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第二百九十八章(1 / 2)

“等到店小二收拾好碎瓷片,從他們身邊走開,李桑楚才忍不住抽泣一聲,流下了眼淚。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用一種帶著哭腔的聲音,問道:‘老前輩,他不是慕容鈞,又是誰啊?’

逍遙子道:‘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個冒充慕容鈞的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唯一能確定的事情,就是跟你成親的慕容鈞,根本不是慕容鈞,甚至你去的那個燕子塢,也不是真正的燕子塢。’

李桑楚不由一愣,說道:‘什麼?’

逍遙子道:‘太湖上千港百灣,小島極多。你不是蘇州本地人,又從沒去過燕子塢,難免會搞混這些小島,錯把雁子塢當成燕子塢了。你仔細想想,你住在燕子塢的那些時日,可曾自己出去過?是不是每次出去,都有下人陪你出行?除了燕子塢的人之外,可還有人跟你說過,你住的地方,是燕子塢?’

李桑楚咬著下唇,說道:‘我不會劃船,而且也不認路,你說的不錯,每次我出去,都得帶著彆人,不然我一定找不回燕子塢去。’跟著眼圈兒一紅,說道:‘不,是雁子塢。’

逍遙子歎了口氣,神色非常柔和,說道:‘這件事說起來也要怪我,我教了你姐姐這麼多本事,本是為了讓她行走江湖之時,不受彆人欺負,想不到她把學到的本事,都用來欺負自己的妹妹了。’

李桑楚肩頭一顫,嘴唇太過用力,咬出了血來,卻沒有說話。

逍遙子繼續道:‘你給自己找的第十八個丈夫去世以後,好幾個月,都沒人敢來向你求親。無崖子漸漸放心,秋水知道你急著成親,急著擺脫無崖子,就哄著無崖子去了一趟西域,然後趁著無崖子不在江南,讓那個假慕容鈞向你求親。

你和假慕容鈞成婚以後,秋水就去西域找到無崖子,把你已經成親的消息告訴了他。無崖子又傷心,又難過,就和秋水成親了。’

李桑楚怔怔地望著桌子出神,淚水一滴滴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父親平生不知見過多少美人,早就對美色視若無物,而且他從來不知道憐香惜玉,但那時見到李桑楚默默哭泣的可愛模樣,一股‘我見猶憐,何況那個不知所謂的無崖子’的念頭,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隻盼能將李桑楚擁入懷中,輕聲安慰,實在想不出來,那個李秋水怎會忍心這樣待她。”

賈珂聽到這裡,忍不住向王憐花瞧了一眼。

王憐花心下奇怪,在賈珂手心上寫道:“怎麼?”

賈珂麵露微笑,寫道:“你每次掉眼淚,我也這樣覺得。”

王憐花“哼”了一聲,白了賈珂一眼,在賈珂的手心上寫道:“你說夢話呢!老子從來不掉眼淚!”

賈珂也不反駁王憐花的自欺欺人,微笑著寫道:“我從前一直以為,你掉眼淚時的楚楚可憐——”

王憐花抓住賈珂的手指,不讓賈珂繼續寫下去,同時白了賈珂一眼,以示自己對賈珂用“楚楚可憐”這四字成語來形容他,非常的不滿。

賈珂有兩隻手,一隻手被王憐花抓著,另一隻手卻沒有。他見王憐花不肯放開他的手,微微側身,用另一隻手在王憐花的手背上寫道:“是遺傳自柴玉關。”

王憐花乍見這句話,心中太過震驚,都顧不上去想賈珂說他楚楚可憐了,滿臉鄙夷地瞧了賈珂一眼,在賈珂的手心上寫道:“連我媽對柴玉關愛得如癡如醉,都說不出柴玉關看上去楚楚可憐,你居然能在柴玉關那張臉上,看出楚楚可憐來?”

隨即想到賈珂剛剛說他楚楚可憐,現在又說柴玉關楚楚可憐,不就是說,他哭起來和柴玉關很像嗎?不由大怒,寫道:“誰和柴玉關像了!”

賈珂一笑,寫道:“我沒說我覺得柴玉關楚楚可憐啊,也沒說你和柴玉關像啊。隻是……”

王憐花眯了眯眼,寫道:“隻是什麼?”

賈珂又是一笑,寫道:“因為白飛飛看著就挺楚楚動人嘛,而我的王姑娘看著比她還要楚楚動人。你和白飛飛唯一的交集就是柴玉關,而且我從你媽臉上,看不出一點楚楚動人。所以我就覺得,我的王公子和王姑娘的楚楚動人之態,是遺傳自柴玉關了。”

王憐花聽到這話,腦海中登時浮現出眼含淚水的柴玉關,左邊臉頰寫著“楚楚”,右邊臉頰寫著“動人”,登時從頭到腳,生出一陣惡寒,差點沒有從地上跳起來。

王憐花臉一黑,甚至懷疑自己掉眼淚的情態,在賈珂心裡,到底是什麼一個可怕模樣。

他不喜歡白飛飛,卻也不得不承認,白飛飛是一個清麗絕俗的美女,雖然遠不及他扮成的王姑娘天香國色,但說王姑娘和白飛飛一般的楚楚動人,他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他是一個男人,他想起自己泫然落淚時的模樣,想到的當然不可能是白飛飛,隻能是柴玉關。他明知他和柴玉關長得一點也不像,也不免把他想到柴玉關泫然落淚時的惡寒,當作賈珂看他泫然落淚時的感受了。

王憐花越想越氣惱,忍不住將手伸進賈珂袖中,在他的手臂上抓了一把,還是覺得不解氣,又在賈珂的手心上寫道:“回去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張飛落淚!”

賈珂見到這話,登時想起從前看過的那些張飛的表情包,忍不住向王憐花一笑,心想:“好啊,回去我就給你紮一個辮子,塗上個胭脂,讓你一邊掉眼淚,一邊叫我哥哥。”

王憐花一見賈珂露出這樣的笑容,便知他一定已經想好了對付自己的計策,就等著自己乖乖墮入他的彀中呢。

王憐花登時失了底氣,心想:“我剛剛說的有什麼問題嗎?張飛和‘楚楚動人’這四個字,無論如何,也扯不上關係吧。”

隨即轉念,又想:“我知道了。我剛剛說,回去就讓賈珂看張飛落淚,不就是跟賈珂說,回去我就要哭給他看麼。到時他肯定就抓著‘落淚’二字,讓我給他掉幾滴眼淚看看。這麼壞心眼的事,他最愛做了。我決不能認賬!”

當下輕輕咳嗽一聲,轉過頭去,看向九幽侯,隻當什麼也沒有發生。

賈珂笑著看著王憐花的側臉,心想:“他要扮成張飛,我是扮成劉備呢,還是關羽?不,這種結義兄弟沒意思,我還是扮成曹操好了。長阪坡之戰,張飛率領騎兵斷後,被曹操俘虜然後這樣那樣嗎?”

王憐花麵朝前方,一本正經,眼角微斜,瞥見賈珂一直在看自己,不由得耳朵越來越紅,心想:“這家夥果然已經想好對付我的辦法了!這次我一定要咬緊牙關,說什麼都不認賬!”言念及此,不禁深悔自己剛剛乾嗎要為了爭一口氣,就跟賈珂說回去哭給他看。

九幽侯見他們兩個在這裡眉來眼去,你抓抓我的手,我抓抓你的手,也樂得停下說話,轉動眼珠,看向衛鳳娘。他深知自己看一眼,就少一眼,因此每一眼都格外的珍貴。

直到此刻瞧見王憐花看向自己,九幽侯方始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接著剛剛說的話,說道:“李桑楚說道:‘姐姐既然已經和無崖子成親了,不就已經得償所願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為什麼要對我做那些事情?’

我父親當時還不知道李桑楚說的是什麼事情,但見李桑楚說話時神色平靜,卻透著一股恨意,知道她姐姐李秋水一定對她做了非常過分的事情,也不禁對李秋水生出幾分惡感來。

逍遙子歎了口氣,說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當時將秋水收入門下的時候,又怎會想到,她的名字竟然應在了這裡。

無崖子當時是傷心你和彆人成親了,才和秋水在一起的。他雖然已經是秋水的丈夫了,但是他的內心深處,從沒有一刻放下過你,也沒有一刻,真正愛上過秋水。

秋水也不是那種喜歡自欺欺人的傻女人,她一早就看出了無崖子對她的心不在焉,對你的不能忘情,她還知道,她一掌把你打死容易——’

李桑楚‘啊’的一聲,臉色刷的雪白,顫聲道:‘她……她想過一掌把我殺了?她……她真的……真的這樣想過嗎?我可是……我可是她的親生妹妹啊!’

逍遙子沒有說話,隻是用一種飽含同情的目光,靜靜地看著李桑楚。

李桑楚望著逍遙子,大概是從他的目光之中,得到了答案。她垂下了頭,無聲地哭泣起來,肩膀不住顫動,頭發也不住顫動,眼淚一滴滴地順著她的衣服,落到她的腳邊,沒入地板的縫隙之中。

逍遙子耐心地等著李桑楚哭完,其實換成任何一個男人,當時都不會忍心打斷李桑楚哭泣的。

李桑楚哭了一陣,終於平靜下來,擦了擦眼淚,說道:‘老前輩,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坐在這裡,看我掉淚看了這麼久。’

逍遙子搖頭道:‘不會,你傷心難過,那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我有一個姐姐,如果她像秋水待你一樣待我,我也會傷心,也會難過的。’

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李桑楚聽到這話,身子又是一顫,就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

逍遙子繼續道:‘秋水她知道把你殺死容易,但是你死了以後,無崖子心裡的你,永遠是那個年輕貌美的你,永遠是那個他求而不得的你。這麼一來,無崖子一輩子都放不下你,秋水也一輩子都得不到無崖子的心了。’

李桑楚笑了笑,說道:‘所以她要我做一個人儘可夫的蕩|婦,無崖子知道我除了丈夫以外,還找過這麼多個情人,發現我遠不如他想象的那麼美好可愛,更比不上我姐姐對他始終一心一意,他怎麼還會惦記我?到時我姐姐就能放心啦,是嗎?’

逍遙子歎了口氣,說道:‘你很聰明。’

李桑楚笑了笑,說道:‘我不聰明。我若是聰明,就不會……’她哽咽了一下,又道:‘老前輩,你知不知道,我姐姐現在在哪裡?’

逍遙子問道:‘你為什麼要問這個?你是要找你姐姐報仇嗎?’

李桑楚反問道:‘難道我不應該找她報仇嗎?’

逍遙子道:‘不,不,你當然應該找她報仇。隻是……你應該知道,你的武功遠不及她,你們兩個若是遇見,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吧。’

李桑楚道:‘我自有我的辦法。’

逍遙子道:‘好,我便跟你說了。我上次見到他倆,他倆還說大理風光極好,想去那裡轉轉,若能找到一個合心的地方,在那裡住個三年五載,倒也快活。你若要去找她,不妨去大理看看。’

然後又道:‘你若是非要與秋水見上一麵不可,那你最好找一個武功高強的人,陪你去見秋水。無崖子雖然心中有你,但他畢竟已經跟秋水做了好幾年夫妻了,你和秋水打起來,我也不知道,無崖子會站在誰那一邊。’

李桑楚默然點頭,辭彆逍遙子,走出了酒樓。逍遙子見她身影消失在人叢之中,突然袖袍一揚,我父親隻覺胸口一陣氣血翻湧,跟著便人事不知了。

過不多久,我父親悠悠清醒,見身邊都是屍體,他自己也受了重傷,心中驚駭異常,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武功,一擊就將二樓所有食客店夥儘數殺死,隻有我父親因為武功很高,隻是受了重傷,還有一口氣在。

我父親一向認為自己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見識了逍遙子的武功以後,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掙紮著站起身來,見和他同來的朋友已經氣絕身亡,便轉身要走,突然瞥見李桑楚的椅子旁邊,落著一個小小的灰色包袱,夾在牆壁和椅子之間。

想是李桑楚坐下以後,把她的行李放在了椅上,因為沒有係好行李,這個放在行李裡麵的小包袱就滑落出來,掉到地上。她離開的時候,心情太過激動,也沒有檢查行李有沒有係好,直接拎著行李,離開了酒樓。

逍遙子坐在李桑楚的對麵,有桌子在麵前擋著,這個小包袱掉下來的時候,他沒有看見,後來李桑楚離開了酒樓,逍遙子覺得大夥兒知道的實在太多了,就對大夥兒使了剛剛那一招,然後揚長而去。

他如此目下無塵,連檢查大夥兒的屍首,看看大夥兒是否皆已斃命都不做,更不會去檢查地上是否有東西了。

我父親無緣無故地挨了逍遙子這一下,心中又驚又怒,而且他的朋友的屍體就躺在他的麵前,這股驚怒之中,又夾雜著一股傷心難過。

當時他甚至不知道李桑楚的名字,隻知道那個年輕美貌的姑娘,姐姐叫作秋水,本人姓李,有過十九個丈夫,前麵十八個丈夫,不等她嫁過去,就都死在無崖子的手上了,最後她嫁給了一個冒充慕容鈞的人,在假的燕子塢上生活過一段時間罷了。

我父親心想這個小小的包袱之中,說不定裝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就強忍傷痛,將那包袱撿了起來,放進懷裡,然後走下酒樓,找了個醫館療傷。

也該是我父親走運,那個包袱之中,竟然放著李桑楚寫給李秋水的書信。李桑楚寫這封信的時候,可不知道那個害了她一生的人就是李秋水。她想要找李秋水幫她報仇,這幾年的經曆,她都在信上寫得清清楚楚,也就是我剛剛跟你們說的那些事情。

我父親傷好以後,就去打聽逍遙子、巫行雲、無崖子、李秋水、李桑楚還有無敵和尚的音訊,打聽了十幾年,始終沒有半點消息。後來聽說天山縹緲峰上,有一個門派叫作靈鷲宮。靈鷲宮的宮主,自稱天山童姥,可能就是李桑楚在信中提到的那個巫行雲。

我父親客客氣氣地去靈鷲宮拜訪,巫行雲卻對我父親不理不睬。我父親在山下等了幾日,見巫行雲還是對他不理不睬,心中惱怒,就攻上了靈鷲宮,硬要和天山童姥見上一麵,卻被巫行雲打成重傷,還被她種下了一個叫做‘生死符’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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