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沅君道:“陸大哥,我從前聽人說過你的事,大家都說你是一個很好的人,熱心,正直,總愛打抱不平,我想求你一件事,求你把我帶走吧。”說到最後,眼光中流露出懇求之意。
陸小鳳沉默片刻,問道:“你要我把你帶去哪裡?”
何沅君見他似乎有意答應自己,眼睛一亮,說道:“哪裡都行,隻要不是大理,不是我養父身邊。我養父從前待我很好,就像是父親待女兒那樣好,我也一直覺得自己十分幸運,被親生父母拋棄了,卻能被這樣兩位好心人收養。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養父就對我特彆奇怪,我在大理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了認識的男孩子,跟他說幾句話,若是被我養父瞧見了,他就會連打帶罵地把那些男孩子趕走,警告他們以後不許再靠近我,轉頭又跟我說那些男孩子都是騙子,叫我向他發誓,不跟彆的男人說話,哪怕那些男孩子,是我自小就認識的朋友,彼此都知根知底也不行。
這次他出來辦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大理,就要我陪他一起出門,我養母覺得這樣不妥,畢竟我又不是五歲的小孩子,我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單獨和他出門,孤男寡女,像什麼話。
我養母說得句句在理,我養父卻跟我養母大吵一架,甚至還動手打我養母,我隻好跟著我養父出門了。一路上他不許我離開他半步,經常晚上不睡覺,到我住的房間外麵,推開窗戶看我。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就說他擔心半夜有采花賊摸進我的房間欺負我。可是真正欺負的人明明就是他。
我們一路走來,他管的越來越多,甚至見到你這樣的陌生人,都會因為一點小事大發脾氣。再這樣待在我養父的身邊,我真的會瘋了的。
可是我的武功都是我養父教的,我根本打不過他,而且他從前是大理國的將軍,雖然早已離開朝堂,但從前的人脈還在發現我失蹤以後,定會叫人幫他找我。
我打也打不過他,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隻憑我自己,一定很快就會被他抓回來的,到時候我連現在這一點自由都不會有了。陸大哥,求你把我帶走吧。”
陸小鳳沉默了很久,平心而論,他其實是不想答應何沅君的。他帶何沅君離開,就相當於給自己招惹了無窮無儘的麻煩,而且他自己沒有地方安置何沅君,又因為何沅君可能帶來的麻煩,他不能把何沅君托付給朋友,最後還是隻能自己想辦法。
但何沅君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她年輕,漂亮,本該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和自己同齡的男孩子談戀愛,而不是忍受一個老男人無休無止的騷擾,陸小鳳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焉能袖手旁觀?
陸小鳳歎了口氣,說道:“你既然聽說過我很多事情,想必你也知道,我向來居無定所,如果你現在跟我走了,我可以照顧你一時,但總不可能一直把你帶在身邊。”
何沅君滿臉喜色,嫣然一笑,說道:“我不用你照顧我一世,陸大哥,隻要你把我帶離我養父身邊,和他離得遠遠的,這樣就足夠了。”
陸小鳳點了點頭,說道:“那麼,再見。”
何沅君一愣,笑容僵在臉上,問道:“什麼?”
陸小鳳微笑道:“難道你要我在街上把你帶走嗎?日後這件事傳將出去,豈不成了我帶著你私奔了?你先跟你養父回去吧,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自然會去找你。”
何沅君神色一黯,顯是覺得陸小鳳這個承諾太過虛無縹緲,但還是勉強一笑,說道:“好。”頓了一頓,又道:“陸大哥,我這幾天一直住在城南的吉祥客棧。我回去了。”
陸小鳳點了點頭。
何沅君轉過身,向冰雕攤子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來,問道:“陸大哥,你真的會來找我的,對嗎?”
陸小鳳笑了,說道:“如果你對我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那你就不應該找我把你帶走。”
何沅君一笑,向陸小鳳招了招手,說道:“再見!”然後轉回身,快步走回了冰雕攤子。
陸小鳳當然不是因為自己有事要做,才沒有帶何沅君離開,實際上他這幾天什麼事都沒有,等到王憐花把姬悲情的玉像交給他,他就可以離開興州,回杭州找花滿樓了。
但他也不能如此草率,因為何沅君的一麵之詞,就把何沅君帶走了,如果何沅君隻是和家裡鬨了彆扭,才跟他撒了這樣一個謊,那他豈不成這世上最蠢的蠢蛋了?
陸小鳳站在岸邊,目送何沅君離開,然後自己換了個方向離開,心裡想著她說的吉祥客棧,決定晚上去這家客棧看看,但是轉過一條街,他向街上瞧了一眼,就把何沅君和她的吉祥客棧通通忘在腦後了。
隻見街上亂糟糟的,到處都是官兵,自這家酒樓出來,又從那家飯館進去,民宅也沒有放過,從那些百姓的神情看來,這些官兵顯然將他們家裡翻得很亂。而且官兵也不隻搜查這些屋舍,見到過往的行人,也要把他們攔住,仔細盤問他們的身份和來曆,甚至搜查他們懷裡的東西。
陸小鳳心下奇怪,見旁邊有人站著看熱鬨,問道:“小兄弟,你知不知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剛剛有個刺客潛入宮中,刺殺了公主,幸好公主福大命大,隻是受了傷,但沒有大礙。他們就在找那個刺殺公主的刺客呢。”
又是刺客。
兩個月前,有個刺客刺殺了衛國的老皇帝,還害得西門吹雪鋃鐺入獄,陸小鳳都以為西門吹雪鋃這次必死無疑了。前不久,花滿樓的朋友死在了“七月十五”的刺客的手上,他追著其中一個刺客來到興州城,想不到他來到興州城沒幾天,興州城竟然又有刺客刺殺公主。
陸小鳳不禁苦笑,心想:“為什麼我走到哪裡都能遇到刺客?”
但他隨即轉念,想起了他一路跟蹤的那個刺客,暗道:“難道這兩個刺客其實是同一個人?我覺得我剛來興州城沒幾天,公主就遭到了刺客刺殺,但其實我是跟著那個刺客來的,那個刺客也是來了興州城沒幾天,公主就遭到了刺客刺殺。如果這兩個刺客是同一個人,至少顯得這世上的巧合沒有這麼多了。”
陸小鳳想到了巧合,就想起了何沅君。
倘若何沅君說的是真的,他隻在婚禮上和何沅君見過一麵,而且當時是何沅君看見了他,他卻未必看見了何沅君。
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何沅君就敢找他帶她離開,可見何沅君不僅膽子很大,賭性也一定很大,如果她去賭桌上賭錢,一定是那種手上沒有錢了,為了翻身,敢直接坐到賭桌上,用她自己當籌碼的瘋子。
他今天來河邊看冰雕,遇到何沅君隻是意外,如果沒有這個意外,難道何沅君就打算乖乖地待在她的養父身邊了嗎?
或者何沅君早已想好了離開的法子,她求他帶她離開,其實是另有目的,比如要他做她的替罪羊?
陸小鳳正自沉思,忽見人叢中鑽了一個少女出來,隻十五六歲年紀,全身紫衫,容貌甚是清秀,一雙大眼烏溜溜的,比他適才見到的何沅君還要俏麗三分。
陸小鳳向那紫衫少女瞧了一眼,隻是聽到聲音以後,下意識的反應,豈知不等他收回目光,那少女忽然蹦蹦跳跳地向他奔來,伸手摟住他的脖頸,就像是他的情人一般,一口咬住他的耳朵,說道:“你去哪裡了?我找了你好久,總算在這裡找到你了。”
陸小鳳見這少女和自己這般親熱,不由一怔。
他在江湖上的情人和紅顏知己著實不少,而且他通常和她們分開以後,就不會再跟她們聯係了,時日久了,他對有些女人記憶模糊了,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這少女隻有十五六歲年紀,他一般都是和十八歲以上的女人來往,什麼時候找過這個年紀的情人?而且他對這少女全然不記得了,顯然他和她已經分開很久了,豈不是說,他至少在這少女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對這少女出手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絕對沒有這麼畜生!
陸小鳳正要推開那紫衣少女,就聽到那紫衣少女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我是賈珂的朋友,我知道你也是他的朋友,你就看在賈珂的份上,陪我演完這一場戲吧。我懷裡有毒藥有暗器,不能讓他們看見。”
陸小鳳苦笑了一下,心想:“怎麼今天一個兩個的,都來找我幫忙?難道我看上去很像助人為樂的好人嗎?”壓低聲音,問道:“你要我怎麼做?”
那紫衣少女壓低聲音,說道:“這些街道大多都已被封住了,到處都是士兵,挨個檢查咱們身上帶的東西,這些屋子裡的東西他們也查,所以我也沒法把這些東西扔到彆處去。我想啊,這條街上至少有一種人,他們不會檢查她懷裡的東西。”
陸小鳳道:“什麼人?”
那紫衣少女笑道:“被打成重傷的人。我懷裡有一瓶藥水,看上去很像鮮血。你快用力推我一把,我就借機摔倒在地,把藥水倒在頭上,像是腦袋撞到了什麼東西,破了好大一個口子,然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到時你把我抱起來,去找那些官兵,說要給我找大夫包紮頭上的傷。我想他們見我這般弱不禁風,被你用力一推,就摔倒在地了,定會認為我隻是一個柔弱之極的小女孩,就不會搜查我懷裡的東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