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第二百七十一章(1 / 2)

眾人見這男孩臉上神情又憂傷,又甜蜜,竟是對這個有了女兒的女人暗生情愫,雖知這男孩在三年前就是十三歲,現在應該已經十六七歲了,他看上去像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孩,都是他中的毒藥所致,但外在的印象實在影響太大,眾人理智上知道他已經十六歲了,心裡卻還是把他當成十一歲的小孩,不禁麵麵相覷,心中說不出的怪異。

那男孩歎了口氣,說道:“我本來不想管這件事的,反正那女孩是她收養的孤女,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養了她這麼多年,已經很對得起她了,難道還要為了她,對抗我的主人,賠上自己的性命嗎?

但是她執意要去找那女孩,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我見她要賤賣了自己的莊子和田地,知道她是鐵了心要去找她的養女了,但還是想要試一試,哪怕她會因此生我的氣,那也好過她白白送了性命。我就問她,那女孩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何必對她如此上心,我……我也可以陪在她身邊,陪她一輩子。

她以為我隻是個孩子,我說的隻是孩子的戲言,既沒把我的話當真,也沒生我的氣,隻是神色平靜地跟我說,她從前有過一個女兒,那孩子幾個月大的時候,家裡人抱著她在街上玩,被人搶走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找她的女兒,但是始終沒有半點消息。其實她也知道,她和女兒分彆了十幾年,即使對麵相逢,她也不一定能認出女兒來,但她總是放不下這件事。她家裡人從前在長安見過一個女孩,和她小時候長得很像,而且年紀和她女兒也對得上,所以這些年來,她經常會去長安,幻想有一天能在街上遇到她女兒。

八年前的一天,她從長安離開,晚上在終南山下過夜,那會兒夜黑風高,她睡得正香,突然聽到遠處傳來打鬥聲和尖叫聲,躍到樹上一看,就見不遠處站著二三十個大漢,都是身穿黑衣,臉蒙黑布,手裡拿著亮晃晃的兵刃,和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打了起來。

那女子右手一揮,一條沾滿了血的白色綢帶便如紅龍一般飛了出去,將好幾人手中的兵刃都卷了過來,那幾人也都飛了出去,砸到同伴的身上。隻可惜那女子左手抱著一個嬰兒,隻能用右手應敵,而且敵人很多,她身上又受了好重的傷,還不等她過去幫忙,那女子為了保護那嬰兒,右臂就給人砍了下來。

那女子也不去管自己身上的傷,飛起一腳,身如閃電,連踹了五六人,那五六人倒在地上,都是頭破血流,腦漿迸裂。那女子落到地上,突然‘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來,跟著跪地不起。那女人雖不認識那女子,但見她遭遇可憐,手裡還抱著一個嬰兒,一時也顧不得這麼多,提劍上去,幫她殺死了餘下幾個黑衣人,又要給她包紮傷勢。

那女子攔下了她,氣若遊絲地道:‘姐姐,我……中了毒,早就活……活不了了。我求你……求你……把這孩子送……’話未說完,就氣絕身亡了。那女人不知道那女子要把那嬰兒送去哪裡,又擔心附近還有這些黑衣人的同夥,隻好把那女子和那嬰兒抱到彆處,撿了些枯枝,蓋在那女子的身上,然後抱著那嬰兒離開了那裡。

那女人在那女子身上找了一遍,找到了幾樣貼身的物事,但沒有一樣物事與她和那嬰兒的來曆有關。她本來想要找個富裕人家,把那嬰兒送過去,但又擔心那女子的仇家會找過來,把那嬰兒殺了,加之那嬰兒是個女孩,她每次看到那嬰兒,便會想起她的親生女兒,最後就把那嬰兒養在了身邊,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

那女人跟我說,她的親生女兒就是這樣被人帶走了的,她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不能再失去第二個了,隻要有一點線索,她就不會放過。她失去養女以後,整日鬱鬱寡歡,我看著也為她難受,心想反正我已經中了劇毒,誰知道我還能再活幾日,不如去把她的養女帶回來,就算我因此死在了主人的手上,她知道我對她的好,日後定會常常記起我的。

於是我跟她說,我知道帶走你的養女的人是誰,這人非常厲害,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現在就去找這人,如果一年以後,我和你的養女都沒回來,你就忘了你的養女吧。她聽說我知道她的養女去了哪裡,驚喜交集,執意要跟我一起去,我隻好在飯菜裡放了迷藥,她吃過以後,就昏睡過去。

她三天以後才會醒,我把她抱到了床上,備好清水點心,放在她的床邊,給她鎖好門窗,然後買了匹馬,從太原來到這裡。主人身邊有很多護衛,如果我冒然去崖底找她的養女,十有八|九還沒見到她的養女,就先被那些護衛發現了。

我倒不怕那些護衛,但我怕主人,也怕小雷。我想小雷這三年來一直跟在主人身邊,他的劍法從前就和我不相上下,現在一定遠勝過我了,所以我隻能等。我知道主人每年都會出門一趟,一般兩三個月才會回來,雖然我已經離開了三年,但主人應該不會因為我放棄了這個習慣。

所以我要救出她的養女,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主人帶著小雷出門以後,我偷偷潛入崖底,去找她的養女。但我不知道主人現在在不在崖底,隻好在山下轉來轉去,沒幾天就遇到了西山婆婆和我假扮的這女孩。

當時她倆坐在亭子裡說話,我從沒見過她倆,擔心她倆和我主人有關,自然不敢讓她倆瞧見,連忙躲到一邊,聽她倆說話。隻聽西山婆婆道:‘寶家姑娘,你要去百鬼盛宴,老婆子可以把你帶過去,但你這是做什麼?’

我聽到‘百鬼盛宴’這四個字,心中大喜,心想我怎的把它忘了!

這百鬼盛宴是我主人的一個手下想出來的主意,他之所以想出了這個主意,既不是為了賺錢,也不是為了害人,隻是因為我主人整日躺在棺材裡,什麼也不能做,但人是清醒的,你們想想,他過的是什麼日子。

這手下就是想要找些人過來裝神弄鬼,哄我主人開心。我主人雖然自己不會過來,但每次百鬼盛宴結束以後,都會有人跟他一一複述,今晚的宴會上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好給他解悶。

我還待在主人身邊的時候,百鬼盛宴就開了好幾年了,我還參加過幾次,我要知道主人的近況,不如扮成客人,去參加百鬼盛宴,在宴會上找人打聽一下。

然後我又覺得西山婆婆的聲音有異,心裡好奇,悄悄探出頭去,向那亭子瞄了一眼,就見那女孩拿出一隻紅木箱子,箱蓋大開,箱子裡放著一塊塊金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女孩聽了西山婆婆的話,笑道:‘原來婆婆不喜歡黃金嗎?不然婆婆見我拿出一箱子黃金來,怎麼嚇成這樣,我還以為我拿出來的是一箱子毒蛇呢。’

西山婆婆伸手在金磚上摸了一把,搖頭道:‘黃金誰不喜歡,老婆子當然也喜歡。但老婆子如今已經是黃土埋脖子了,什麼東西該拿,什麼東西不該拿,老婆子心裡清楚。帶你去百鬼盛宴,可不值得你給老婆子這麼多酬金。你有事要老婆子做,是不是?’

那女孩一笑,說道:‘婆婆真是聰明人,不錯,我確實有一件事要請婆婆幫忙。這一箱子黃金隻是定金,事成以後,我還有重謝。’西山婆婆道:‘哦,你要老婆子做什麼事啊?’

那女孩道:‘我前日收到消息,雪山派的王萬仁這兩日也到了昆侖山,應該也是要參加百鬼盛宴。王萬仁的武功好厲害啊,單打獨鬥,我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是雪山派掌門人的獨子,他若是死在我手上了,消息傳將出去,王掌門的雷霆怒火,我可承受不起。

但若他是死在百鬼盛宴上,誰也說不清楚,他到底是被人殺死的,還是被鬼殺死的,王掌門武功再高,畢竟沒有通天之能,肯定找不到凶手是誰。所以嘛,我想請婆婆在百鬼盛宴上幫我個忙,和我一起把王萬仁殺了。’”

忽聽得一人“啊”的一聲,難以置信地道:“她約我過來,隻是為了殺了我?”隨即大怒,罵道:“這小賤人心腸好毒,明明是她把我約到這裡來的,她說要跟我談談,從她口中說出來,就成她前日收到消息了,仿佛我這次來昆侖山,是我自己想要過來,而不是她要我過來。”

眾人向這人瞧了一眼,隻見他濃眉大眼,身材寬厚,個頭頗矮,無論是站著還是坐著,都像是一個矮木樁立在地上。這人顯然就是雪山派掌門的獨子王萬仁。

王萬仁翻來覆去地罵了幾句“賊賤人”“小雜種”,然後看向那男孩,說道:“小兄弟,你既然扮成那賊賤人來了這裡,想來那賊賤人已經被你殺了吧。”

那男孩冷哼一聲,說道:“你這矮冬瓜,臉皮可真厚,什麼好兄弟壞兄弟!你罵女人罵的這麼難聽,我可不跟你做兄弟!”

王萬仁登時漲紅了臉,罵道:“你這不男不女的小妖怪,我管你叫一聲‘小兄弟’,那是對你客氣,沒想到你竟然給臉不要臉,真當王某是吃素的嗎?”

他素來脾氣暴躁,囂張狂妄,這時聽到那男孩對自己冷嘲熱諷,怒火上湧,竟然把王憐花忘得一乾二淨,隻想給那男孩好看。

隻是這時他雙腳離地,無處著力,而且那男孩坐在他的斜對麵,兩人相距太遠,他揮出一劍,根本傷不到那男孩,一瞥之間,見西山婆婆就躺在自己麵前,想到西山婆婆多半已經答應和那女孩聯手殺死自己了,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直接伸手抓住西山婆婆的腳腕,向那男孩奮力擲去。

那男孩不慌不忙地向旁一倒,躲了過去,隻聽得咚的一聲響,西山婆婆撞在一棵樹上,“喀喇”一聲響,那棵樹攔腰折斷,上半截樹乾和西山婆婆一起落在了地上。

王憐花目光一冷,然後向王萬仁一笑,說道:“西山婆婆孤零零地躺著,實在太寂寞了,你過去陪她吧。”

王萬仁本來見西山婆婆沒有砸到那男孩,便要去抓那瞎子的腳腕,把那瞎子也向那男孩擲去,這時聽到王憐花這句話,登時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心中驚懼不已,人也冷靜下來,乾笑道:“不……不……不了吧!我看她躺在那裡,挺……挺好的!”

王憐花又是一笑,說道:“是嗎?但我看她不太好,所以你還是過去陪她吧。”然後右手一揮,王萬山的身子登時騰空而起,一離開桌子,便即改變方向,橫飛出去,咚的一聲響,撞到了樹上。

隻是西山婆婆剛剛是後背撞到了樹上,王萬山卻是脖子撞到了樹上,樹乾比他的脖子可堅硬得多,因此西山婆婆掉到地上的時候,隻是吐了幾口血,王萬山掉到地上的時候,脖子軟踏踏地貼在肩上,頸椎已經斷成了兩截。

眾人見王萬山剛剛還活蹦亂跳,氣焰囂張,現在就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心臟都不由得怦怦直跳。

王憐花卻已收回目光,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看向那男孩,微笑道:“你可以繼續說了。”

那男孩剛剛還在跟王萬山對罵,此刻見王萬山就這麼死了,竟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知道他們這些人的性命,都在王憐花的一念之間,王憐花要他們生,他們就能活下來,要他們死,他們就不得不死。

但那男孩和丁典一樣,都指望王憐花去對付他的主人,他們好趁亂救出想救的人來。救人的迫切心情,壓過了一切,那男孩捏了一把手心的冷汗,便即放下此事,點了點頭,繼續道:“當時西山婆婆仍然不置可否,說道:‘你這女娃娃現在就把事情告訴我了,不怕我把這件事告訴王萬仁嗎?’

那女孩‘哈’的一笑,說道:‘我敢把這件事告訴婆婆,自然是不怕了。婆婆,我也不瞞你,其實那王萬仁和我是舊識,此次來昆侖山,有一半原因就是想來找我。哼,他是雪山派掌門人的獨子,在雪山派作威作福,誰也不敢得罪他,以致他做的那些壞事,都沒有傳出來,這其中就有對我做的壞事。

如果你現在去向他告密,我包管他會請你把我騙到他麵前,然後我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隻要我肯做他老婆。婆婆,你說到時候我發現自己被你出賣了,心情不好,是會拿王萬仁出氣呢,還是會叫王萬仁拿你給我出氣呢?’

西山婆婆冷笑一聲,說道:‘你這女娃娃現在又威脅上老婆子了?你和雪山派的恩怨,老婆子不想理,也不想管,但你要拿這件事來威脅老婆子,老婆子可就不兩不相幫了。’

那女孩放緩語氣,笑道:‘婆婆,我可不是在威脅你,我是在誠心誠意地請你幫我。’然後她又從腳邊拿起一隻箱子,放到桌上,揭開箱蓋,裡麵又是一箱子閃閃發亮的金磚,笑道:‘這一箱子黃金,便算是我給你的賠禮,隻要你答應幫這個忙,這兩箱子黃金都是你的,還有兩箱子黃金,等王萬仁死了,也是你的了。’

那西山婆婆考慮再三,還是答應了這件事,和那女孩商量好計劃,就自己走了。我跟著那女孩回到她的住處,把她綁了起來,然後扮成她的模樣,帶著她的手下,來到這裡。雪山派的王萬仁,我當然不打算殺了,我隻想抓住一個主人的手下,向他打聽主人的近況。

不過現在看來,主人還在崖底,沒有出門。倘若隻有我自己,我是不會現在去崖底救人的,但若公子對我主人感興趣,對我主人那些珍奇異寶感興趣,想要去找我的主人,我願意給公子帶路。”

王憐花不置可否,問道:“你遇到的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那男孩臉色微變,說道:“她隻是一個普通人,有圖個莊子,還有幾畝田地,平時就以這幾畝田地為生。她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和我主人也沒有關係,硬要說有點關係,那也是她命不好。這世上有這麼多孤女,她遇到的孤女,偏偏是一個美人。如果她的養女容貌平平,哪還會有今天的事情。”他極力撇清心上人和此事的關係,顯然是擔心王憐花會做什麼事,危及到他的心上人。

王憐花問道:“她姓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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