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亮光一閃,跟著橙色的火焰散了開來,宛如一朵橙色的菊花,花瓣層層疊疊地重合在一起,又似千百個流星在空中相互撞擊,紛紛下落,亮光越來越暗,直至消失不見。
王憐花收回目光,踹了玉天寶一腳,他躺在地上,下半張臉沾滿了鮮血,雙目緊閉,臉色煞白,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死了。
王憐花道:“我知道你沒死,你再不起來,以後都不用起來了。”
玉天寶聽出王憐花話語中的威脅之意,心中一慌,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按說他這等學武之人,要從地上起來,不必像普通人那樣從地上爬起來,直接一躍而起就是了,但是他受傷太重,稍微動一下,就覺得渾身都疼,從地上爬起來都得咬牙切齒,冷汗淋漓,哪裡還有餘力,從地上飛身躍起。
王憐花側頭瞥了他一眼,問道:“玉羅刹呢?”
玉天寶捂著胸口,竭力裝出少教主的氣勢,冷冷地道:“我父親下山辦事去了,不日就會回來。我勸你們還是趕快下山吧,不然等我父親回來了,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活著離開大光明境嗎?”
王憐花仰天一笑,說道:“我好怕啊!”身後的群雄也都跟著哈哈大笑,八百多人的笑聲加在一起,那是何等威勢,嘻嘻哈哈的聲音,當真驚天動地。
玉天寶霎時間麵如土色,他先前就被王憐花那一聲冷哼震得受了重傷,這時笑聲宛如狂風暴雨一般回蕩在大光明境上方,笑聲中隱隱夾裹著勁力,牽動了他的內傷,他胸口一陣劇痛,喉頭一陣腥甜,忍不住“哇”的一聲,連吐了幾大口鮮血,才覺得舒服一點。
王憐花伸手取來一麵寶石錦旗,向前一擲,破空之聲猶如尖嘯,竟然蓋住了八百多人的哄笑聲。
其實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將這麵錦旗飛擲而出,他故意讓這麵錦旗發出這般響亮的聲音,隻是為了顯得更有氣勢。
但見錦旗在空中展開,鑲嵌在旗幟上的數顆寶石和翡翠流光溢彩,便如一條五彩的神龍遊走在空中,頃刻間錦旗來到西方魔教的主殿火炎殿的前方。
這座火炎殿在百丈之外,一共三層,殿頂上立著一座半身石像,是一個女子的上半身。
這女子臉戴黑色麵紗,頭披黑色長紗,身上穿著黑色長袍,看不清麵容,和先前那些女子石像的打扮一模一樣。但見她身形苗條修長,身上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先前那些女子石像和她相比,竟然一個個都變成了醜丫頭。
但聽得轟的一聲巨響,旗杆深深沒入那女子石像的額頭的位置。
那女子石像的臉上戴著的麵紗,當然也是石頭雕成,上麵塗了一層特彆的黑漆,陽光下竟然顯出了麵紗那種輕薄的質感。
旗杆沒入石像以後,麵紗上出現一條條裂紋,就像這女子掉進了泥坑裡,好不容易從坑裡爬了上來,臉上蒙著的麵紗,已經因為被太陽曬得太久,粘在上麵的泥土一塊塊乾裂了似的,看上去又可笑,又可怖。
錦旗臨風招展,寶光流動,即使相隔百丈之遠,旗上那個龍飛鳳舞的“王”字,已經完全看不清楚,整麵錦旗仍然顯得格外威風。
眾人儘皆目瞪口呆,縱使親眼所見,也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武功,突然間眼前一花,回過神時,但見錦旗上方,出現了一條人影,正是王憐花。
他站在那座女子石像的頭頂上,陽光照在他的頭上、身上,但見他頭上的金絲纏珠發冠燦然生光,身上的淡黃色綢衫與陽光融為一體,上麵懸著的寶石珠玉閃閃發亮,用金線繡的山水和仙鶴本來是暗紋,這會兒突然鮮活起來,尤其那些仙鶴,一隻隻突然活過來了似的,仿佛轉眼間便會乘風而去。
眾人和王憐花相距太遠,當然看得沒有這般真切,人人都覺他周身似有金光籠罩,錦旗在他腳邊隨風展開,錦旗寶光流動,乍一看去,倒像是王憐花腳下踩著的一團彩光。整個人威風凜凜,好似天人下凡,完全不似塵世中人。
王憐花抽出背上的屠龍刀,突然一縱向後,來到半空之中,右手一招伏虎式劈出,將那座女子石像的頭顱砍了下來。
屠龍刀實在太過鋒利,王憐花用的力道又實在太大,出手也實在太快,石像被一劈為二,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然後王憐花飛起一腳,踹向那石像的頭顱,同時右手一招,使的是“擒龍功”,石像的頭顱上插著的錦旗,自石像的頭顱上彈出,在空中轉了幾轉,落入王憐花的手中。
王憐花揮刀砍下石像頭顱,一腳踹向石像頭顱,取來插在石像上的錦旗,在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便即完成。
空地上群雄誰也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但見半空中驀地裡一個灰影向他們飛射而來,定睛再看,竟然是一個石雕的頭顱,少說也得有一兩百斤重,又是從百丈之外飛過來的,若是給它砸中,非變成一灘肉泥不可。
眾人大驚之下,紛紛後退,但是石雕的頭顱來勢太過迅疾,不等他們後退兩步,就聽得“轟隆隆”一聲巨響,石雕的頭顱已經落到地上,和玉天寶不過四五步的距離,霎時間沙石飛揚,樹木晃動,屋簷上的積雪都落了下來,地麵上也被砸了一個深深的坑。
玉天寶嚇得雙腿比麵條還要軟,一下就跪倒在地上,兩個西方魔教的弟子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他勉強站在地上,臉上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就在下麵亂成一團的時候,王憐花已經在石像的斷頸上站定,一手提著屠龍刀,一手握著那麵寶石錦旗,將錦旗插在石像的斷頸上。
他居高臨下,俯視眾人,突然說道:“從今而後,世上再也沒有西方魔教。若是有人不服,現在便站出來!”
這幾句話冷冷道來,又刻意用上了玉簫道人那**懾魄的手段,空地上霎時間鴉雀無聲,眾人聽入耳中,無不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發自心底地想要臣服。
但見王憐花一邊說話,一邊緩緩移動屠龍刀,刀尖自左至右,指向站在地下,仰視著他的人們,顯然是說,誰敢站出來,這座石像,就是他的榜樣。
刀尖指向了哪個方向,站在那個方向的所有人都不禁呼吸一滯,隻覺百丈高浪迎麵撲來,頃刻間便要將自己吞沒。
待得屠龍刀的刀尖轉完了半圈,右邊再也沒有人了,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沒有人站出來嗎?看來你們都同意,從今而後,這世上再也沒有西方魔教了?”突然望向玉天寶,說道:“玉天寶,你也同意嗎?”
玉天寶是真正的玉羅刹和墨玉夫人的手下生的孩子,墨玉夫人需要這個孩子,證明何必問就是真正的玉羅刹,而且身體完好,不是太監。但她把玉天寶抱回大光明境以後,眼見他一天天長大,又擔心日後他若是知道了身世,會找自己報仇,絲毫不希望他成為一個厲害人物。
何必問知道她的心意,一直對玉天寶十分驕縱,尤其在吃喝玩樂這些事上,對玉天寶可說是有求必應,沒求也應,以酒色消磨他的鬥誌,掏空他的身體。是以玉天寶如今年紀已經不小,仍然是五體不勤、腦袋空空、胸無大誌的草包一個。
這樣一個草包,又已經被王憐花嚇破了膽子,還能有什麼堅持,而且此時他雖然看不清楚王憐花的臉,但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種感覺,王憐花是在看著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全身冷汗直流,縱是心裡百般不情願,身當此情此景,又哪敢說出一個“不”字,隻能臉色難看地捂住胸口,顫聲道:“我……我同意。”
西方魔教眾弟子雖然早知玉天寶懦弱無能,不堪重用,而且他們大多數人都已經投降,但這時見玉天寶堂堂西方魔教少教主,竟然如此輕易就投降了,無不暗暗歎息,臉上不是痛心疾首,就是失望鄙夷。
還有三十餘名弟子守在大光明境其他地方,沒有跟群豪廝殺,也就沒有投降,聽到王憐花站在火炎殿上,說的第一句話,方知大夥兒已經一敗塗地了,連忙趕了過來,將玉天寶這句“我同意”聽得清清楚楚,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有些喜歡看話本、聽評書的人,腦海中甚至已經閃過《三國演義》中劉禪投降,薑維痛心疾首說的那句:“吾等死戰,何故先降耶!”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自來識時務者為俊傑,少林派、峨眉派、五嶽劍派、全真教等諸多中原大派,個個都已奉我為武林至尊,你可願意追隨天下英豪,棄暗投明,奉我為武林至尊,從此聽從我的號令?”
玉天寶心想:“西方魔教我都不要了,認他當主人又有什麼。”說道:“我願意!”
賈珂本來在欣賞王憐花站在大殿上的英姿,越看越覺得好看,隻恨手邊沒有單反,沒法把王憐花此刻的模樣拍成照片,永久珍藏,時不時拿出來回味一二。
這時聽到玉天寶大聲對王憐花說“我願意”,心頭不由得泛起一陣古怪,忍不住橫了玉天寶一眼,心想:“好小子,我還站在這裡呢,你就敢對我老婆說‘我願意’!”言念及此,手掌藏在袖中,曲指向玉天寶一彈。
玉天寶頓覺雙膝一軟,咕咚一聲,撲倒在地。
王憐花哈哈一笑,說道:“你奉我為武林至尊就是了,何須行此大禮?”右手向前伸出,向上一抬,說道:“起來吧!”
王憐花得到了逍遙子的畢生修為以後,私下裡試驗過很多次,想要看看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他每次出去試驗,賈珂當然都會陪在身邊,對他的實力了解得還算清楚,知道他現在武功雖然已經震古爍今,但要在百丈之外,隔空將玉天寶拽起來,卻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