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笑了笑,說道:“不錯,我現在確實知道,他不是人了。所以你現在還得找一個人,來證明任何一個人聽到這件事,都會忍不住笑出來。”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你還要找一個人來聽你講這件事,生怕彆人不知道你和宮九關係非同尋常嗎?”
陸小鳳歎了口氣,說道:“這也許是因為,我和他本就沒什麼關係,當然不怕彆人來聽了。”
賈珂笑道:“周公對周成王忠心耿耿,尚且因為流言辭去了相位,跑去封地避禍,何況你這隻小雞了。換作彆人,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天,隻為了給你把胡子刮乾淨,我還能感慨一句這人對你真是一往情深,但這人是宮九。
我可不認為宮九會為了你那兩撇胡子,跟在你身邊這麼久,尤其他還有這種讓你的胡子根本長不出來的藥水。他不想看見你那兩撇胡子,直接給你抹藥就是了,何苦一直跟在你身邊,給你刮胡子?”
陸小鳳聽到這話,登時想起當年宮九在自己身邊裝傻子裝了那麼久,就為了進宮行刺皇帝這件事。
若不是賈珂事先察覺宮九的陰謀,托人給皇帝捎了一封信,皇帝找人陪宮九演了一出行刺大戲,到時宮九殺死了皇帝,他也好,西門吹雪也好,可就真成宮九這個刺客的同夥了,他和西門吹雪哪還有命在?他墳前的雜草,現在一定已經長得很高了吧。
陸小鳳言念此處,心中一陣澀然,當年宮九中毒以後,縮在他的懷裡,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去摸他的臉頰,跟他說“陸小鳳,你彆哭”的畫麵,一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以致於他每次麵對宮九,明知宮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卻還是忍不住對宮九心軟。
陸小鳳苦笑道:“其實我也想過他這麼做的目的,隻是這些天來,雖然他一直跟在我身邊,但是連我都沒有見到他,更不用說旁人了。如果他這麼做,隻是為了坐實我和他關係匪淺,我是他的同夥,他完全可以用一些更簡單的法子,何必自找麻煩?”
賈珂笑了笑,說道:“如果宮九的心思這麼好猜,我早就用他抓到吳明了。”又道:“你現在在興州城,看來西門吹雪已經沒事了?”
陸小鳳忍不住露出笑容,說道:“是啊,他沒事了,但你一定猜不到,他是怎麼脫罪的。”
賈珂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不好在陸小鳳麵前表現出來,笑道:“既然知道我一定猜不到,那你還在這裡賣什麼關子?快說,快說,改天我請你喝酒。”
陸小鳳奇道:“你要請我喝酒,為什麼要等改天再請我?你什麼時候這麼勤儉持家了?”
賈珂道:“因為咱們一會兒還有一件事要做,現在這件事已經有人在做了,多了咱們三個,不過是多了三張嘴,倒不是那麼著急。而且我隱隱感覺這件事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說不定和京城的變故有關,所以先來找你打聽一下,這幾個月來,京城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小鳳見賈珂不說要去做什麼,不由心癢難耐,故意道:“你知道我最怕麻煩。”
賈珂正色道:“我保證你不會覺得這是麻煩。”
陸小鳳見賈珂神色鄭重,也鄭重起來,說道:“我去天牢看過西門吹雪以後,沒過兩天,金九齡就來找我。那會兒還是白天,金九齡應該在調查西門吹雪,而不是過來找我。我就問他:‘金總捕怎會有空過來找我?難道是來問我西門吹雪的事嗎?’
金九齡笑了笑,說道:‘我當然不是來問你西門吹雪的事的,我是來找你喝酒的。’自從西門吹雪被抓以後,我根本喝不下酒,聽到金九齡這話,勉強一笑,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最近戒酒了嗎?’
金九齡向我一笑,說道:‘陸小鳳竟然會戒酒,這可真是天下奇聞。不過其他酒你可以不喝,我這一杯酒,你一定要喝。’我道:‘哦?你這一杯酒,有什麼特彆的?’金九齡笑道:‘因為我這一杯酒,是慶祝西門吹雪無罪釋放的喜酒。’
我聽到這句話,高興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問道:‘西門吹雪沒事了?’金九齡點點頭,說道:‘他沒事了。不過現在他還在宮裡,可能過兩天才會離開。’我聽得莫名其妙,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還了西門吹雪清白?西門吹雪又為什麼會去皇宮?’”
陸小鳳說到這裡,不由一頓。
當時他聽說西門吹雪沒事了,第一反應就是宮九幫西門吹雪洗清了罪名,此刻回想起來,實在令他無地自容。
宮九怎麼可能這麼好心?
他為什麼會認為宮九可能這麼好心?
陸小鳳隻停頓了這麼一下,便繼續若無其事地道:“金九齡聽我這麼說,就微笑著看著我,說道:‘你現在總該請我喝酒了吧?’
我叫來店夥,送上酒菜,金九齡喝了口酒,才道:‘今天一早,太後娘娘就派人將韓大將軍的遺孀和西門吹雪接到宮中,然後把皇上叫了過去,他們母子具體說了些什麼話,咱們做臣子的,當然不清楚。
我隻知道皇上跟太後娘娘說完話以後,就把刑部的幾位大人叫了過去,告訴他們,先前那道偽造的聖旨,是彆人偽造出來,陷害西門吹雪的,那道聖旨絕不可能是西門吹雪自己偽造的,因為韓家人都知道,西門吹雪,是韓大將軍的兒子。’”
賈珂早就料到西門吹雪能夠無罪釋放,十有九是姬悲情找到了韓家的人,將西門吹雪的身世告訴了他們,這時聽到陸小鳳的話,倒也不覺意外。
畢竟皇後和太子——現在應該是太後和皇帝了——要對付西門吹雪,是因為西門吹雪是皇帝的兒子,不僅有繼承皇位的權利,而且西門吹雪手上很可能還有一些賈珂不知道的,但是太後和皇帝十分忌憚的東西,能威脅到皇帝的皇位。
但若西門吹雪是韓大將軍的兒子,太後的外甥,皇帝的表弟,那他非但不是可能威脅到皇帝的敵人,反而是能幫皇帝鞏固皇位的助力,太後和皇帝當然會想辦法保下他來。
不過賈珂早已料到歸早已經料到,在陸小鳳麵前,還是要裝一裝的,臉上露出驚訝神色,說道:“西門吹雪是韓大將軍的兒子?”
陸小鳳見賈珂滿臉驚訝,十分得意,笑道:“我就說你一定猜不到西門吹雪是怎麼脫罪的,其實,西門吹雪自己都不知道。”
賈珂心想:“他當然不知道了,他應該一直以為,皇上才是他的親生父親吧。嗯,小雞說他去天牢探望西門吹雪,西門吹雪心情還不錯,莫非姬悲情在小雞之前,就去天牢見過西門吹雪,將他的親生父親是韓大將軍這件事告訴他了?”臉上露出好奇之色,問道:“西門吹雪也不知道?”
陸小鳳臉上露出難過之色,歎了口氣,說道:“西門吹雪跟我說,他從沒見過韓大將軍。”
賈珂臉上也露出同情之色,說道:“我從前倒是見過韓大將軍很多次,還跟著謝麟去看過韓大將軍練兵,聽他講兵法。嗯,如果西門吹雪想要韓大將軍的畫像的話,等我回了京城,倒是可以幫他打聽打聽誰家裡有。”
王憐花還以為賈珂要說,如果西門吹雪想要韓大將軍的畫像,他可以幫西門吹雪畫一幅呢,聽到賈珂不是要自己畫,忍不住一笑,心想:“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陸小鳳心想賈珂還真是貼心,他當時聽了西門吹雪這句話,隻顧為西門吹雪難過,渾沒想過給西門吹雪找幾幅韓大將軍的畫像來慰藉相思,笑道:“這話不用我切問他,你可以自己去問他。”
賈珂心中一動,問道:“西門吹雪現在也在興州城?”
陸小鳳道:“他現在還不在,但是他很快就會在了。”
賈珂難以置信地道:“難道皇上派了西門吹雪來西泥國迎親?”
王憐花心想:“這是姬悲情的計劃嗎?”微笑道:“我還以為西門吹雪專心劍道,不想給俗務打擾,沒想到他也會給皇帝辦事。”
陸小鳳微笑著歎了口氣,說道:“西門吹雪本來沒想答應這件事,但是皇上跟他說,這樁婚事,是先皇的遺願,他就答應下來了。”
賈珂見陸小鳳的笑容有些奇怪,心想:“看來最初那道聖旨,說西門吹雪就是早已夭折的五皇子,相信的人不少,陸小鳳也是其中之一。這倒不奇怪,這兩年來,先皇沒少把西門吹雪召進宮中說話,但又從不留宿,仿佛隻是家中長輩把小輩叫到麵前聊家常一樣,誰沒懷疑過他們兩個的關係。可是李仁為什麼要讓西門吹雪來西泥國迎親?是為了把西門吹雪調離京城嗎?還是有其他目的?”
賈珂問道:“十一王爺這次也會來嗎?”
陸小鳳笑道:“新郎官怎會不來。”
賈珂心想:“難道李仁是要借西門吹雪之手除掉李淳,然後把李淳的死當作西門吹雪的把柄,來掌控西門吹雪?”李淳不過十六歲,還沒正經當過差,賈珂可不認為李仁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地來對付這個小弟弟,除非李淳手上也有什麼令李仁忌憚的東西。
不過這些東西,絕不是賈珂在這裡想就能想出來,他也不再折磨自己,笑道:“你這時候來興州城做什麼?陪西門吹雪迎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