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第五十五章(1 / 2)

王憐花自小跟著母親隱姓埋名,東躲西藏,自然比賈珂更清楚有人說他練了《無敵寶鑒》意味著什麼。這簡直像是一個緊箍,牢牢地套在他的頭上,他生下來就戴上了,沒得選擇。

他自己當然不在意這些人,但是……

王憐花眼珠一轉,看向賈珂,見賈珂若有所思,便猜到賈珂和他想的是一件事,沉吟了半晌,突然將嘴唇湊到賈珂耳邊,低聲道:“要解決這件事也不難。我看不如明年今日,就是王憐花的忌日,此後我便以李清盟的身份生活。”

賈珂伸手去擰王憐花的臉,說道:“彆胡說!”然後一笑,說道:“咱倆好好的頭婚變成二婚,我好好的原配變成繼室,我才不乾呢。”

王憐花吃吃一笑,問道:“那你就心甘情願去收拾我媽和柴玉關留下來的爛攤子啦?”

其實王憐花也不願意用李清盟的身份生活。倒不是李清盟的身份格外不討他喜歡,或者他格外偏愛王憐花這個名字,而是倘若王憐花死了幾天,賈珂便和李清盟成親了,隻怕他王憐花立刻便會從中原九億少女最羨慕的人,變成中原九億少女最同情的人了,賈珂當年在床底寫的那句“賈珂愛王憐花,海枯石爛,至死不渝”,也要淪為一句笑談了。

賈珂向王憐花一笑,說道:“不然呢?我不給我老婆收拾爛攤子,給誰收拾爛攤子去?”

王憐花笑道:“是啦,你做人家娘子,當然得賢良淑德,不給你相公收拾爛攤子,又給誰收拾爛攤子去。”

賈珂大笑道:“賢良淑德?你殺了我吧,這我可做不到!”頓了一頓,又道:“其實這件事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你不是你媽,我也不是柴玉關,而且你媽和柴玉關生前那些仇人,也不可能個個都清白無瑕,手上一條人命都沒有。接下來若是有人找你討要說法,十有九都是衝著那本據說在你手上的《無敵寶鑒》來的。”

王憐花道:“我自然不擔心那些雜碎來找我麻煩,我隻擔心你回了衛國,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你和衛國現在的皇帝可沒什麼交情,從前他來拉攏你,你沒有讓他如意,我看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就等你回京城了。你自己沒什麼把柄,他便是想要收拾你,也找不到借口,我的事卻是現成的把柄,正好可以拿來收拾你。”

王憐花吸走了逍遙子的畢生修為以後,武功境界不一樣了,後來站在大光明境火炎殿的頂上,突然間像是被仙人撫了頭頂,心胸豁然開朗,隻覺自己就是天地的主宰,一念可叫萬民生,一念可叫萬民死,此後心境大大不同。

王雲夢、柴玉關生前仇人再多,他也絲毫不放在眼裡,便是那些仇人全都來找他麻煩,要他血債血償,他也隻會笑話這些蚍蜉竟然妄想撼動大樹。但是賈珂是不一樣的,武林的規則和朝堂的規則也是不一樣的,他想到這些爛攤子,就忍不住憂心起賈珂的前途來。

賈珂無所謂地一笑,說道:“收拾就收拾吧,當年是他老子給咱倆指的婚,他再怎麼看我不順眼,也不可能下旨讓咱倆和離。就算他真的喪心病狂地要咱倆和離——”

賈珂說到此處,向王憐花一笑,笑容顯得意味深長,繼續道:“難道咱們會怕他嗎?”言下之意是說,咱倆都已經打定主意要造反了,倘若李仁真的下旨要咱倆和離,那咱們直接把他乾掉,就算時機不成熟,咱倆不好直接做皇帝,李仁有那麼多兄弟,還找不到聽話的傀儡麼。

隻不過阿紫和王語嫣都在這裡,他二人說話聲音雖然很輕,阿紫和王語嫣應該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是謀反大事,須得格外小心,自然不便在外人麵前說的太過詳細。

王憐花也是一笑,心想:“好主意!等回了京城,我就把那些皇子皇孫通通宰了,再找幾個人來假扮他們,然後安排‘李仁’連下幾篇罪己詔,表示自己罪孽深重,實在不配做皇帝,左思右想,隻覺衛國這些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就數賈珂最為完美無缺。

不僅精明能乾,見識廣博,屢次跟吳明等人鬥智鬥勇,拯救衛國江山於水火之中,最重要的是,對相公一心一意,實乃天下人的楷模,於是決定將皇位傳給賈珂。”

王憐花本來是想自己做皇帝,適才聽到王語嫣提起《無敵寶鑒》,才意識到王雲夢和柴玉關給他留下了一個怎樣的爛攤子。憑他的出身,在衛國做皇帝,如何能夠服眾?到時候一定會有更多麻煩等著他處理。

王憐花想到這些麻煩,就覺得頭疼,心想他做皇帝和賈珂做皇帝哪有什麼差彆,何必為了一點虛名,給自己找這麼多麻煩,一下就歇了做皇帝的念頭,覺得還是原本在衛國就威望極高的賈珂來做皇帝更好。

王憐花心想皇帝讓賈珂做倒無妨,但他可不要做皇後,就做皇夫吧。不過以賈珂的惡劣性格,到時候他隻怕會一臉天真無邪地問自己:“皇夫是什麼?皇帝的夫人嗎?”王憐花正想自己應該如何回答,卻見賈珂向他一笑,稱讚道:“王公子為老公想得這麼周到,可真是賢良淑德啊。”

王憐花一噎,終於體會到賈珂剛剛聽到他說“賢良淑德”時的心情了,隨即歎道:“我雖然不忍打破你的美夢,讓你這麼快就從感動中清醒過來,但更不忍看你中了我的算計,卻還把我當作好人。

其實我剛剛跟你說那些話,不過是想著你回到長安以後,十有八|九會遇到這些事情,你如被皇帝打了個措手不及,事先沒有準備,難免心生怨氣,說不定還會遷怒於我,還不如現在就跟你說清楚了。

現在你沒有遇到那些事情,不知道它們的厲害,當然會輕描淡寫地跟我說,它們沒我想的那般嚴重。日後你真的遇到那些事情了,你也不好責怪我了。”

賈珂忍不住哈哈一笑,說道:“也就是說,我覺得你賢良淑德,是因為我中了你的算計,我不覺得你賢良淑德,就是看穿了你的算計?”

王憐花笑道:“正是。你是個聰明人,當然不會做中了彆人算計的傻瓜了,我說的是不是?”

賈珂笑道:“當然不是。彆人要算計我,我自然敬謝不敏,但是你要算計我,我卻是心甘情願,被你算計。”然後在王憐花的臉頰上輕輕一吻,低聲笑道:“我賢良淑德的王公子啊。”

大概是因為王憐花剛剛在想日後賈珂做了皇帝,他絕不做皇後,這時賈珂說的雖然是“我賢良淑德的王公子啊”,王憐花卻覺得賈珂像是在說“我賢良淑德的皇後娘娘啊”。

這一幕實在太可怕了,王憐花忍不住白了賈珂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目不斜視,一本正經地道:“我從來不跟傻瓜說話。”

賈珂吃吃一笑,用手指在王憐花的手心上輕輕撓了兩下,忽然走上前去,點住了阿紫的昏睡穴。阿紫正站在床邊,立時身子一軟,倒在床上。

王語嫣心下駭然,不顧自己的傷勢,撲上前來,伸手抓住阿紫的肩膀,懇求道:“表哥夫,求你不要傷她。”

賈珂道:“語嫣表妹,你放心,我點住阿紫的穴道,不是要殺她,不過是因為我們在這裡待得時間太久了,外麵那些宮女侍衛隨時會進來,所以我們得帶著阿紫離開這裡了。”

他和王憐花並沒有告訴王語嫣,現在的李訛龐是他們假扮的,隻說他們今天偷偷溜進皇宮,正好撞見王語嫣背上插著毒針,昏死在地上,就給她喂下解毒的丸藥,救了她一命。因為唐玉的同夥阿紫還沒找到,他們想阿紫可能會來青鳳閣刺殺銀川公主,所以一直沒有離開皇宮。

王語嫣仰頭看著賈珂,說道:“表哥夫,你們要去哪裡?能不能把我帶上?”

賈珂安撫地一笑,說道:“不是我們不想帶你離開皇宮,隻是你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西泥國的皇帝為了抓住唐玉和阿紫,封鎖了城門,我們離開青鳳閣以後,也隻能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和王公子是局外人,躲起來不難,把阿紫藏起來也不難,但若把你帶走,西泥國的皇帝發現你不見了,一定會把興州城翻個底朝天,到時阿紫隻怕也藏不住了。她是唐玉的同夥,若是落入官府手中,一定性命不保。”

王語嫣聽到最後這句話,臉上又白了幾分,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抓著阿紫的肩膀的手指,也無意識地縮了起來。

賈珂道:“而且西泥國的皇帝把你抓來,是要你假扮銀川公主,隻要他沒找到更加合適的人選,他就不會傷害你。你如今受了傷,宮裡最不缺醫術好的大夫和珍貴罕見的藥材,還不用忍受奔波之苦,你待在宮裡,可比待在宮外舒服多了。你先把身上的傷養好,等我們要離開興州城了,你若是不想做這銀川公主,我們自然帶你一起走。你今晚早點睡,明天我們再來看你。”

王語嫣當然知道她留在青鳳閣是最好的選擇,她隻是放心不下阿紫,說道:“表哥,表哥夫,你們明天來過看我,能讓阿紫跟你們一起來嗎?”

賈珂道:“我沒法跟你保證,一定能讓阿紫跟我們一起來,不是說我們今晚就要殺了阿紫,或者不讓你們倆見麵,隻是現在局勢太亂了,不是唐玉、阿紫和上官丹鳳都被抓住了,局勢便能穩定下來。

隻今天一天,就發生了很多大出我們意料之外的事情,明天也許還會發生很多大出我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們不一定能把阿紫帶進宮來。我隻能向你保證,如果一切順利,我們會帶阿紫過來的。”

王語嫣在曼陀山莊的時候,因為母親性格強硬霸道,向來獨斷專行,每每做出決定,哪怕那件事與王語嫣息息相關,或者乾脆就是王語嫣的事情,也不許王語嫣質疑,更不會跟王語嫣解釋,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語嫣自小到大,遇到的會跟她又耐心、又溫柔地解釋,自己為什麼這麼做的人,就隻有賈珂了。王語嫣雖然還是擔心阿紫,卻也忍不住深信賈珂說的句句都是真的,點了點頭,笑道:“表哥夫,我聽你的。”

賈珂一笑,將阿紫抱了起來,說道:“你早點休息。”然後拉開屋門,走了出去。王憐花拿起自己的扇子,跟著賈珂走了出去。

王語嫣見屋門關上,躺回床上,想著今天晚上的事情,心中一忽兒喜一忽兒愁,眼皮越來越重,很快又睡了過去。

賈珂和王憐花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青鳳閣,自然輕而易舉,外麵那些侍衛再增加一倍,也休想發現他們,帶著阿紫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青鳳閣,自然也是輕而易舉,難的是青鳳閣的宮女們都知道銀川公主把鴻章留在臥室說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鴻章自然不能憑空消失。

兩人在走廊裡站了一會兒,王憐花聽著裡麵的呼吸聲平穩悠長,說道:“她睡著了。”說罷,推開了屋門。

兩人回到臥室,王憐花走到床前,伸手點住王語嫣的昏睡穴,用的力氣很輕,這樣一盞茶時分以後,穴道就會自己解開。

賈珂將阿紫放到地上,王憐花用縮骨法改變身形,好和鴻章看上去一模一樣,好在阿紫為了避免有人看見鴻章,想起她自己,穿了兩隻木製假腳,來增高身形,王憐花的身高倒不用改變太多。他換好衣服,梳好頭發,再把一些易容用的材料塗在臉上,很快就扮成了鴻章的模樣。

王憐花裝扮自己的時候,賈珂也沒閒著,把那些易容的材料塗在臉上,變回李訛龐的模樣,一手提起阿紫,一手抱著王憐花的衣服,笑道:“我在禦花園等你。”

當下兩人分頭行動,王憐花扮成鴻章,光明正大地離開了青鳳閣,賈珂提著阿紫越窗而出,先帶著阿紫回了禦書房,把阿紫放下,然後去了禦花園。他剛在禦花園的那株綠梅下麵站定,就見“鴻章”和那個陪著鴻章去了熱水房,然後陪著鴻章去了青鳳閣的侍衛走了過來。

那侍衛見到皇帝,連忙行禮,說道:“參見皇上。”“鴻章”自然跟著福了一福。

賈珂故作疑惑地看了“鴻章”一眼,問道:“這是誰?”

那侍衛忙道:“回皇上的話,這是武三通的義女何沅君進宮的時候,帶在身邊的丫鬟鴻章。”

賈珂“哦”了一聲,說道:“朕想起來了。武三通還好嗎?他今天下午在宮裡發瘋,非要朕幫他找他的女兒,朕看在極功帝的麵子上,答應了他。如今他女兒回到他身邊了,他得償所願,總該恢複正常了吧。”

那侍衛當然不想多說,說道:“卑職看武三通挺正常……”

他話未說完,“鴻章”突然說道:“皇上,我是今天才跟在何姑娘身邊的,我不知道他們父女倆從前是怎麼相處的,但我看何姑娘今天晚上的模樣,她隻怕很快就要被武三通逼瘋了。

我出來要熱水的時候,武三通就讓何姑娘晚上睡覺不要關門,他要進去看何姑娘,還抓著何姑娘的肩膀,拚命搖晃她的身子,問何姑娘,她那個小白臉畜生哪裡好,何姑娘說沒有小白臉,他就說那就是小黑臉了,何姑娘既然喜歡皮膚黑的,乾嗎出去找彆人。

我雖然是鄉下姑娘,但也知道這種淫詞浪語,不是父親對女兒說的話。何姑娘的父親這樣不堪,武三通那三個師兄弟袖手旁觀,一點都不知道‘廉恥’二字是怎麼寫的,唯一能救何姑娘的人,就是皇上您了,求您救救何姑娘吧。”說到最後,拿出手帕,在臉上輕輕一擦,兩串淚珠登時從麵頰旁滾滾而下,眼眶也微微發紅,跟著雙膝一屈,便要跪倒在地。

賈珂道:“你起來說話。”然後一笑,說道:“朕有這麼可怕嗎?好端端的,怎麼跪下了?你抬起頭來,看看朕是不是你想的那麼可怕。”

那侍衛聽皇帝的語氣突然間如此溫柔,不禁心頭一跳,偷偷看了兩人一眼。隻見“鴻章”站了起來,慢慢抬頭,燈光照著她含著淚水的眼睛,她的眼睛反射燈光,宛若星辰般燦爛生輝,她本來生得明豔嬌媚,這會兒目光含怯帶羞,更添幾分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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