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第十七章(1 / 2)

百裡靈站在路邊,含笑目送陸小鳳一行人離去。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收起笑容,繞到衙門後麵,避開官兵的視線,翻過圍牆,輕車熟路地來到衙門停放屍體的房間。

停屍房中一共停放著五具屍體,都是這兩天死的,死的再久一點的屍體就送去義莊了。

牆壁上懸著一盞銅燈,無論房中有沒有屍體,這盞燈都不會熄滅。借著昏黃的燈光,百裡靈很快在東南角找到了香香和許金元的屍體。

百裡靈走到兩人麵前,向門口瞧了一眼,確定沒有人過來,當下來到香香旁邊,伸手解開香香的衣服,很快在香香的左胸口上找到了一個血洞。

他將香香扶了起來,繞到後麵一看,果然在香香的後背上,也找到了一個血洞。

血洞的直徑很小,像是用發簪捅的,前麵的血洞比後麵的血洞要大一些,傷口也比後麵的傷口更加不平整,顯然這根捅穿了香香心臟的發簪,是從前麵捅進去的。

除了血洞之外,百裡靈還發現香香的肚子上有一大塊青紫色的淤青,似是被人踹了好幾腳,臉頰高高腫起,這會兒臉皮已經有些發紫,頭頂露出一小塊頭皮,至少有兩百多根頭發被人硬生生從頭皮上拽了下來,顯然香香活著的時候,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頓。

百裡靈眼望香香肚皮上的淤青,心想:“香香受了這麼重的傷,陸小鳳卻隻字未提,他是覺得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必要特意向我提起,還是故意不把這件事告訴我?她身上的傷,想必是那兩個大漢留下來的。難道陸小鳳適才說的那句‘因為我們無意中發現,許進寶和香香在做拐賣人口的生意’,其中‘無意’二字,就包含了那兩個黑衣大漢把香香打成這樣這件事?”

百裡靈言念及此,心中一驚,放下香香,悄沒聲息地來到停屍房門口,向外張望,見房門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這才放下心來,心中暗暗好笑:“我實在是太多心了!我和陸小鳳認識以來,可還不曾算計過他呢,他怎會故意設下圈套,引我進去。”

百裡靈回到香香的屍體旁邊,給她穿好衣服,讓她平躺在床上,然後走到許金元的屍體旁邊,同樣解開許金元的衣服,檢查他的屍體,發現他的腹部有一個血洞,和香香胸口的血洞幾乎一模一樣,顯然也是用一根發簪捅出來的,褲子上沾滿了鮮血,脖子上到處都是細長的血痕。

百裡靈對這些血痕一點也不陌生,他和女人睡過覺以後,經常會在身上見到這樣的血痕,這是她們情動之時,用指甲去抓他的身體,留下來的痕跡,隻是沒有許金元傷得這麼嚴重。仔細瞧瞧,許金元不僅皮膚被人抓爛了,還有一小塊肉被人摳了下來。

百裡靈不由一怔,隨即走到香香身邊,拿起她的右手,細細打量她那五根紅彤彤的指甲,果然在她的指甲縫裡找到了些許血肉。

百裡靈握著香香的手,呆呆出神。他先前心裡閃過很多個猜測,這會兒發現許金元身上的傷痕,是香香留下來的,也就是說,香香和許金元生前進行了一場搏鬥,香香身上的傷痕,十有八|九是許金元留下來的,他實在猜不出來,馬車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了。

許金元和香香為什麼會打架?

他們傷得這樣嚴重,絕不是在做戲,而是真的想要拚個你死我活。

難道陸小鳳和那兩個黑衣大漢跟香香和許金元說,他們兩個隻能活一個,香香和許金元就為了這個活命的機會,和對方打起來了?

百裡靈忽然想起什麼,又走回許金元身旁,盯著許金元腹部的血洞看了一會兒,突然扯下了許金元的褲子。待得看清許金元某處的血洞,而且這個血洞顯然也是用發簪捅出來的,百裡靈雖早已料到,但親眼所見,仍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好狠的女人!”

百裡靈給許金元穿好衣服,讓許金元平躺在床上,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衙門。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想明白,但這不是待在衙門能想明白的了。

他卻不知道他離開停屍房之後,兩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停屍房的門口,昏黃的燈光照在他們身上,牆上照出了長長的影子。那兩道影子輕輕一顫,便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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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語嫣坐在鏡前,見紫檀木的梳妝台上放著幾個錦盒,旁邊放著一個象牙做的架子。架子上麵放著七把梳子,有的是象牙製成,梳背上雕刻了幾個仙女在雲中翩翩起舞,有的是黑玉製成,上麵鑲金嵌珠,十分可愛,有的是水晶製成,梳背上雕刻了幾朵荷花,荷花上沾滿了露水……這七把梳子材質不同,樣式不同,無一不是極具巧思,珍貴無比。

王語嫣自小過的是富貴日子,梳子也換過好幾把,但從來沒有一口氣用七把梳子,而且這七把梳子,看上去都和新的一樣,顯然沒有用過幾次,不禁暗暗驚歎,難怪外婆嫁給西泥國國王做了妃子,就再也不回曼陀山莊了。一個公主吃穿用度都如此奢華,外婆做皇妃、皇太妃的時候,吃穿用度和銀川公主相比,一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語嫣本來不想用銀川公主的東西,但她被沒葬遇乞從杭州綁架到了這裡,上次沐浴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雖然天氣寒冷,她一路坐在車上,沒怎麼出汗,但還是對自己十分嫌棄。加上王語嫣是被沒葬遇乞用麻袋帶進了皇宮,臟兮兮的麻袋貼在她裸露的皮膚上,那種滋味實在難受,她甚至覺得自己臟的可以去丐幫了,再不洗澡,她都不想活了。

是以王語嫣來到青鳳閣以後,幾個宮女跟她說,她們已經備好了熱水,她隨時可以去沐浴,她就跟著她們去浴池泡了一個牛奶浴,換上了銀川公主的衣服,現在頭發已經晾乾,披在身後,總得用梳子把頭發梳順了才行,她的梳子大概已經被沒葬遇乞扔了,隻能用銀川公主的梳子梳頭了。

王語嫣隨手拿起一把牛角梳,正要給自己梳頭發,忽聽得一道甜美的女聲說道:“殿下,讓奴婢給你梳頭發吧。”

王語嫣微微皺眉,已然認出說話之人是宮女妍柳,說道:“我不是你們的公主,你不必叫我殿下,更不必在我麵前自稱奴婢。”

這時妍柳已經走到王語嫣身後,接過王語嫣手中的牛角梳,一邊給王語嫣梳頭發,一邊說道:“殿下說笑了,您若不是公主殿下,又怎會出現在青鳳閣中呢?”

王語嫣知道這些宮女都是皇帝的心腹,說了也是白說,輕輕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妍柳見王語嫣一言不發,她自己也不再說話,一時間室內寂靜無聲,但聽得梳子擦過頭發的輕響。

王語嫣剛來皇宮,李訛龐還不打算讓她出去見人,妍柳就給王語嫣梳了一個銀川公主平日最喜歡的家常發型。

頭發還沒梳好,便有三個宮女走了過來,拿起梳妝台上的錦盒,揭開盒蓋,在王語嫣麵前依次排開。盒中都是用極大的寶石、鑽石、白玉、翡翠、黃金等貴重礦石和金屬製成的首飾,盒蓋一打開,登時滿室寶光,耀眼生花。

第一個宮女說道:“殿下今天要用哪樣頭飾?”

緊跟著第二個宮女說道:“殿下今天要用哪樣耳飾?”

然後第三個宮女說道:“殿下今天要用哪樣項鏈?”

王語嫣看也不看她們,淡淡地道:“我平素在家,總是用一條絲帶挽著頭發,珠寶戴的也不多。你們公主和我一定不是一個喜好,既然你們要我做公主,又何必問我要用什麼?”

幾個宮女聽出她口氣中頗有不悅之意,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一齊跪倒在地。

王語嫣秀眉微蹙,說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妍柳跪在地上,說道:“殿下請息怒。”

王語嫣心道:“我聽到‘殿下’二字,就忍不住生氣,如何能夠息怒。”

妍柳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往前數至少三代,就在宮裡做事了。奴婢的奶奶、姥姥、爹爹、媽媽、姑姑、舅舅、姨媽和兩個姐姐,如今都在宮裡當差,其他姐妹也是如此。我們全家的性命都掌握在陛下手裡,陛下要我們來伺候殿下,我們如何敢不聽從?我們知道殿下心裡不情願,我們也心疼殿下,但皇命難違,還請殿下大人大量,不要見怪。”

王語嫣歎了口氣,說道:“你們起來吧,我也知道這件事怪你們也沒用。”

眾宮女對望一眼,臉上露出喜色,說道:“多謝公主殿下。”

王語嫣隨便挑了幾樣首飾,問道:“妍柳,你剛剛說,陛下讓你們來伺候我,從前伺候銀川公主的人呢?”

她這一句話一出口,妍柳臉色微變,另外幾個宮女更是臉色慘白,眼中頗有懼意。

王語嫣將她們幾人的變化記在眼裡,臉上不動聲色,看著鏡子裡的妍柳,但見妍柳很快歎了口氣,說道:“公主病逝以後,陛下覺得公主之所以會得病,都怪公主身邊的人照顧不周,就把他們通通殺死了。”

王語嫣跟著母親長大,見慣了母親把陌生人帶回家裡,幾句話不合,就命家中仆人把他們剁成肉醬,做成花肥,聽說李訛龐因為女兒病逝,遷怒於女兒身邊的所有宮人,絲毫不以為奇,心道:“難怪她們聽到我問起從前的宮人,害怕成這副模樣。她們這是害怕照顧我不周,落得和從前那些宮人一個下場啊。”

王語嫣梳好頭發,穿好衣服,一個宮女走了進來,笑道:“殿下,陛下過來探望您了。”

王語嫣點了點頭,說道:“前麵帶路吧。”

那宮女見她如此配合,不禁鬆了口氣,當先引路,來到前麵的廳中。

廳中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地毯上織了五彩花朵,廳中放了兩張小茶幾,幾上放著青花茶碗,蓋碗旁邊放著幾隻青花碟子,上麵放著各色糕點。廳堂的儘頭是一個高出三四尺的平台,上麵鋪著淡黃的地毯。

李訛龐坐在一張小茶幾旁,喝著熱茶,身後站著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容貌甚美,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神情十分嚴肅,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李訛龐見到王語嫣過來,笑道:“清露,坐。”

王語嫣一怔之下,猜到清露是銀川公主的名字,心中老大不自在。似乎她來到青鳳閣以後,王語嫣這個人就不存在了,李清露這個人也不存在了,從今而後,世上隻有一個頂著李清露的名字的王語嫣了。

王語嫣一言不發地坐到另一張小茶幾旁,這兩張小茶幾相對而立,她一抬頭,就能看見李訛龐那張和母親十分相像的臉。

李訛龐微笑道:“清露,這是你母後在世之時,最信任的宮女薛哩,你母後給朕生的幾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太妃還在宮裡的時候,對她也是十分讚許,還傳授了她幾門武功。往後就讓她跟在你身邊吧,你若是有什麼不知道的事情,隻管向她請教。”

薛哩走上前來,跪下向王語嫣行禮,說道:“奴婢參見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王語嫣清楚李訛龐這是知道自己對銀川公主一無所知,若是有人問起自己銀川公主的事情,自己答不上來,勢必會給人察覺不對,所以給自己找了一個對李清露十分熟悉的人給自己解惑,而且薛哩跟外祖母學過武功,平日跟在自己身邊,既可以保護自己的安全,又可以在自己想要逃跑的時候,把自己及時攔下。

王語嫣心中無趣之極,點了點頭,說道:“多謝陛下好意,我若是有什麼不知道的事情,會記得向她請教的。”

李訛龐雙眉皺起,問道:“你怎能管朕叫陛下?”

薛哩在旁邊搭腔:“殿下,您是陛下的女兒,理應管陛下叫父皇。”

王語嫣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說道:“這……這我如何叫的出口!”心想:“我有自己的爹爹媽媽,乾嗎要管你叫爹爹啊!”言念及此,心中不禁有些委屈。

李訛龐眼光如冷電,在王語嫣臉上轉了幾轉,說道:“朕準許你這麼叫了。”

王語嫣緊緊攥著手指,過了一會兒,說道:“父皇。”

李訛龐登時一笑,說道:“這就對了!你既已答應了朕,就要牢牢記住自己的身份,尤其不能在外人麵前露出馬腳。朕知道你一個年輕女孩,背井離鄉,肯定很不習慣,你有什麼想要的,隻管跟朕說,千萬不要悶在心裡,悶出了病來。”

王語嫣沉吟片刻,說道:“陛下……父皇,真的我提出什麼要求,你都能答應嗎?”

李訛龐笑道:“隻要你的要求合情合理,朕當然會滿足你。”

王語嫣道:“你可不可以幫我找一個人?”

李訛龐道:“誰?”

王語嫣道:“是我表哥慕容複。他放火燒毀了我家的莊子,殺死了我家的仆人,偷走了我家放在‘琅嬛玉|洞’中的數百本武學典籍,我媽跟我說過,那些武學典籍都是外祖母留下來的,他和外祖母非親非故,我不想把外祖母的藏書給他。而且我媽的死,也和他脫不了乾係,說不定我媽就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衛國官府一直在找他,但是始終沒有半點消息。父皇,你貴為天子,找人一定不難,你就幫我找一找他吧。我問清楚我媽的死因,拿回家裡那些藏書,才能安心嫁給那個衛國王爺。”

李訛龐對慕容博、慕容複父子的事跡自然有所耳聞,不過他們一直在找衛國、丹國的麻煩,沒來找西泥國的麻煩,他也就沒怎麼在意,王語嫣說的這些事情,他一件都不知道,這時聽說慕容複搶走了李秋水留下來的數百本武學典籍,登時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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