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第六十五章(1 / 2)

桂歆快步來到溪月殿外,一路上遇到的宮女和太監,都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暗道:“大家怎麼都困成了這樣?往日也沒見這麼多人都困得連床也不上,趴在地上就睡著了啊。”她急著去找太醫,這念頭在她心中轉瞬即逝,她也來不及細想,到了殿外,見數十名侍衛各司其職,在外麵站著,雖然算不上精神抖擻,但沒人在打瞌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到了太醫院,因為時候尚早,太醫院裡隻有三位太醫值班,聽說皇上和上官丹鳳身體不適,自然不敢怠慢,李太醫和孟太醫當下便提起藥箱,跟著桂歆來到溪月殿。

李太醫和孟太醫隻知道皇上和上官丹鳳身體不適,卻不知到底是怎麼不適,這時到了臥室前麵,見房門緊閉,幾個丫鬟太監在旁邊站著,臉上露出驚慌之色,和平時叫他們過來看病的情形大為不同。

兩個太醫一起臉上變色,對望一眼,均想:“這又是發生什麼事了?”他們都知宮裡如今是多事之秋,昨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就趕得上過去一年發生的事情了。看這些宮人六神無主的模樣,皇上肯定在溪月殿裡遇到了什麼事,難道昨天晚上,上官娘娘趁著皇上在她旁邊睡覺,用利器刺傷了皇上?若是發生了這種事,他們兩個牽涉其中,即使皇上性命無憂,他們隻怕也性命難保。

粉嬌見到兩個太醫,十分歡喜,抬手去敲屋門,說道:“皇上,娘娘,太醫過來了。”

屋裡沒有半點動靜,兩個太醫心中更慌,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過了一會兒,屋門打開一條細縫,一張紙箋從裡麵遞了出來。

粉嬌連忙接過紙箋,掃了一眼,說道:“兩位太醫,皇上隻許一位太醫進去。”

李太醫和孟太醫本來都惴惴不安,見對方和自己遭遇相同,心裡頗有親近之意,這時見他們二人有一個不用進去,對對方的親近之意登時煙消雲散,都想著如何逃過這樁苦差事。

李太醫道:“孟太醫,你醫術精湛,資曆也比在下深,既然皇上隻許一個人進去,還是你進去吧,免得在下誤了皇上的事。”

孟太醫見被李太醫搶了先,心下暗自懊惱,但也不敢在皇帝麵前跟李太醫吵起架來,隻好點了點頭,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進了屋裡,隻見皇帝坐在椅子上,冷著一張臉,皺著眉頭,眼中滿是怒火,往日極得皇帝寵愛,在宮中風光無限的上官丹鳳,此刻身上隨便披了幾件衣服,披著頭發,站在皇帝身後,低著頭,不住用手去擦臉頰,似乎是在擦臉上的淚珠。

孟太醫雖然搞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見皇帝身上沒有傷,一顆心總算落回了腔子,心想:“我這次的性命算是保住了。”跟著便向皇帝和上官丹鳳行禮。

上官丹鳳走上前來,遞給孟太醫一張紙箋。孟太醫見她右臉頰上隱隱還能看出一個手印,心中一驚,雙手接過紙箋,隻見上麵寫道:“我和皇上今天早上醒過來,都說不出話來了。”

孟太醫心下了然,想必是昨天晚上,上官娘娘和皇上一起吃了什麼東西,或是用了什麼東西,以致兩人的聲帶都出了問題,今天早上醒來以後,皇上見自己說不出話來,知道是昨天晚上吃的或者用的那個東西害得,怪罪於上官娘娘,才打傷了上官娘娘的臉,說不定還說了一些重話,所以上官娘娘此刻容色憔悴,神情黯然,再不複往昔的容光煥發。

孟太醫道:“是,下官這就為陛下和娘娘把脈。不知陛下和娘娘是從什麼時候起,覺得嗓子不舒服的?在那之前,可曾吃過什麼東西,或者用過什麼東西?”

上官丹鳳臉上露出難堪之色,又遞給孟太醫一張紙箋,然後從桌上拿起一隻檀木小盒,略一遲疑,還是遞了過去。

孟太醫先是接過紙箋,隻見上麵寫道:“昨天晚上,我和皇上吃過我親手做的幾樣點心——”

剛看到這裡,瞥見上官丹鳳又遞過來一樣東西,孟太醫連忙伸手接住,見是一隻檀木小盒,盒底朝上,但覺盒中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

孟太醫將那隻檀木小盒拿在手裡,繼續低頭看紙箋:“——還喝了幾杯桂花酒。這幾樣點心,我從前也做過,皇上吃完了並無異狀,桂花酒是皇上賞給我的,剩下的半壇子酒還在桌上。後來我和皇上一人吃了一枚‘神仙丹’。”

孟太醫看到此處,便已猜到這“神仙丹”定是房術的秘藥。他學醫多年,知道有很多江湖郎中,會把自己胡亂煉製的藥丸,冠以房術秘藥的名頭在街上擺攤,往往都能賣個很高的價錢,每年都有不少人因為這種胡亂煉製的藥丸丟掉性命,皇上和上官娘娘吃這種秘藥,沒有丟掉性命,隻是說不出話來,已經是萬幸了。

孟太醫心裡不禁埋怨了幾句:“皇上要在床上重振雄風,何必吃外麵的秘藥,太醫院裡有好幾種滋補身體的藥丸,當年先皇就吃過,沒聽說不滿意,而且不會吃出事來,豈不比什麼‘神仙丹’‘神女丹’好多了?”

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繼續那張紙箋,但見上麵寫道:“然後就睡下了。這‘神仙丹’是我沒進宮的時候,一個老道姑給我的,一共兩枚,一枚形如雞卵,色如鵝黃,叫作‘神君丹’,一枚形如雞心,色若桃紅,叫作‘仙女丹’。

說是男女雙方用熱酒送下,便有‘洞中春不老,物外景長芳;玉山無頹敗,丹田夜有光。一戰精神爽,再戰氣血剛。快美終宵樂,春色滿蘭房’之效。我和皇上到了四更才睡下,醒來以後,就發不出聲音來了。”

孟太醫暗暗咋舌,心想:“雖說學武之人,有內力護身,哪怕是八十歲老漢,偶爾玩個‘一樹梨花壓海棠’也不成問題,但是一樹梨花壓一次海棠,和壓一晚上海棠,哪能是一回事。皇上年事已高,折騰一兩回,身體隻怕就扛不住了,這‘神仙丹’的藥效得有多猛,才能讓他們折騰到四更。”

孟太醫知道這種房中秘藥,藥效猛烈,絕不是好事。這種藥雖說能滋腎扶陽,其實大多都隻有扶陽這一功效,而且藥性越強,越傷身體。這“神仙丹”的藥性如此厲害,皇上和上官娘娘吃過以後,沒有死在床上,還真是命大。

孟太醫一邊想著自己的心思,一邊將手裡那隻檀木小盒翻過來,隻見盒蓋上雕刻著兩幅春宮圖,這中間刻著三個大字:“神仙丹”。

他將盒蓋揭開,盒中果然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鼻端湊過去一嗅,隱隱聞到鹿茸、鎖陽、淫羊藿等幾味藥材的味道,知道這幾味藥材都是煉製這種房中秘藥時常用的藥材,可惜其餘藥材隻用聞是聞不出來的,隻好放下盒子,問道:“請問娘娘手上可有這‘神仙丹’的方子?”

上官丹鳳搖了搖頭,又遞給孟太醫一張紙箋。

孟太醫伸手接了過來,隻見上麵寫道:“那老道姑將這兩枚‘神仙丹’給我以後,我便向她求過藥方。我許她錢財,她說她是出家之人,要金銀何用,又說她是和我有緣,因此贈給我這兩枚‘神仙丹’,但我和她的緣分還沒有那麼深,所以藥方是不會給我的。”

孟太醫忍不住在心中罵道:“連藥方都沒有的東西,你也敢給皇上吃!萬一那老道姑不懷好意,在藥丸裡藏上砒|霜,如今你和皇上焉有命在?”臉上仍然不敢顯露出來,說道:“皇上,請讓微臣給您把脈。”

皇帝點了點頭,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孟太醫伸手搭住皇帝的右手脈搏,再過良久,收回了手,說道:“皇上請換左手讓微臣把脈。”

皇帝聽了這話,伸出左手,放在桌上。

孟太醫走到皇帝的左邊,伸手搭住皇帝的左手脈搏,沉吟片刻,說道:“皇上不必擔心,您本就身體健壯,真氣充沛,突然間服下了好些補藥,體內邪火太盛,身子這才受不了了。便如禦花園中的池水本來正好,卻將黃河的水倒灌進去,池塘盛不下這麼多水,水滿則溢,焉能不淹了禦花園?

加上您白天的時候,因為接連發生重大變故,亂了心神,其實早就留下了隱患,若是昨晚您好好休息,今天也就緩過來了,但是您沒有好好休息,還吃了這些補藥,便如火上澆油,導致這些隱患跟著藥效一起發作。您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應該就是這個緣故。微臣給您開個方子,慢慢調養身體,等把體內這些邪火都排出來,想必就能發出聲音來了。”

皇帝微微皺眉,向上官丹鳳瞥了一眼。

上官丹鳳拿起一張紙箋,遞給孟太醫。

孟太醫接了過來,隻見上麵寫道:“需要幾日才能治好?”

孟太醫略一沉吟,說道:“皇上若是這幾日能依微臣所說,第一戒酒,第二不沾女色,第三少為俗事煩憂,第四早晚都打一套拳,或者練一套刀,將體內的邪火宣泄出去,想必兩三日就能康複。”

皇帝皺起眉頭,瞪了上官丹鳳一眼。

上官丹鳳身子一顫,伸手去抓皇帝的手,臉上滿是哀求之色。

皇帝甩開她的手,站起身來,離開了臥室。

上官丹鳳快步追了過去,抓住皇帝的衣角,跪在地上,輕輕晃動皇帝的衣角。

皇帝低頭瞧了她一眼,突然間甩開了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粉嬌和綠荷見皇帝走了,上官丹鳳仍然跪在地上,連忙走了過去,伸手去扶上官丹鳳的手臂,說道:“娘娘先起來吧。”

上官丹鳳搖了搖頭,但還是借著她二人的力道,從地上站了起來。

綠荷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上官丹鳳看也不看她,伸手將她推開,自己又回到臥室。

孟太醫還在臥室裡,見皇帝和上官丹鳳都出去了,一時也不知自己是去還是留,這時見上官丹鳳自己走了回來,腳步踉蹌,甚是失魂落魄,忙道:“娘娘,微臣給您把一下脈吧。”

上官丹鳳伸手指著門口,無聲地道:“滾出去!”

孟太醫有些生氣,心想:“剛剛皇上看著你的時候,臉上露出的厭惡之色,我又不是沒有看見,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你今天惹怒了皇上,皇上對你一點舊情也不念了,你還想像從前那樣風光嗎?現在我好聲好氣地要給你看病,你不讓我看,小心日後你想找太醫給你看病,也沒有太醫肯搭理你了!”當下便向上官丹鳳行了個禮,說道:“微臣告退。”

綠荷和粉嬌都知道李訛龐對上官丹鳳十分寵愛,這時見上官丹鳳滿臉哀戚之色去挽留李訛龐,甚至跪在地上,求李訛龐不要離開,李訛龐卻甩開了上官丹鳳的手,自己離開了溪月殿,都不禁惴惴不安,覺得有什麼不幸的事情,將要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偏偏上官丹鳳待在臥室裡不肯出來,也不許他們進去,他們不知道上官丹鳳到底是怎麼激怒的李訛龐,隻能自己胡思亂想。那些小宮女和小太監,不曾看見李訛龐離開溪月殿的時候,上官飛燕是怎麼挽留的他,又是怎麼被他甩開的手,但見其他人都心不在焉地做著自己的事,人人臉上愁雲慘淡,也受這氣氛感染,惴惴不安起來。

卻不知上官丹鳳將門關上,便卸掉了臉上的易容,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扮成了另一副模樣,然後將窗戶推開,躍了出去,轉了半個彎,來到一扇窗戶前麵,推開窗戶,躍進屋去,沿著走廊向前走,很快來到一間屋子前麵。

他將門推開,就見裡麵坐著兩個上官飛燕,都在閉目養神。

上官飛燕聽到推門的聲音,睜開雙眼,見來人果然是那個心腸很毒,嘴巴很壞的小子,心下暗恨,臉上卻嫣然一笑,說道:“你總算肯來見我了。”

王憐花臉上露出詫異之色,看了她一眼,說道:“真不知道你這自作多情的毛病,還有沒有痊愈的一天。”

上官飛燕氣得臉色發白,臉上卻笑得更甜了,問道:“難道你沒有事情想要問我?”

王憐花不再理她,看向陸小鳳,說道:“你現在就去臥室吧。”

上官飛燕曲起手指,指甲深深陷入肉裡,嫣然道:“你真敢讓她去假扮我?你就不怕被人發現,她不是我嗎?”

她這句話卻像是給瞎子拋媚眼,陸小鳳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離開了屋子,王憐花目送陸小鳳離開,誰也沒有理她。

上官飛燕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幾乎就要笑不下去了,但還是擠出笑容,說道:“我畢竟和皇上同床共枕了五個多月,枕邊人忽然換了個人,還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你真的以為皇上發現不了嗎?”

王憐花終於轉頭看她,但還是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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