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江笑道:“多謝,多謝。賈兄,你待人一向如此熱情周到嗎?還是看在無缺的麵子上,對我特彆關照?我長這麼大,你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這麼關心我的身世的人。”
賈珂聽出楊子江話語中的懷疑之意,隻作不知,反而“咦”了一聲,詫異地看向玉無缺,問道:“無缺,你倆都已經決定在一起了,你竟然沒有關心過這些事嗎?”
玉無缺一怔,微笑道:“我覺得這些事情,本沒必要去問,他若是想要告訴我,自然會告訴我的。”
楊子江一笑,學著賈珂剛剛的腔調,“咦”了一聲,問道:“你就不怕我的過去很不堪,我接近你是另有所圖嗎?我看著可不像是好人吧。”
玉無缺和世上所有陷入情網的男女一樣,對情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格外留心,又怎會不想知道楊子江的過去。但他這幾日和楊子江朝夕相處,早就察覺,楊子江不喜歡跟彆人說起他的事情,不喜歡彆人對他了解太多。
玉無缺待人向來溫柔體貼,隻要事情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他寧可委屈自己,也不會讓彆人為難,楊子江是他喜歡的人,他更不舍得讓楊子江為難。因此他察覺到楊子江的不喜歡以後,就再也沒有問過楊子江過去的事情。
這時聽到楊子江的話,玉無缺也隻是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待我如何,我心裡有數,你何必在這裡拚命貶低自己?其實,我已經見到了現在的你,又何需憑借過去的事,來斷定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何況你如另有所圖,你跟我說過去的事,說得再多,一樣可以騙我,你如沒有所圖,你一件過去的事都不說,一樣不會騙我。我並不在意這件事,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便好了。”
楊子江笑嘻嘻地看著玉無缺,笑著笑著,突然說道:“一個人但凡有點良心,聽到你這一番話,都不會舍得騙你。隻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從前見到的人,無論好壞,也許都有那麼一點良心,但你怎知我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說不定我就是那種一點良心都沒有的人呢。”
玉無缺忍不住一笑,問道:“楊子江,你為什麼總是喜歡把自己說成是個壞蛋,仿佛彆人越是罵你,越是討厭你,你才開心?咱倆剛認識那天,你就是這樣,現在你還是這樣,但我怎會看不出你的好呢?無論你怎麼說你自己,我始終都是相信你的。”
楊子江生性隨意,又自小在關外長大,從沒讀過一本聖賢書,對中原的禮教文化毫不在乎,當然也不會覺得,婚姻之事是什麼嚴肅的事情。是以他先前知道玉無缺立下的誓言以後,就跟玉無缺說,他們可以先成親,再和離,婚姻之事,在他眼中,還不如今天中午吃什麼重要。
先前他在魏無牙的老鼠洞裡,跟玉無缺說,他們不如假戲真做,真的成親,即使最後死在了老鼠洞裡,人生也沒什麼遺憾了。這句話當然是真心的,但他從沒想過,要和玉無缺共度一生。現在他心裡對玉無缺有幾分喜歡,所以想要跟玉無缺在一起,等到哪天,他心裡這幾分喜歡消失了,他可能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楊子江隻跟玉無缺說過,他們不如假戲真做,從來沒跟玉無缺說,他們不如一輩子都在一起,自覺在這件事上問心無愧,他從沒有騙過玉無缺,昨天賈珂問他,有沒有和玉無缺攜手一生的打算,他回答的也是,他已經跟玉無缺成親了,而不是他決定跟玉無缺共度一生了。可是這時與玉無缺目光相觸,見到玉無缺眼中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深情,他竟然有些心虛。
楊子江也不是不喜歡玉無缺,更不是三心二意,剛和玉無缺在一起,就想著不能為了玉無缺這一株玉樹,就放棄外麵的一片樹林,他隻是我行我素慣了,實在無法想象,和一個人在一起一輩子,會是什麼滋味,但覺這種事情想想就很可怕。
可是現在他又覺得,這種事好像沒有那麼可怕了,至少此時此刻,他是這樣覺得的,也許以後,他還是會覺得這種事很可怕,但那是以後的他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楊子江微笑道:“其實,你可以直接問我。”
玉無缺道:“哦?”
楊子江道:“既然你自信了解我的為人,那你也應該清楚,我不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生你的氣的。隻要你來問我,我能告訴你的事情,我都會告訴你的。”
玉無缺不禁一笑,說道:“我不想讓你為難,你若是不想說,也不必為了我勉強自己。”
楊子江笑道:“倒也不算為難。我先前沒跟你說,隻是覺得說起來太麻煩了,而且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懶得跟你說了。但是現在看來,其實你很想知道我的事情,而且我若是一直不跟你說,我看你都不好跟你的家人交代。你有什麼想知道的事情,現在就一並問出來吧。”
賈珂知道楊子江這句“我看你都不好跟你的家人交代”,是說給自己聽的,半點也不尷尬,反而笑道:“我有什麼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現在問出來嗎?”
楊子江看了賈珂一眼,微笑道:“當然。不過你問的如果是我不能說的事情,我是不會說的。”
賈珂點了點頭,笑道:“還請楊兄放心,我弟弟舍不得為難你,我又怎會舍得讓我弟弟為難。隻不過我弟弟是什麼性格,你也清楚,我們父親去世得早,俗話說‘長兄如父’,我這個做哥哥的,便算是他倆的半個父親,當然得對他倆的事情多上點心。”
小魚兒坐起身來,拍了拍賈珂的肩膀,一本正經地道:“你說的半點也不錯,我這個做大哥的,便算是你和玉無缺的大半個父親,當然得對你倆的事情多多上心。你和王憐花已經成親了,日子過得還挺美滿的,就不需要我操心了,好吧,我就和你一起操心玉無缺這大半個兒子的事情好了。”
賈珂剛剛說的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小魚兒抓住了他這句話的漏洞,就說“我這個做大哥的”,為了顯得自己在“長兄如父”這句話中占的分量更重,賈珂說自己“便算是他倆的半個父親”,小魚兒又改成了“便算是你和玉無缺的大半個父親”,一個是半個,一個是大半個,當然是後者分量更重了。
玉無缺忍無可忍,說道:“咱們三個之中,我才是大哥吧。”
小魚兒笑道:“小老弟,你在說什麼呢?我和賈珂都認定你是弟弟,二比一,你堅持自己是大哥,是要給誰當大哥啊?”
賈珂點了點頭,笑道:“我雖然不同意小魚兒最初的話,因為我才是大哥,他是哪門子的大哥,但是剛剛的話,我是同意的。小無缺,我們都認定你是小老弟了,你就彆想做我們的大哥了。”
玉無缺忽然一笑,說道:“你們兩個現在一唱一和,說我是咱們三個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但我看你們兩個,決不會任何時候,都這般齊心協力,說不定下次,你們就要找我一唱一和,把對方打成年紀最小的了。”
賈珂和小魚兒異口同聲地笑道:“不會,不會。我們隻想爭老大,至於誰是老二,誰是老三,可就沒什麼分彆了。隻要你安心做小老弟,下次我們最多是把對方打成年紀第二小的了。”
玉無缺搖頭說道:“我可不會安心做老小。”
賈珂笑道:“但是這次你是同意我們操心你的事了?”
玉無缺忍不住一笑,說道:“你們就算是我的小老弟,我也會同意你們操心我的事啊。”
賈珂搖頭笑道:“名不正則言不順。這世上哪有兒子管老子的事情的道理?這次你就安心做小老弟吧,我身為你——”說到這裡,想起小魚兒說他是玉無缺的大半個父親,連忙改口道,“幾乎整個父親,你的終身大事,我可得多上點心。”
小魚兒知道賈珂突然改口,就是為了壓過自己,點了點頭,說道:“我身為你幾乎整個父親的大半個父親,你的終身大事,我更得多上點心。”
賈珂鄙視道:“小魚兒,你給自己安了一個這樣的身份,豈不是和咱們的爺爺同輩了?”
小魚兒笑嘻嘻地道:“這種事又不講究四舍五入,我就算加的後綴再多,畢竟不是整個,我這輩分隻跟你和玉無缺有關係,跟彆人是沒關係的。大半個兒子,你未免太多慮了吧。”然後摟住賈珂的肩膀,笑道:“大半個兒子,你要問楊子江什麼事啊?”
楊子江一笑,問道:“我需要管你們叫嶽父和祖父嗎?”
小魚兒噗嗤一笑,說道:“你若是想這麼叫我們,那就這麼叫我們吧,我們是沒有意見的。”
楊子江笑眯眯地看向玉無缺,問道:“好太太,你說我要不要這麼叫他們?嗯,如果你要我這麼叫他們,我可以多叫他們一遍,把你的份也叫上。”
玉無缺十分無語,甚至覺得楊子江和賈珂、小魚兒才像是一家人,至少他們三個人的臉皮真的都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