?”
黃蓉道:“我當然知道賈大哥會跟燕大伯說我的事,但那怎麼能一樣。你想嘛,倘若現在昏迷不醒的人是賈大哥,小魚兒跟燕大伯說了你和賈大哥的事,沒有賈大哥在旁邊搭話,你要怎麼和燕大伯來往?”
王憐花臉上露出難以忍受的表情,說道:“燕南天又不是我爹,我又不需要向他儘孝,我乾嗎要這麼為難自己?倘若賈珂現在昏迷不醒,那我就抱著賈珂,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就算燕南天因此對我心存芥蒂,覺得我和他幻想中賈珂應該找的人,差了十萬八千裡遠,賈珂醒來以後,自會想法子改善我和燕南天的關係,到時我照著賈珂說的做就是了。”
王憐花向來任性自我,最在意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快樂,那些令他頭疼的麻煩事,他從來都是推給賈珂。黃蓉雖然也很自我,很任性,但在愛情上麵,卻從來都是遷就的一方,她可不舍得把麻煩事丟給小魚兒,讓小魚兒因為她的任性頭疼。
黃蓉小嘴一扁,覺得和王憐花實在沒有共同語言,心想:“我可真是問錯人了,王大哥在這種事上哪有什麼經驗啊,我問他還不如自己想呢。剛剛應該把賈大哥叫出來的。”突然心中一動:“是啊,賈大哥在這種事上一定很有經驗!”
黃蓉道:“是啦,我知道你絕不會勉強自己做這種事,不過我想賈大哥若是遇到這種事情,一定不會自己什麼都不做,等你醒過來,再讓你想法子去改善他和你媽媽的關係吧。你幫我想想,若是賈大哥遇到這種事,他會怎麼做?”
王憐花心想:“賈珂會怎麼做?賈珂更會抱著我逃的遠遠的。畢竟我媽一直惦記著他的身子,想要嫁給他做老婆呢。”隨即轉念,倒也有點好奇:“倘若我媽沒有在賈珂麵前脫掉衣服,要賈珂娶她為妻,賈珂就不會對我媽一直敬而遠之,那我媽說不定也不會總是想著殺死賈珂了。倘若賈珂遇到的是一個正常的嶽母,他會怎麼做呢?”
王憐花想了想,說道:“如果是賈珂的話,他肯定沒有你這些顧慮,他見到我媽以後,就會把我和他的關係,告訴我媽,然後說他非常愛我,我也非常愛他,我們已經決定,一輩子都要在一起了,希望我媽能把我交給他。
他才不會管我媽喜不喜歡他,想不想要她兒子和他在一起呢,他隻要知道我喜歡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他就可以無視我媽所有的反對和冷言冷語,堅定地跟我媽說,他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黃蓉眼睛一亮,笑道:“是啊,我真傻!我乾嗎總在這裡提心吊膽,瞻前顧後,直接去跟燕大伯說就好了嘛!我愛小魚兒,要做小魚兒的妻子,一輩子都跟他在一起,這是我好早以前,就決定好的事情了,就算小魚兒被小蛇咬掉了鼻子,我也還是要嫁給他。
小魚兒也是這樣的,他說過要做我的丈夫,一輩子都跟我在一起,即使燕大伯不喜歡我,不要我做小魚兒的妻子,小魚兒一定還是要跟我在一起。嗯,我現在就去跟燕大伯說去!”
兩人走回帳篷之前,還沒進去,忽聽得身後腳步聲響。
王憐花回過身來,見來人神色又慌張,又驚懼,正是他派去監視魏無牙的人,知道事情不妙,問道:“怎麼了?”
那人顫聲道:“王公子,剛剛魏無牙去找江琴說話,說著說著話,突然一起毒發身亡了。他們都是臉色漆黑,眼角和嘴角不止流出黑血,模樣可怕極了。”
如果隻是魏無牙一個人死了,王憐花當然絲毫不會感到意外,畢竟他給魏無牙種的那六七片生死符,都是毒水凝結而成的冰片,一旦裹在外麵的那層真氣消耗殆儘,冰片融化成水,魏無牙轉眼間就會中毒身亡。
可是眼下毒發身亡的人,不止是魏無牙,還有江琴,他可沒有給江琴下毒啊!
王憐花大吃一驚,掀開帳篷,說道:“賈珂,魏無牙和江琴死了!”
那人說話的時候,賈珂和燕南天就坐在帳篷裡,自然將那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都不禁臉色大變,一躍而起,向外麵走去。
王憐花這句話還沒說完,賈珂就已走到他的麵前,伸手環住他的腰,將他抱離地麵,帶著他走到帳篷外麵,才把他放到地上。燕南天跟著走了出來。
四人趕到那塊岩石前麵,此時岩石周圍,已經站滿了人,少林派的幾個和尚,還有峨眉派的幾個尼姑,已經開始念起了“往生咒”。
眾人見賈珂和王憐花趕了過來,連忙讓開條道,讓他們四人過去。
走到十步遠的地方,王憐花伸手攔住賈珂,讓他不要過去,然後戴上手套,取出手帕,捂住鼻子,自己走到魏無牙和江彆鶴的屍身之旁。
王憐花掀開他們的眼皮,看了一眼,然後取出兩根金針,刺入他們臉上的幾個穴道,拔出金針,隻見針身已經變黑,甚是腥臭,令人作嘔。
王憐花看了一眼金針的顏色,然後俯下身去,撿起地上的小黑瓶,拔開瓶塞,輕輕一嗅,什麼氣味都沒有聞到。
他塞上瓶塞,走到賈珂身旁,取下手套,說道:“這兩人都是先中了一種叫作‘附骨散’的毒藥,然後將小黑瓶中的毒氣吸入體內,毒氣與‘附骨散’在他們體內發生作用,形成劇毒,以致立刻毒發身亡。小黑瓶中的毒氣並不致命,所以他們兩個現在還活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