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默不作聲地望著那白衣少女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她了,才右手握拳,抵住嘴唇,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然後轉過身去,看向地上那個侏儒,說道:“這人一定也是西方魔教的妖人,聽到咱們上山的動靜,就潛入雪中,想要趁咱們對地麵不加防備,突加偷襲。
哼,西方魔教好歹也是西域第一大派,教主玉羅刹更是在武林中成名已久的絕頂高手,想不到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咱們都大搖大擺打到他們話門前了,他們竟然一個個甘當縮頭烏龜,到現在都不敢出來應戰,隻派了一個‘土行孫’偷偷摸摸地潛入咱們腳下,對咱們偷襲。這西域第一大派,未免也太不濟了吧!”
他說話的聲音不加掩飾,清清楚楚地傳入了石堡之中,石堡中一個陰冷的聲音說道:“誰說西方魔教,是不敢出來應戰了?你們這些跳梁小醜,還不配……”
忽聽得一聲冷笑自轎中傳來,聲音並不怎麼響亮,但是石堡中應聲響起一聲慘叫,聽聲音正是那個聲音陰冷的男子發出的慘叫聲,隨即石堡中響起數十聲驚呼,顯然那男子出了大事,但很快又寂然無聲了。
王憐花坐在轎中,悠悠道:“藏頭露尾,不敢見人,這便是西域第一大教了。哼,什麼西方魔教,我瞧是西方膿包教,西方孬種教,玉羅刹也趁早改名,彆叫玉羅刹了,叫玉狗熊吧!”
群豪本就覺得江湖上稍微有點氣候的小門小派,見敵人公然打上門來,都不會縮在門派之中,不敢出來迎敵,何況是西方魔教這樣的大派,他們始終縮在石堡之中,那可真是臉麵都不要了。
當年明教內部四分五裂,缺乏教主統率,也不似他們這般膽小怯懦,上至光明左使楊逍,四**王的白眉鷹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韋一笑,五散人,下至五行旗和普通教眾,人人挺起胸膛迎敵,最後轟轟烈烈地死在光明頂上。即使眾人覺得明教妖人平素作惡多端,危害人間,最後那是死有餘辜,但在這件事上,也不得不稱讚他們確實有血性,有骨氣。
哪裡想到西方魔教和明教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後來陽頂天暴斃,明教四分五裂,再不複從前的輝煌,西方魔教大獲全勝,三十幾年來在西域獨占鼇頭,到頭來竟然不及明教十分之一的血性骨氣,無不大失所望。
這時聽到王憐花的冷嘲熱諷,人人都覺得王憐花這句話,當真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都不禁哈哈大笑。
嵩山派的狄修甚至嘻嘻笑道:“聽說玉羅刹還有一個兒子,叫什麼玉天寶。我瞧他也彆叫玉天寶了,還是叫玉狗崽子吧!”
話音剛落,就聽得石堡中一道男子聲音怒道:“好小子,竟敢如此侮辱你爺爺!報上名來!看爺爺不把你打成狗崽子麼!”
眾人聽得這話,登時猜到這人就是玉羅刹的獨生愛子玉天寶,據說玉羅刹對玉天寶十分愛驕縱溺愛,以致於玉天寶年紀已經不小,卻沒有他父親的半分才乾,今日見玉天寶說話粗俗,沉不住氣,均想江湖上的傳聞果然是有的真,有的假,西方魔教沒有傳聞中那般厲害,玉天寶卻如傳聞中那般不堪。
狄修適才膽敢挖苦玉天寶,就是仗著他們人多,就算天塌下來,也有王憐花和賈珂頂著,王憐花和賈珂頂不住了,也有方生大師這些前輩高人頂著,最後才輪到他這樣一個無名小卒,這時玉天寶叫他報上自己的名字,他如何肯做?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冷笑道:“你既要打我,怎的還不出來?是人是狗,都出來遛遛,你縮在石堡中不敢出來,連狗都不如,不過一隻縮頭大烏龜罷了!”
玉天寶氣得聲音發顫,說道:“你……你……你……”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你”,突然一聲冷笑,說道:“本教總壇在大光明境上,此事天下皆知,本教遷居大光明境以後,再也沒有搬過地方,何來不敢見人一說?至於你們說本教教眾都是縮頭烏龜,那更是無稽之談。
我們好好待在自己家裡,你們擅自闖到我們家門口,連聲招呼都不打,難道你們這些惡客過來了,我們就得專門出去迎接你們嗎?哼,你們把我們西方魔教的人當成什麼了?青樓裡賣笑的花娘嗎?
哈哈,原來中原武林的人,個個都是窯子的常客啊!不錯,真不錯,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大俠,竟然和我們這些邪魔外道是同道中人,你們今天過來,不會是因為你們在窯子裡的相好隻看得上本教弟子,你們爭風喝醋,就來對付我們,好討得那些花娘的歡心吧!”
其時**宿娼,實屬尋常,尤其武林中人過著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早上誌得意滿,晚上就可能身首分離,當然更願意及時享樂。酒館、賭坊、妓院,這些地方都是武林中人最常去的地方。
但是**宿娼,畢竟不是一件雅事,一個人可能在私底下興致勃勃地跟好友討論哪家妓院的姐兒聲音最甜,哪家妓院的姐兒腰肢最細,但若有人當眾說這人經常去妓院,還和妓院的某某姑娘是相好,這人定會認為對方是在揭自己的短,非和對方翻臉不可。
尤其在場眾人,大多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在人前向來張口仁義道德,閉口武林規矩,以正人君子自居,如何肯與**宿娼扯上關係。
人人滿臉怒容,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放屁!放屁!”
“你們西方魔教願意做妓|院裡的□□,乾嗎要把我們也扯下水?”
“你們西方魔教平日欺男霸女,作惡多端,我等遠赴昆侖圍剿你們西方魔教,那是鋤強扶弱,撲滅妖邪,和爭風喝醋有什麼關係?你莫不是以為這般大潑臟水,我們便會羞於交手,不戰而退了?魔教妖人,廢話少說,你們眼前隻有一條死路,若是想要求生,就趕快扔下兵器,出來投降吧!”
王憐花初時聽到玉天寶說“你們把我們西方魔教當成什麼了?青樓裡賣笑的花娘嗎”,心下大樂,暗道:“我還頭一回遇到這種當眾把自己比成妓|女的傻瓜。嘿,這話可是他自己說的,我要他像個妓|女一樣,給我們陪笑陪酒,一點也不過分吧?”
王憐花現在畢竟是武林至尊,當著武林群豪的麵,不好太過輕狂,這麼遲疑了一下,就被群豪搶了先。他隻好坐在轎中,傾聽眾人的咒罵,聽了一會兒,隻覺他們罵的半點新意也沒有,實在浪費了玉天寶這麼妙的一句話,嗬嗬一笑,說道:“你們有什麼好生氣的?他剛剛說的那幾句話,不是挺對的嗎?”
眾人聽到這話,都是一驚,紛紛停下咒罵,轉頭看向大紅轎子,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甚至有幾個脾氣暴躁的人,已經在心裡偷偷罵道:“去你娘的說的挺對的!你和賈珂天天去妓院宿娼,可彆把我們和你們混為一談!”不過王憐花積威所在,他們也隻敢在心裡偷偷馬上幾句,絕不敢罵出聲來。
王憐花微笑道:“玉天寶,你不是自比青樓的花娘麼,見到客人來了,怎的還不打扮打扮,出來接客?難道玉羅刹一點規矩都沒教過你嗎?”言下之意,竟是把玉羅刹比成了妓院裡的老鴇
王憐花第一句話尚未說完,就有人笑了出來,笑的人越來越多,說到最後,整個山頂上都回蕩著眾人的笑聲。
玉天寶氣得聲音更加發顫,怒道:“你——”
王憐花突然打斷他的話,語聲變得冰冷,說道:“你還不配跟我說話。玉羅刹這老鴇呢?還不出來見我?”
玉天寶大怒,罵道:“哪裡來的瘋狗,竟——”
王憐花突然冷哼一聲,和適才那一聲冷笑一樣,群雄聽起來並不怎麼響亮,但是玉天寶慘叫一聲,再也沒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