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訛龐道:“那朕現在就把貴妃她們叫過來,一會兒朕準備好了,太後就跟她們說,現在侍衛都在外麵搜查刺客的下落,您不好出去散步,在殿中待得無聊,就想要看她們扔東西玩。”
太後聽了這話,笑容僵在臉上,自己若是真照李訛龐說的做了,不僅會得罪一乾人,而且這件事傳將出去,定會有很多人對她指指點點,說她腦袋出問題了,連忙苦笑道:“陛下,清露這孩子剛剛遇刺,我聽說她傷得不輕,心疼她還來不及,怎會覺得待在宮裡無聊。”
李訛龐道:“太後心疼銀川,更該照著朕說的做了,朕跟太後交個底,朕這麼做,就是為了找出刺殺銀川的刺客。”
太後臉色大變,說道:“難道……難道貴妃她們就是刺殺銀川的刺客?”
李訛龐擔心太後在眾嬪妃麵前露出馬腳,說道:“她們當然不是刺客,朕要太後叫她們過來,隻是為了裝裝樣子。抓捕刺客,是侍衛要做的事情,哪能勞煩太後親自抓捕刺客。”
太後乾笑一聲,絲毫不信事情像李訛龐說的這樣簡單,說道:“我若能幫著陛下找到刺客,當然是一件好事,隻是……隻是我身子不好,膽子又小,尤其今天總是頭暈,就怕貴妃她們在我麵前抓起一把鋼針來,陛下的刺客還沒抓到,我先嚇暈過去了,反而誤了陛下的事。”
李訛龐道:“這倒不是難事,朕現在就把太醫叫過來,有太醫在旁邊照顧,太後應該能放心了。太後,咱們這便說好了,一會兒貴妃她們過來了,太後不要忘了應該怎麼跟她們說。”
太後無可奈何,隻得答應道:“陛下放心,我記得了。”
李訛龐點了點頭,起身便走,太後見他走出了暖閣,登時癱在床上,咬著被角,無聲地流下淚來,心想:“今天被刺殺的人,怎麼不是他呢。”
那幾個侍衛出了禦花園,去追小宮女,好一會兒才追到了她。
小宮女一邊抹眼淚,一邊趕路,突然感到肩上一緊,被人從後麵拽住,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
抓住她的侍衛忙收回了手,說道:“姑娘彆叫,是我們兄弟。”
那小宮女認出這是禦前侍衛的聲音,果然沒再驚呼,轉過身來,睜著通紅的眼睛看著他們,說道:“幾位大哥找我做啥?”
一個侍衛看著她眼睛紅得跟兩個桃子似的,心想這姑娘也太能哭了,一會兒功夫就哭成這樣,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偷偷出來找耳環的嗎?把眼睛哭成這樣,貴妃娘娘豈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小宮女聽到這話,眼淚又流了出來,說道:“我也不想哭的,但眼淚就是止不住了。”
幾個侍衛見她哭得這麼傷心,都有些頭疼,說道:“你先彆哭了,我們有要緊事問你。你若能幫我們早點找到刺客,我們閒下來了,就幫你一起找耳環,算是酬謝。”
那宮女嚇了一跳,說道:“侍衛大哥,我做啥能幫你們找到刺客?”
幾個侍衛對望一眼,年紀最大的侍衛笑道:“都這時候了,你還嘴硬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當我們看不出來,剛剛你是故意在池邊絆倒,就為了告訴我們,水底下有件黑色鬥篷嗎?小姑娘,你還知道什麼,趕快告訴我們,你若是害怕遭人報複,我們可以幫你保密,不告訴彆人,這是你告訴我們的。
你也知道皇上向來疼愛公主,聽說有刺客刺殺以後,立馬大發雷霆,模樣可嚇人了。你若是明明知道什麼,卻隱瞞不報,事後追究起來,不止是你,你家裡人也得跟著吃掛落兒。”
小宮女嚇得臉色煞白,眼淚直流,說道:“侍衛大哥,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刺客是誰,定會告訴貴妃娘娘,這樣娘娘在皇上麵前立了一功,心情大好,說不定就不追究我把她的一隻耳環弄丟了,我也不必在這裡急成這樣了。那耳環本來是金的,上麵鑲嵌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寶石,就算不是皇上賞賜給娘娘的東西,也得值上千兩銀子吧,把我全家賣了,也賠不起娘娘這隻耳環的。”說到最後,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幾個侍衛聽了,都覺得她說得有理,而且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他們會過來,一邊走路,一邊悶頭大哭,顯然她心裡的難過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因為耳環丟了,才急成現在這副模樣。
一個侍衛擺了擺手,說道:“你快回去吧,如今刺客還沒找到,外麵很危險的,你就不要四處亂走了。”
那小宮女點了點頭,說道:“侍衛大哥,我先走了。”跟著轉過身,回了貴妃娘娘所住的漪蘭殿。
那小宮女出來的時候,跟圍在漪蘭殿外麵的侍衛打過招呼,這些侍衛隻負責保護貴妃娘娘,宮女是死是活,和他們沒什麼關係,那小宮女沒費多少口舌,眾侍衛就放她出去了。現在小宮女回來了,眾侍衛還認得她這張臉,雖然有些奇怪,她怎麼哭成了這副模樣,但也沒有多問,檢查了一下她臉上沒有易容,身上沒有攜帶暗器,就放她進去了。
那小宮女回到自己的房間,將房門從裡麵彆上,洗了把臉,特彆在眼皮上搓了幾下,然後走到床邊,輕輕地拍了兩下,壓低聲音,說道:“是我,我回來了!”
不一會床板側動,一個宮女從床下翻了上來,床板隨即恢複原樣。這宮女約莫十八|九歲年紀,麵若白玉,雙頰微紅,容貌清秀之極,一在地上站穩,便坐到床上,笑吟吟地看著那小宮女,滿臉都是溫柔。
那小宮女的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了,見到了她,眼中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悅之情,說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
那宮女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沒有人懷疑你嗎?”聲音清朗,卻是年輕男人的聲音。
那小宮女道:“有啊。我都走了一半了,又有幾個侍衛追了出來,懷疑我還知道啥事,都被我用你教我的話糊弄過去了。”然後伸了伸舌頭,說道:“就是薑片抹眼睛的效果實在太好了,我用薑片在眼皮上抹了幾下,淚水就止不住了,而且我越哭,就越想掉眼淚,最後一路哭著回來了。”
那“宮女”看了看她的眼睛,說道:“彆太擔心,一會兒你去找些冰塊,用毛巾包起來,敷在眼睛上,明天這紅腫就能消下去了。”
那小宮女歎了口氣,說道:“我就怕她們笑話我。”
那“宮女”微笑道:“這樣不好嗎?她們看到你現在的模樣,都會相信你是為了找耳環才出去的。而貴妃看到這個,”他一邊說話,一邊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陽光一照,鑲嵌在上麵的黃寶石閃閃發亮,“當然不會因為耳環的事怪你。一會兒出去高興一點,讓她們知道,你在自己的屋裡找到這枚耳環了。”
那小宮女“嗯”了一聲,從懷中取出那隻金盒,打開盒子,小心翼翼地將這枚黃寶石耳環放進盒中,然後將金盒放進自己的懷裡。
正待說話,就見那“宮女”向房門瞥了一眼,微笑道:“看來宮裡還是有聰明人的,他們見到那件黑色鬥篷,終於開始懷疑刺客是宮裡的人,並且當時就在禦花園裡了。把你的薑片給我,記得把臉上手上的薑味都洗乾淨了,一會兒他們審問你,你照實說就是了。”
那小宮女臉上露出緊張之色,忙將藏在袖子裡的手帕遞給那“宮女”,手帕裡麵裹著一大塊薑片,然後壓低聲音,問道:“如果他們問完了話,還不放心,又來搜查我們的房間,會不會發現床上這道機關?堂哥哥,你還是去彆的地方躲一躲吧。”
那“宮女”笑道:“他們一定不會發現的。這條暗道是當年李秋水做貴妃的時候,為了跟情夫在宮中偷情,偷偷挖出來的。已經嫁了人的女人,和彆的男人偷情,本就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何況這個女人還是皇帝的貴妃,李秋水決不可能把這條暗道的存在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她的兒子。”跟著拍了拍小宮女的手,說道:“我先回去了。”
那小宮女點了點頭,但見那“宮女”在床側按了幾下,突然床板側翻,他落了下去,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那小宮女深吸一口氣,隨即走到門前,將房門推開,滿臉笑容地道:“我……”話未說完,就見數十名侍衛走了進來,她知道這些侍衛是來做什麼的,卻故作不知,臉上笑意猶存,又增添了幾分詫異,說道:“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些侍衛卻沒有理她,領頭的侍衛來到池貴妃麵前,行了一禮,說道:“卑職參見貴妃娘娘。”
池貴妃坐在椅上,將茶杯遞到宮女手上,問道:“皇上不是吩咐你們待在外麵,保護本公的安全嗎?本宮可沒記得,我有叫你們進來。”
領頭的侍衛說道:“娘娘,卑職等人是奉太後懿旨,請娘娘去楓霞殿說話,皇上也在楓霞殿裡,等著娘娘過去。”
池貴妃不由一怔,雖然皇宮裡的人都知道,皇帝看太後很不順眼,而且太後生性軟弱柔懦,很好欺負,但太後的母族實在厲害,她們這些嬪妃自覺得罪不起太後,平日對太後總是敬上三分,她從沒有得罪過太後,太後怎會想到這時候叫她過去?而且皇帝居然待在楓霞殿裡,這件事聽著就不同尋常,難道和刺客有關?
池貴妃說道:“本宮換件衣服再過去。”然後向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那宮女見池貴妃走去臥室,笑吟吟地遞給那侍衛一塊金錠,低聲說道:“侍衛大哥,剛剛公主遇刺的事情一傳開,你們不就立馬護送娘娘回了漪蘭殿,還說在你們抓住刺客之前,希望娘娘不要離開漪蘭殿嗎?我們也沒聽說刺客抓住了,太後娘娘怎會想到叫我們娘娘去楓霞殿說話?你可得給我們一個準信,不然我們心裡怪忐忑的。”
那侍衛收下這塊金錠,說道:“太後和皇上的心思,咱們哪敢妄自揣測。我隻知道太後不止請了貴妃娘娘,還請了彆的娘娘,到底是為了什麼,咱們就不清楚了。”
池貴妃知道李訛龐對銀川公主十分疼愛,如今銀川公主遇刺,自己若是打扮的和平日一樣花枝招展,李訛龐見到了,肯定覺得自己不關心公主,容易落得一身埋怨,於是換了件雪青色的冬裝,外麵披了一件黑色貂裘,頭上隻有一根紫玉簪鬆鬆挽著頭發,又在臉上敷了些脂粉,眼睛周圍塗了一層胭脂,顯得臉色蒼白,眼圈微紅,仿佛剛剛哭過一場。
池貴妃打扮好了,離開臥室,便要帶著幾個宮女去楓霞殿,那侍衛的頭領卻道:“貴妃娘娘,太後有命,請您自己過去說話,宮人就不要跟著過去了。”
池貴妃實在不明白太後和皇帝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但她無意在這種事上得罪太後,說道:“既然是太後的意思,你們就不要跟著了,留在這裡看家吧。”
剛剛那個問話的宮女上前一步,說道:“娘娘,奴婢給您整一整領子。”跟著嘴唇附到池貴妃耳邊,輕聲道:“娘娘,太後還請了彆的娘娘去楓霞殿。”然後站到一邊。
池貴妃不動聲色地瞧了她一眼,隨即收回目光,跟著眾侍衛離開漪蘭殿。
池貴妃進到楓霞殿,就見前殿已經坐了十一二位嬪妃,連她最近恨得牙癢癢的上官丹鳳也在其中,太後和皇帝坐在前殿儘頭的高台上,和眾嬪妃隔著好大一片空地。
這兩人時而自己說話,時而和眾嬪妃說話,倒真像是在閒話家常。可是銀川公主剛剛遇刺,如今生死未卜,除了傻子以外,哪會有人相信,這兩人叫她們過來,就是為了閒話家常。
池貴妃坐下以後,又有妃子陸陸續續地過來,不一會兒這二十多張小茶幾旁邊就坐滿了人。
池貴妃仔細打量殿中眾人,突然心中一凜:“來的這些人,好像都是下午去過禦花園的人。”
殿中其他妃子大多都察覺到了這一點,臉上的笑容再甜美,眉宇間也不禁露出些許擔憂之色,隻有兩三個妃子隻顧跟彆人說笑,完全沒有察覺這些來客有什麼特彆的地方。
李訛龐見下午去過禦花園的嬪妃,現在都已經坐在前殿了,便向太後使了個眼色。
太後隻得硬著頭皮,乾笑道:“剛剛皇上跟哀家打了個賭,皇上說天下暗器之中,就數那種細如牛毛的鋼針上手最快,即使是一點武學根基都沒有的婦道人家,也能輕而易舉地用鋼針傷到彆人。哀家不相信皇上這句話,就把你們叫了過來,想看看你們能不能用鋼針傷到彆人。”
她這一番話一出,眾嬪妃哪還不明白,皇帝和太後今天唱的是哪一出戲。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想:“原來皇上懷疑咱們這些人中,有個人是刺殺公主的刺客。銀川公主這樁婚事可不是什麼好婚事,我若有個女兒,肯定希望她能找個西泥國的丈夫,有皇上在,哪有人敢欺負她。像銀川公主那樣嫁去了衛國,天高皇帝遠的,她在駙馬那裡受了再大的委屈,也隻能自己往肚子裡咽了。何況皇上一共就隻有這一個女兒,誰會和銀川公主過不去,專門去刺殺她?”
她們知道這是皇帝的意思,自然不敢拒絕,好幾個妃子已經笑道:“既然母後和陛下想要看我們扔鋼針玩,那我們就扔給兩位看。不過我們平日隻會用繡花針繡花,可不知道怎麼把它當暗器用,一會兒要是出了洋相,母後和陛下可不要笑話我們。”
李訛龐當然希望這些妃子都是清白的,見這幾個妃子說得如此坦然,心中頗為高興,說道:“朕當然不會笑話你們。”然後向旁邊的太監看了一眼。
太監立馬走出前殿,一會兒十幾個侍衛從西門走了進來。
最前麵兩個侍衛抬著一麵屏風,屏風上麵掛著一塊塊生豬肉,好些妃子看到這些紅紅白白的生豬肉,就忍不住微微皺眉,心底泛起一股惡心。跟在後麵的兩個侍衛抬著一張桌子,桌子平平無奇,上麵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