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雖然怨恨魏無牙談判的時候,隻顧自己的性命,從沒考慮過她的安危,但是這些年來,魏無牙確實對她很好,而且她本來隻是一個孤女,又生得花容月貌,若是沒有魏無牙,她也許早就已經死了,也許早就淪落到煙花柳巷了。因此怨恨歸怨恨,她對魏無牙,還是有幾分感激之情的。
適才蘇櫻聽說魏無牙已經毒發身亡了,連忙穿過人群,來到魏無牙的屍身之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幾拜,然後一直沒有離開,站在人群之中,靜靜地望著魏無牙的屍身,心想魏無牙本事這麼大,最後也隻能落得這樣一個淒涼的下場,卻不知自己會是什麼下場,心中不禁一陣茫然。
這時陡然聽到這人說魏無牙和江琴在一起了,這件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也實在太過駭人聽聞,蘇櫻蒼白的臉上登時泛起紅暈,滿臉震驚地看向那人。
說話這人,正是先前負責監視魏無牙的兩人中的一人。他見大夥兒反應如此劇烈,不禁大為得意,將賈珂適才說的那幾件事,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眾人實在沒法想象,魏無牙和江琴平日是怎麼相處的,但又覺得這人說的合情合理,實在無從反駁,有人發現蘇櫻也在這裡,轉頭向她看去。還有人道:“魏丫頭,這事是真的嗎?”
蘇櫻一怔,隨即計上心來,尋思:“我正好借此事跟魏無牙撇清關係。”
她微笑道:“我不姓魏,我姓蘇。至於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自己住在山穀裡,偶爾才和義父見麵,義父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我又去哪裡知道。”
有人道:“但是魏無牙把江琴帶去過你那裡?”
蘇櫻咬著嘴唇,臉上露出羞赧之色,點了點頭,說道:“義父確實把江琴帶去過我那裡,我當時還覺得奇怪,畢竟我義父每次過來找我,都不會帶彆人過來的,也不知江琴怎麼討好我義父的,我義父竟然把他帶過來了。。”
眾人紛紛滿含深意地對望一眼。
有人道:“魏無牙不帶彆人過去,隻帶江琴過去,顯然江琴和他的關係不一般。可惜這麼不一般的關係,還是比不上魏無牙對邀月宮主的不一般的感情。”
還有人道:“江琴是魏無牙殺死的,可是魏無牙怎麼也死了?難道他自殺給江琴殉情了?”
眾人聽了這話,紛紛感慨不已,沒想到魏無牙竟然是個情種,連殉情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蘇櫻卻想:“魏無牙怎麼可能自殺殉情?他們乾嗎要給魏無牙編出這麼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來?”
眼角一瞥燕南天,見他怔怔地望著江彆鶴,臉上神色又憤怒、又厭惡、又不敢置信,突然靈機一動:“難道魏無牙不是自己服毒自儘的,他是被彆人殺死的?那人想要殺死魏無牙,但是燕南天已經答應過魏無牙,會讓他平安離開了。燕南天素來一言九鼎,豈會容許那人殺死魏無牙,害得他失信於人。所以那人就編了這樣一個故事,好讓大家認為,魏無牙是被他自己殺死的。”
蘇櫻現在唯一的思量,就是如何活下去。
事情麻煩就麻煩在,她一點武功也不會,且不說她在這冰天雪地中,會不會凍死,昆侖山上野獸極多,而且不是所有野獸都會冬眠,沒有人與她同行,若是在路上遇到幾頭野獸,她空有滿腹智謀,也隻能葬身獸口。
而且這裡是西方魔教的地盤,西方魔教裡多的是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的惡人,就是平時,他們也不一定會看在魏無牙的麵子上,不為難她。現在燕南天趕走了魏無牙那些弟子,這些弟子定會把這件事傳遍整個西方魔教。誰不認為魏無牙這次死定了?誰還會給魏無牙麵子?
蘇櫻思來想去,都覺得自己若要活下去,隻能跟著賈珂和王憐花,反正他們身邊跟著這麼多人,多自己一個,也沒什麼影響。但是先前她在他們麵前,使了太多心機,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一定十分不好,現在魏無牙已經死了,她一點用處都沒有了,賈珂又對她十分提防,誰知賈珂會不會覺得留著她在身邊,實在麻煩,就送她去見魏無牙了?
為今之計,隻有找一個在賈珂麵前說得上話的人,讓這人認為,她隻是一個小小孤女,無依無靠,柔弱可憐,隻有這樣,這人才會幫她說話,勸賈珂把她留下。
黃蓉雖然和她同為女子,年紀相仿,比較好說話,但黃蓉早就見識過她的心機,絕不會相信她是一個柔弱可憐的孤女。黃藥師雖然和她沒什麼來往,但聽說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而且黃蓉是他的女兒,說不定已經把自己的真麵目告訴父親了,誰知黃藥師會不會一言不合,就把她殺了?
蘇櫻看來看去,都覺得除了燕南天之外,再沒有第二個合適人選了。她得想個辦法,讓燕南天對她心生憐惜才是。
燕南天,燕南天,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能立刻打動燕南天的心的呢?
燕南天是真的沒有想到,江琴居然和魏無牙在一起了。
他聽說了這件事,第一個念頭就是:“難怪江琴說我深愛二弟,說我不可能想象不出來,兩個男人如何做夫妻。他自己和男人做了夫妻,就認為我和二弟的關係不清白!”
江楓在世的時候,愛慕他的男人,癡迷他的男人,想要把他搶回家裡,囚禁起來的男人,並不在少數,燕南天沒少從這些男人手中,把江楓救出來。
燕南天對這些男人當真又鄙夷、又痛恨,心想女人打二弟的主意就算了,怎麼連男人都打二弟的主意?江楓自己倒是一視同仁,他對這些隻迷戀他的外表的人,無論男女,都十分厭惡,一心隻想找一個不愛他的臉,隻愛他的心,他的靈魂的女人。
但是江楓自己都對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總是和燕南天說,他估計一輩子都找不到這樣的女人了,他隻好和燕南天一樣,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單身漢,等到白發蒼蒼,走不動路的時候,他倆也還是單身漢,像現在這樣,天天聚在一起。
燕南天每次聽到江楓的話,都是笑著點頭,似乎對這件事不怎麼在意,其實他內心深處,對江楓說的這樣的生活充滿向往,他一直覺得,若是能和江楓一起白頭到老,那自己這一生可真是幸福啊。
燕南天現在想起這件事,胸中都會充滿了溫馨甜意,這時無意間瞥見賈珂和王憐花,見他倆麵對麵站在一起說話,說著說著,賈珂突然笑了起來,伸手去嗬王憐花的癢,王憐花笑嘻嘻地左躲右閃,不讓賈珂的手碰到自己,這和昔日他與江楓相處,哪有什麼差彆?
燕南天心中打了個突,尋思:“我能想象我和二弟都白發蒼蒼、走不動路了,還是天天聚在一起,會是什麼模樣。倘若我和二弟……我和二弟……”一時心亂如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突然間腳步細碎,香風隱隱,燕南天側頭看去,隻見蘇櫻來到他的麵前,神色有些緊張,輕聲道:“燕大俠,我可以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嗎?”
燕南天看到蘇櫻的臉,登時醒悟,江楓已經死了十八年了,這是十八年以後的世界,不是自己記憶裡的世界了。
他不由一怔,隨即有些奇怪,自己和這小丫頭可沒什麼交情,有什麼話好說?但他正不知應該做些什麼,蘇櫻要跟他說話,他就跟蘇櫻說幾句話來打發時間好了,於是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僻靜處,蘇櫻咬了咬嘴唇,低下了頭,說道:“燕大俠,我是一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被魏無牙收養了。蘇櫻這個名字,就是魏無牙給我起的名字,他說讓我姓‘蘇’,是因為他是在姑蘇撿到的我,給我起名為‘櫻’,是因為他見到我的時候,正好是春天,姑蘇的櫻花樹都開了,而我呢,正好躺在一株櫻花樹下麵。
他說我是被父母遺棄的,可能是家裡太窮,養不起我,就把我留在街上,希望能遇到一個好心人,把我撿回家去。但是……但是我那時候已經有一點模模糊糊的記憶了。我記得我家裡有我媽媽,還有一個小姐姐,或者小妹妹。
我媽媽皮膚很白,長得很美,好像聽人家叫過她‘三娘’。我還記得我媽媽說要給我和那個小姐妹起名字,她好像一開始想給我起一個帶‘燕’的名字,因為我爹爹就姓燕,她想了幾個名字,都覺得不好聽,又說我爹爹的劍法特彆厲害,不如給我起個帶‘劍’的名字,但我不記得她到底給我起什麼名字了。
我還記得她好像給我演示過我爹爹的劍法,當然了,我也不記得她使了什麼招數,就記得她用一根竹棍演示了一套劍法,然後把竹棍靠到柵欄上,把我抱了起來,親了親我的臉,說我爹爹是這世上最厲害的劍客,沒有人能比得上他,連媽媽自己也不能,我是他的女兒,以後一定也會練成很厲害的劍法,做一個很厲害的劍客吧。
還有些事情,我就不記得,隻是有時候會夢見有個女人在我旁邊尖叫,而我自己在天上飛,想要回頭,卻什麼也看不見。還有時候會夢見有個女人在我旁邊啜泣,有時我看不見她的臉,隻能感到她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臉上,有時我什麼也看不見,但我就是知道,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我媽媽。我不是被魏無牙在街上撿到的,我是被他從我媽媽手中搶走的。
燕大俠,我就是想要問問你,你認不認識一個叫三娘的女人?你和她有沒有過孩子?我記憶裡這個人,是不是你?還是這些模糊的記憶,隻是因為我太想有一個家了,所以憑空幻想出來的?”
燕南天初時聽蘇櫻說她的事情,隻覺莫名其妙,他知道將自己長得英武有餘,親和力不足,從小到大,有過不少紅顏知己,但是從沒被女人當成過知心大哥,經過這一場重傷,他的模樣愈發古怪,如果說從前還有三分親和力,現在一分都沒有了,蘇櫻怎麼會跟他吐起苦水來了?
後來他想了半天,終於在記憶深處,翻出了與他的一個紅顏知己有關的記憶。這個紅顏知己叫張三娘,皮膚很白,相貌很美,和蘇櫻說的一模一樣。
他越聽越震驚,越聽越激動,情不自禁地上下打量蘇櫻,尋找她和張三娘的相似之處,和自己的相似之處,心想:“她說的是張三娘?她是我和張三娘的孩子?張三娘給我生了一個孩子?”
蘇櫻說話之時,一直微微低頭,避免燕南天比自己想象的精明,看出自己是在撒謊。
蘇櫻從前聽魏無牙說過,二十年前,江湖上有個美女叫張三娘,也是九秀莊莊主夫人的姐姐容貌豔若桃李,肌膚欺霜賽雪,遠遠望去,宛然便是一座玉像,人送外號“玉娘”。
當時見過江楓的女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愛江楓愛得神魂顛倒,如癡如狂,隻有張三娘對江楓嗤之以鼻,隻愛江楓身邊的護楓使者燕南天。
不過張三娘性格十分特彆,她對燕南天愛慕歸愛慕,卻沒想過和燕南天長久地待在一起,據說她和燕南天生活了一段時間,就和燕南天分手了,然後找了個地方隱居,從此再不踏足江湖。
她的女兒張菁在江湖上頗有名氣,江湖上有關張菁的生父的猜測,一直沒有停過。有些人覺得張三娘眼高於頂,連“玉郎”江楓都看不上,張菁肯定是她和燕南天生的,還有些人覺得張三娘朋友很多,她也許最喜歡燕南天,但喜歡燕南天,不代表就要給燕南天生孩子,何況張菁從相貌到名字到武功到兵器,都和燕南天沒有一點關係,可見張菁根本不是燕南天的孩子。
蘇櫻其實也不想用張三娘和張菁這對有名的母女來當幌子,但是除了張三娘以外,她根本不知道,燕南天還有什麼紅顏知己,隻好借來張菁的身份一用。幸而張三娘十分神秘,雖然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張菁是張三娘的女兒,但是張三娘或者張菁從來沒有說過,張三娘隻有張菁一個女兒,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個空子,謊稱自己是張三娘的另一個女兒。
蘇櫻話一說完,抬起頭來,期期艾艾地看著燕南天,見燕南天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眼中頗有激動之色,心中得意,麵上還是怯生生的緊張表情,咬了咬嘴唇,說道:“燕大俠,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說錯了?你不認識這樣一個女人,也沒有和這個女人生過孩子,這些事情,都隻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
燕南天這時已經回想起來張三娘的長相,仔仔細細地看了蘇櫻一會兒,始終沒有從她臉上找到和張三娘或者自己的相似之處,反而找到了一些和花月奴的相似之處,不由大為驚奇。
當年他找到江楓的時候,花月奴就躺在江楓的身旁,他買了棺材,將江楓和花月奴的屍體放進棺材,給他們擦淨臉龐,整理頭發,在這過程中,將花月奴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燕南天對花月奴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但花月奴的外貌上一些特彆之處,燕南天還是記得十分清楚。比如花月奴的嘴很大,鼻子有些塌,眼睛有些小,明明都不好看,但是這些五官湊在一起,就會讓人覺得,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蘇櫻寬闊的額頭,很大的腦袋,美麗的眼睛,都和花月奴不像,但是她的嘴,卻和花月奴的嘴一模一樣。
燕南天知道自己的嘴不是這樣的,他記得張三娘的嘴也不是這樣的,蘇櫻若是他倆的女兒,怎會長了一張花月奴的嘴?:,,.,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