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第十九章(1 / 2)

賈珂和王憐花在旁邊站了一會兒,便已摸清了這三個宮女的底細。那個捶腿的宮女叫做藍嬰,那個念話本的宮女叫做碧書,那個剝鬆子的宮女叫做睡桃。

賈珂從懷中取出一塊“五更雞鳴還魂香”,這還是從柴玉關那裡找到的迷香,掰了一小塊,無聲無息地向前走了兩步,曲指一彈,那塊迷香輕飄飄地飛到熏爐之前,沒有半點聲息。

這個熏爐高約三尺,裡麵放著炭盆,外麵罩著一個多孔的鎏金銅罩。那塊迷香飛到熏爐之前,力道不減,繼續向前,穿過銅罩上的圓孔,落進了放在銅罩之中的炭盆裡。

賈珂知道這“五更雞鳴還魂香”的藥性不是立時發作,向王憐花打了個手勢,王憐花笑著點頭,兩人攜手離開暖閣,去彆的房間打發時間。

太後和三個宮女渾不知剛剛有人來過,又有人走了,隻覺融融暖意吹在身上,熏得人昏昏欲睡。

捶腿的宮女動作越來越慢,手勁越來越小,念書的宮女前一句還在第三排,後一句就去了第五排,最後直接胡說八道起來,剝鬆子的宮女剝一粒,掉一粒,剝一粒,掉一粒,還把鬆子殼遞到太後嘴邊,要太後吃下去。

幸好太後這時也已經困得不行了,伸手捂住嘴唇,打了個嗬欠,就沒有吃鬆子殼,說道:“我累了,你們去吧。”

三個宮女自然沒法像太後這樣說睡就睡,聽到這話,連忙振作精神,拚命去掐自己胳膊上的皮肉,陣陣疼痛自手臂上傳來,神智總算清醒了一點。

三人將太後身下的墊子取走,一個拿來枕頭,放在太後的腦袋下麵,一個抱來被子,給太後蓋在身上,一個走到窗前,拉上了窗簾。暖閣登時陷入一片黑暗,太後眼睛一閉,昏睡過去,三人打著嗬欠,走出暖閣,將門關好,各自回屋休息了。

賈珂和王憐花算好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回到暖閣,就見太後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

賈珂揭開熏爐的蓋子,拿起放在旁邊取炭的銅夾,將那塊燒了大半的“五更雞鳴還魂香”取了出來,放進了茶杯裡,提起茶壺,倒了大半杯茶水,澆滅迷香上的火苗,然後把水倒在床底下,把濕透了的迷香扔進了抽屜裡。

王憐花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散散屋裡的煙霧,然後在暖閣中四處轉悠,見到櫃子就打開櫃門,向櫃中瞧上一眼。

他連著打開三個櫃子的櫃門,將一個櫃子裡的被褥搬到了另一個櫃子裡,脫下太後的衣服,把她抱了起來,放到第一個櫃子裡麵,伸手點住她的睡穴,然後關上了櫃門。

賈珂笑眯眯地道:“太後娘娘,讓我來服侍你更衣吧。”

王憐花正自抱著太後的衣服,笑眯眯地看著賈珂,聽到這話,立馬氣忿忿地道:“咱們不是說好,你來扮這老太太的嗎?”

賈珂奇道:“咱們什麼時候說好的?”

王憐花理直氣壯地道:“在我心裡說好的。”

賈珂走到王憐花身後,將王憐花抱在懷裡,親吻王憐花的耳垂,說道:“你看,太後娘娘的皮膚這麼白,你和她的皮膚顏色,可比我和她的皮膚顏色相近。我要假扮成她,還得在身上塗一層粉,多麻煩啊。”

王憐花閉著眼睛,笑道:“不麻煩,我來給你塗這層粉,你若是願意,我包管把你的大兄弟也扮成白嫩俏佳人。”說到最後,突然感到手中一空,跟著身上一重,原來賈珂趁他閉眼說話的時候,從他手中取走了太後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王憐花回過頭來,正要嘲笑賈珂竟爾如此天真,以為把太後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他就會乖乖假扮太後了,忽然向門口瞧了一眼,說道:“皇帝要過來了。”

賈珂抖了抖王憐花身上的衣服,笑道:“請。”

天上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

李訛龐走進楓霞殿,停了一停,兩個宮女給他脫下沾了雪花的黑色狐裘,一個宮女拿來一雙乾淨的錦靴,給他脫下腳上那雙沾了雪花的錦靴,換上了這雙乾淨的錦靴。

李訛龐道:“太後呢?”

一個宮女說道:“娘娘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剛剛在暖閣裡睡下了。”

李訛龐走進前殿,說道:“去請太後過來,跟她說朕在等她。”說話之間,已經走到小茶幾之旁,坐下以後,又道:“給朕來碗乳茶,去去寒氣。”

兩個宮女答應一聲,一個去了禦膳房,一個去了暖閣。

那宮女走進暖閣,就見太後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睡得十分香甜。她先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然後走到床前,說道:“娘娘,娘娘,皇上過來了,請您去前麵說話。”

太後緩緩睜眼,說道:“皇上要找我說什麼事?”

那宮女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看皇上的臉色,想來不是壞事。”又道:“娘娘,奴婢服侍您起來吧。”

太後懶洋洋地道:“我身子乏得很,懶得起來了。既然是皇上來找我說話,你就請他過來說話吧。”

那宮女麵露難色,說道:“可是……”

太後道:“可是什麼?他是我兒子,我躺在床上見他,也沒什麼不妥。去吧。”

那宮女遲疑著,說道:“就怕皇上會不高興,到時候咱們都跟著不舒坦。”

太後道:“無妨,皇上還不至於如此小肚雞腸。你就跟他說,我身子不舒服,現在下床見他,若是染上風寒,生一場大病,銀川公主出嫁那天,我也不能出席,怕是會讓公主覺得難堪。”

那宮女見太後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再說什麼,便道:“是,婢子這就去找皇上,把娘娘的話說給皇上聽。”說罷,向太後行了一禮,轉身離開暖閣。

她回到前殿,見李訛龐坐在小茶幾旁邊,乳茶還沒有上來,幾上隻擺著清茶細點,在心裡給自己鼓了鼓勁,然後走到李訛龐麵前,福了一福,轉述了太後的話。她不敢說得太直白,以免惹得李訛龐生氣,在一些地方稍加潤色,好讓言語更加委婉。

李訛龐早就因為銀川公主的事身心俱疲,本來見太後竟敢公然違背他的意思,心中甚是氣憤,待得聽到太後說以免讓銀川公主沒臉,登時感到一陣疲憊,也懶得現在跟太後計較此事了,隻是將此事記在心裡,想著等到公主嫁去衛國了,再跟太後算這筆賬。

在李訛龐的心裡,太後的位置本該屬於李秋水,雖然是他迫於現實,不得不把衛慕寧哥冊封為太後的,但他還是覺得是衛慕寧哥鳩占鵲巢,搶了他母親的位置。他在衣食住行上不會虧待衛慕寧哥,但在有些事情上,卻不免跟衛慕寧哥斤斤計較。

李訛龐道:“母後身子不適,怎麼不叫太醫?”

一個宮女道:“是,奴婢這就去請太醫過來。”

李訛龐冷哼一聲,說道:“原來朕沒過來的時候,母後的身上一直很舒服,朕一過來,母後就身上不舒服,下不來床了?”

另一個宮女忙道:“皇上息怒。其實在皇上過來之前,娘娘就覺得不舒服了,所以這個時候就睡下了。隻不過娘娘剛剛隻說自己困了,沒說身上難受,奴婢們就沒有想到去請太醫。還是皇上心疼娘娘,聽到娘娘身子乏了,就要請太醫過來給娘娘看病。”

李訛龐看了那宮女一眼,沒再說話,站起身來,向暖閣走去,幾個宮女對望一眼,都跟在他的身後,一起向暖閣走去。

李訛龐走進暖閣,就見太後坐在床上,背後靠著幾個軟墊,手邊放著一張小幾,幾上放著熱茶和酥酪、芙蓉酥、油酥餃、百果蜜糕這四點心。

床邊放著椅子,椅子旁邊放著一張桌子,桌上同樣擺著熱茶和這四樣糕點。

太後向李訛龐一笑,說道:“兒子,你來了。坐。”

李訛龐眼中閃過不悅之色,雖然太後管他叫兒子合情合理,但他怎麼聽都覺得彆扭,在他心裡,隻有他死去的父皇和被迫出走的母妃能夠叫他“兒子”。

但他決不能因為這種事生氣,太後畢竟是衛慕家的女兒,今天他對太後發火發得痛快了,改天衛慕家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定會控訴他對太後不孝。何況衛國迎親隊伍馬上就要到了,如今正是緊要關頭,宮裡可不能再生事端了。

李訛龐微笑道:“多謝母後賜座。”便坐到了椅上。

太後道:“兒子,你每天有這麼多事要忙,不去處理政務,怎麼有空來看我了?”

李訛龐也懶得跟她客套,說道:“母後,朕今天過來,一是過來探望一下您,二是跟您說一件喜事。”

太後道:“什麼喜事?”頓了一頓,突然間麵露喜色,顫聲道:“難道是秋水姊姊有消息了?”

李訛龐乍聞“秋水姊姊”四字,想起母親昔日的音容笑貌,心中一陣心酸,一陣苦澀,說道:“不……不是,朕已經很久沒有收到母妃的消息了。”仔細打量太後的臉龐,見她臉上的喜悅之色不似作偽,雖然奇怪太後什麼時候和母親這般要好了,仍不禁對太後好感大生,心想:“這個宮裡,可能隻有我和她是真心盼著母妃能夠回宮的了。本來銀川也是真心的,但是銀川……”

太後眼圈一紅,落下幾滴淚來,側過頭去,用手帕在臉上輕輕一擦,然後歎了口氣,問道:“那是什麼喜事?”

李訛龐見太後竟然為李秋水掉了眼淚,心中更加感動,說道:“是銀川的病終於好了,明天就可以過來給您請安了。”然後一笑,說道:“母後,您快一個月沒見過這孩子了吧。她生了一場大病,模樣跟著變了不少,聲音也比從前溫柔了,我都快認不出她來了。”

太後喜道:“天可憐見,這孩子的病終於好了。好!好!”轉頭看向旁邊的幾個宮女,說道:“快把我的庫房鑰匙找出來,我要親自去挑幾樣好東西,給這孩子送過去。她這麼久都沒出門,一定悶壞了。”

李訛龐心想太後說得有理,自己強迫王語嫣假扮銀川公主,王語嫣心裡一定很不情願,自己總得有點表示,多給王語嫣點甜頭嘗嘗,王語嫣才知道假扮公主的好處,笑道:“既然母後有事要忙,朕就不在這裡打擾母後了。”

太後微笑點頭,說道:“你去吧。”

李訛龐回到禦書房,沉吟片刻,叫來大太監,說道:“你去庫房取二十樣女孩家喜歡的東西,器皿、首飾、皮子、書畫,大概就這四類東西吧。先擬好單子,送來給朕過目,朕點頭了,再把東西送去青鳳閣。”說著寫了一道手諭,連同國庫的鑰匙一起,交給了大太監。

大太監答應一聲,拿著手諭和鑰匙去了庫房。

庫房建在皇宮的西北角,前麵種著一片片花叢,從遠處走來,就能清清楚楚看見花叢後麵的一片空地,空地後麵建著一所大石屋,不僅石屋前麵站著十三名禦前侍衛,守衛庫房,不讓外人進來,附近也時不時就有禦前侍衛巡過。

大太監走到石屋之前,將手諭給那些禦前侍衛的頭領看過,那頭領點了點頭,說道:“公公請進。”餘下十二名禦前侍衛聽到這話,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讓大太監通過。

這座石屋牆壁是用四五尺見方的大石塊砌成,大門則是一尺來厚的鐵塊所鑄。

那頭領取出腰間鑰匙,插入鎖孔,將鐵門打開。最靠近石屋的一個禦前侍衛向前一步,拉開了鐵門。

那頭領當先走進石屋,大太監跟在後麵。

十二個禦前侍衛目送兩人走進石屋,然後收回目光,繼續警惕地打量四周,忽覺一陣微風拂麵,有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繼續警惕地打量四周。

鐵門後麵,是一列石階,走完石階,又是一扇鐵門。那頭領又取出另一把鑰匙,將這扇鐵門打開,門後是一條狹窄過道,兩人走進過道,仍是那頭領在前麵,大太監在後麵,向前走了十餘步,又見一列石階,走完石階,隻見前麵是八間大石室,每間大石室的門都是又厚又重的鐵塊所鑄。

那頭領將石室前麵的銅燈點著,問道:“公公是要去哪一間?”

大太監道:“皇上是要賞賜公主一些玩意兒,什麼器皿、首飾、皮子和書畫,都來幾樣。咱家記得器皿和首飾,是放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中的‘地’字號和‘玄’字號中吧。”

那頭領說道:“公公好記性,這兩類東西,確實都放在‘地’字號中。”

大太監沒再說話,走到從左數第二間石室之前,取出李訛龐剛剛給他的那串鑰匙,找到“地”字號的鑰匙,將門鎖打開。

那頭領走上前來,幫他把鐵門拉開,然後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這間庫房中放的都是珠寶首飾,兩人走進庫房,向裡望去,但見這邊一座寶石山,那邊一座珍珠山,這邊一座翡翠山,那邊一座美玉山……這些珠寶在民間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珍寶,到了這裡,卻像是砂礫一般一文不值,隨隨便便地堆在了地上。

這一座座小山的兩側,放著一隻隻堆成了山的木箱,木箱的後麵,是一排排架子,箱子裡和架子上都放著各式各樣的首飾器物,有的是用美玉雕成的玉碗,上麵鑲嵌了三十二枚紅寶石,有的是鑲滿了許多珍珠寶石的鳳冠,細細的珠簾從架子上垂了下來。

大太監和頭領雖已來過這庫房不知多少次了,看見這一幕,仍不禁呼吸粗重,隨即咳嗽一聲,以作掩飾。

大太監知道這些東西雖然堆的很亂,但都已經登記在冊,每過一段時間,皇帝便會派人過來檢查。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生怕碰碎什麼東西。走到寶石山前麵,挑了一根紅寶石簪子,一隻黃寶石鐲子,走到珍珠山前麵,挑了兩條珠串,走到翡翠山前麵,挑了一根水頭很足的簪子,一隻水頭很足的鐲子,然後又去架子前麵,挑了幾隻玉碗玉瓶。

因為皇上跟他說的是“器皿、首飾、皮子、書畫”,他便決定每一類東西,都挑上幾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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