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不知不覺間也瞧得癡了,但見“鴻章”目不轉睛地也瞧著皇帝,一眼也不肯施舍給他,也就冷靜下來,心想:“原來皇上看上這小妞了,這小妞一定也看上皇上了,她跟皇上說起何沅君的事,隻怕就是想要給自己創造和皇上說話的機會,好踩著何沅君的肩膀一步登天哩!”
賈珂笑道:“朕可怕嗎?”
“鴻章”笑道:“皇上當然一點也不可怕。”
賈珂笑道:“這就是了。你下次見到朕,可不用動不動跪下了。”
“鴻章”歎了口氣,說道:“多謝皇上。”
賈珂道:“怎麼,你不高興嗎?”
“鴻章”道:“皇上叫我不用下跪,我當然很高興,但我連宮女都不是,真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皇上。”
賈珂笑了,說道:“你還想見到朕?”
“鴻章”羞澀一笑,說道:“我當然希望日日夜夜,都能與皇上相見。”
賈珂笑道:“既然你這麼想見朕,往後就跟著朕吧。”
“鴻章”滿臉驚喜,說道:“真的?”
賈珂笑道:“自然是真的,朕乃一國之君,向來一言九鼎,難道還會欺騙你一個小小女子不成?”握住“鴻章”的手,低聲笑道:“你的小手可真軟,朕喜歡,不知道你的嘴是不是一樣的軟?”說到後麵,還對“鴻章”□□了兩下。
“鴻章”一臉羞澀地低下了頭,瞥了一眼旁邊侍衛,見他看不見自己的動作,狠狠地抓了賈珂的手心一把。
賈珂疼得齜牙咧嘴,隻好哈哈一笑,來掩飾自己的表情,說道:“你從前是何沅君的丫鬟,朕也不能白要了她的丫鬟,也罷,朕就去管一管這件閒事。”
當下看向身後的一個太監,命他去取三十兩黃金,一柄玉如意,兩匹彩緞,然後牽著“鴻章”去了武三通等人所住的地方。那個跟著“鴻章”過來的侍衛,還有其他從禦書房跟著賈珂來禦花園的宮人,都跟在賈珂和鴻章後麵。
過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住所之前,圍在外麵的那些侍衛見皇帝來了,連忙上前行禮。
賈珂放開“鴻章”的手,說道:“朕聽說武三通在這裡鬨得很不像話,朕讓你們守在這裡,可不是讓你們在這裡看猴戲的,他鬨得這麼不像話,你們也不知道管一管嗎?”
武三通再怎麼發瘋,也是皇帝的客人,眾侍衛自然不敢得罪他,而且他們收到的命令是在這裡看守武三通等人,在眾侍衛的心裡,隻要武三通等人沒有離開住所,或者鬨出太大的動靜來,比如在住所裡打架,店夥、砸東西,他們便算是完成任務了,哪想到武三通因為義女發瘋,他們也得管。
眾侍衛雖然心裡不服,覺得武三通發瘋,連皇帝都管不了,他們如何管得了,難道要把武三通打暈嗎,但更不敢反駁皇帝的話,隻有唯唯諾諾。
賈珂道:“你們把何沅君帶出來,現在就送她出宮,交由任得敏代為撫養。至於武三通,朕不想再見到他了。今天下午,他打傷了罔萌世安和數十名官兵,按照律法,理應處死,暫且把他關進大牢,給他喂點兒藥湯,讓他這幾天都說不出話來,免得他再在牢裡胡說八道,四處宣揚他那些齷齪心思,連累了功極帝晚節不保。”
賈珂帶著這麼多人浩浩蕩蕩地過來,又在門口跟眾侍衛說話,朱子柳一直守在大廳,自然將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朱子柳心思靈巧,一下就猜到皇帝最後這句話是給自己三人的交代。
他自從聽說了武三通下午的行為以後,就一直擔心武三通見到何沅君,會做下什麼不可挽回的醜事。
他們是出來救鎮南王的,如今鎮南王沒有找到,就出了這樣的事,如果他一直擔心的事情也發生了,朱子柳不知道彆人會怎麼做,他是一定沒臉回大理了,估計直接找一棵歪脖子樹自儘了,就怕師父聽說了這件事,覺得自己教徒無方,無顏麵對世人,也羞愧自儘了。
偏偏他是武三通的師弟,不好跟武三通說得太難聽,武三通也不會聽他的,另外兩位師兄覺得他是在杞人憂天,武三通雖有瘋病,卻也不可能做出那麼過分的事來,根本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尹侍衛還不肯把何沅君帶走,非要何沅君和武三通住在一個屋簷下。
朱子柳眼看局麵愈發不可收拾,愁得忍不住去揪自己修心保養的胡子,現在皇帝突然出手,解決了這個困擾他一個晚上的難題,他著實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不信佛,但也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如果不是現在去見皇帝,顯得他在偷聽皇帝說話,他一定倒履去向皇帝謝恩。
朱子柳向門口看了一眼,便即收回目光,繼續看書,他現在心情輕鬆,反而比剛剛還能看得進去。
突然間朱紅色的大門打開,二十幾名侍衛走了進來,見朱子柳正坐在大廳裡看書,為首那個姓趙的侍衛拱手說道:“朱先生,請問令師兄武三通現在在哪裡?”
朱子柳站起身來,隻作不知這些侍衛的來意,拱了拱手,說道:“武師兄應該在他的房間裡休息吧,諸位大人可是有事要找武師兄?”
賈珂說話的聲音不小,這些侍衛哪會不知道,朱子柳是在明知故問,但也隻作不知,說道:“武三通下午打傷了罔萌將軍和數十名官兵,皇上下令嚴查此事,給他們一個交代。朱先生放心,這件事武三通自己做的,和三位沒有關係,三位隻管安心住在這裡就好。”
朱子柳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武師兄從前是禦林軍總管,最是愛惜下屬,敝人從未聽說他有瘋病,今日受了刺激,瘋病發作,竟然做出這種事來,實在對不住各位。”
趙侍衛聽了這話,知道朱子柳對皇帝的決定並無異議,客氣道:“如果武三通能像朱先生一樣明白事理,那得省下咱們多少麻煩。
對了,朱先生,皇上還說,本來讓何姑娘進宮小住,是出於一片好心,哪想到武三通瘋得這麼厲害,聽鴻章姑娘說,武三通見到何姑娘以後,說的話,做的事,都非常不堪,快要把何姑娘逼瘋了。自從有了銀川公主,皇上就見不得姑娘家受苦,擔心何姑娘繼續留在這裡,可能會受刺激,剛剛下旨讓何姑娘到任得敏大人的家裡暫住。”
皇帝要何沅君搬出去這件事,朱子柳剛剛聽到了,自然不覺意外,令他意外的是,趙侍衛竟然稱呼一個外麵來的丫鬟為“姑娘”。
朱子柳笑道:“大人說的鴻章姑娘,是沅君侄女那個丫鬟吧,她剛剛出去要熱水,一直沒有回來,想不到這麼有福氣,竟然遇到了皇上。”
趙侍衛也笑道:“鴻章姑娘自然是洪福齊天。”
趙侍衛雖然沒有明說鴻章遇到了什麼事,但朱子柳侍奉極功帝那麼多年,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鴻章一個小小的宮女,如何配得上“洪福齊天”這四個字,隻能是因為皇帝看上了她,皇帝對何沅君的安排,想必也是投桃報李。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幾個侍衛抬著武三通走了出來,武三通雙目緊閉,人事不知,也不知是被打暈的,還是被點住了昏睡穴。
朱子柳隻作視而不見,忽聽得裡麵傳來一聲怒喝:“你們這是做什麼?”跟著就見兩位師兄快步走了出來。好在這兩位師兄,一個從前擔任大將軍,一個從前擔任水軍都督,又不像武三通那樣受了刺激,瘋瘋癲癲的,知道宮裡的規矩,雖然滿臉怒容,卻始終沒有伸手阻攔那些侍衛。
朱子柳向趙侍衛拱了拱手,說道:“失陪了。”然後快步走到兩位師兄麵前,低聲向他們解釋眼前的情形。
那兩人聽說武三通是因為毆打官兵和將軍,因此要被送去大牢,他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官,當然知道跟朝廷命官動手,形同造反,加上朱子柳是他二人的師弟,他自己在他二人麵前威信不足,於是三句不離師父,用師父來壓他們。
那兩人和武三通一樣,對師父又敬又畏,奉若神明,雖然心裡著急,但更不願意武三通連累得師父晚節不保,隻能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侍衛把武三通抬了出去。
武三通剛一出去,就見兩個太監走了進來。一個手裡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塊青色綢鍛,上麵整整齊齊地放著二十錠金錁,還有一柄玉如意,一個手裡抱著兩匹彩緞。
點蒼漁隱和樵子見到這兩個太監手裡的東西,都不由暗暗驚奇。他們當然知道這些東西是賞給姑娘和小孩的,這屋子裡的姑娘隻有何沅君一人,難道皇帝是覺得自己帶走了何沅君的父親,愧對何沅君,所以給她這些補償?
那兩個太監從點蒼漁隱和樵子麵前經過,向裡麵走去,點蒼漁隱和樵子追了過去,樵子走了兩步,覺得不好,停了下來,點蒼漁隱繼續追了過去,就見那兩個太監走進了何沅君的房間。
點蒼漁隱心想武三通被那些侍衛抓走,何沅君作為武三通的女兒,現在一定又憂又急,哪想他走到門前,向裡張望,隻見地下一片狼藉,一把椅子被打成碎塊,木塊滾得到處都是,何沅君站在房裡,臉色略顯蒼白,看向那兩個剛剛走進來的太監,笑靨如花,神采奕奕,眼光中流露出歡喜無限的神情,仿佛聽說了什麼天大的喜事,一點也看不出父親被侍衛抓走,對她有什麼影響。
點蒼漁隱和武三通交情極好,這時見何沅君容光煥發,似乎每根頭發都笑了出來,忍不住圓睜怒目,喝道:“好個忘恩負義的臭丫頭,你爹爹剛被那些侍衛帶走,你怎的不見一點憂色,反而高興成這副模樣?”說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似是想要上前扇何沅君兩巴掌,但是手指動了幾下,想到太監還在這裡,到底還是克製住怒火,兩手捏得關節咯咯作響,雙目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冬華見到他這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嚇得渾身發抖,忍不住躲到何沅君身後。
何沅君卻不理睬點蒼漁隱,看向那兩個侍衛,笑道:“兩位公公可是找民女有事?”
那兩個太監同樣沒理睬點蒼漁隱,笑道:“何姑娘,你的丫鬟鴻章姑娘,皇上甚是喜歡,就把她留下了,這三十兩黃金,一柄玉如意,還有兩匹彩緞,是皇上給你的賞賜。”
何沅君這次進宮,一直在心裡琢磨如何嫁給皇帝,以便借皇帝之勢,擺脫武三通。
適才二十幾名侍衛闖了進來,把武三通打昏帶走,何沅君就在旁邊看著,心想武三通打官兵的事,是今天下午發生的,這件事發生以後,皇帝對武三通一直挺客氣的,還讓武三通住在宮裡。雖然不知道皇帝怎會突然翻起舊賬,把武三通抓走了,但看皇帝下午的態度,估計也不會太過為難武三通,可能關個十天半個月,就把武三通放出來了。武三通出來以後,定會繼續對她苦苦糾纏,她要想擺脫武三通,隻有嫁給皇帝這一條路可走。
何沅君如此心花怒放,喜不自勝,七分是因為武三通被侍衛帶走了,她總算可以清靜一會兒了,三分則是因為這兩個太監手裡拿的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宮裡的大人物給她的賞賜。這人會是誰呢?十有八|九就是皇帝。何沅君本來就因為她不能去拜謝皇帝而沮喪,見到皇帝給自己的賞賜,可見自己在皇帝心裡其實有點分量,焉能不高興?
哪想到這些賞賜確實是皇帝給她的,但不是因為她在皇帝心裡有點分量,而是因為她的丫鬟在皇帝心裡有點分量,所以皇帝賞賜給她這些東西,就當她的丫鬟的賣身錢了。
何沅君見自己的目標被自己的丫鬟捷足先登,不由一愣,跟著聽到門外一人說道:“愣著做什麼,還不跪下謝恩?”
何沅君回過神來,向門口望了一眼,見朱子柳和樵子也都過來了,便即收回目光,跪在地上,說道:“民女多謝皇上恩典。”冬華同時跪在地上。
那兩個太監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冬華,冬華連忙站起來,接過這些東西。其中一個太監說道:“何姑娘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就該走了。皇上已經下旨,讓任得敏大人暫時撫養姑娘。這幾日姑娘就住在任大人的家裡,任夫人為人慈和,必不會對姑娘失禮。”
何沅君聽說自己可以離開皇宮了,不由鬆了口氣,心想:“如今爹爹去了大牢,我要逃跑,倒也不用找彆人幫忙,等城門開了,我便離開興州城,一路往東,去衛國看看,再也不回大理了。”
那兩個太監說完了話,看向何沅君,似乎在等什麼東西。
朱子柳見何沅君沒有反應,隻好走了過去,說道:“沅君侄女,鴻章姑娘既然跟了皇上了,她的賣身契,你快拿出來給兩位公公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