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飛燕知道他終於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嫣然道:“何況還有吳明。你們猜的不錯,我確實和吳明有來往,他先前就派人來宮裡找過我,再過幾天,他還會派人來找我。你讓那個啞巴冒充我,吳明的人一定會發現不對的。”
說話之間,上官飛燕已經站了起來。
她走到王憐花麵前,雙目清亮,眼眶微紅,羞澀中微帶淒楚,歎了口氣,說道:“我剛剛聽到她說,她就是你口中那個比我好看一萬倍的心上人的時候,我的心口疼得厲害,恨不得立時死在你麵前。
那時我才知道,其實早在你跟我說,霍休一點也不愛我的時候,我心裡就有了你了。哪怕一句讓我歡喜的話,你都沒有說過,你隻會說那些惹我生氣的話,似乎我越生氣,你就越開心,但我還是喜歡你。就算你剃光了我的頭發,用你養的那條毒蛇,咬掉我的鼻子,我也沒法子不喜歡你。”
她最後這句話說完,突然之間,眼前白光閃動,身周到處都是刀影,瞬息之間,刀影便已消失,一切都和先前一模一樣,似乎剛剛的白光和刀影,都隻是她的幻覺。
上官飛燕一怔之下,臉上突現恐懼之色,伸手去抓自己的頭發,還沒用力,手就落了下來,手中還抓著一大把烏黑的柔絲。
她這一抓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諾的第一塊骨牌,隨著她的手落到身側,一叢叢烏黑的頭發都落到地上,轉眼間便鋪滿了她腳下的地麵。
上官飛燕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這一團團柔發,眼中恐懼之色更甚,抬手去摸自己的腦袋,觸手處溫暖光滑,稍微有些紮手。原來她那一頭烏黑的長發,都被王憐花用匕首削掉,腦袋上隻剩下短短的發茬,就像是男人兩天新長出來的胡子。
上官飛燕萬沒想到王憐花真會剃光自己的頭發,一會兒想到自己沒了頭發,會是什麼模樣,一會兒想到自己從前見到的那些光頭尼姑是什麼醜樣,一會兒想到上官丹鳳那一頭烏油油的秀發,一張俏臉已漲成紫色,氣得胸口不住起伏,一口怒氣頂在胸口,根本說不出話來:“你……你……”
一個“你”字說了半天,好不容易能說下去了,突然間雙腳離地,身子騰空而起,落到鏡子前麵。原來是王憐花見她死活說不出第二個字來,心裡很不耐煩,決定幫她一把,於是讓她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說不定心頭火起,就把頂在胸口的那口怒氣咽下去了。
上官飛燕見自己被王憐花扔到了鏡子前麵,心中慌亂之極,根本不敢去看鏡子裡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模樣。但是越是慌亂,越容易出錯,她急著移開目光,反而一不小心,就看見了鏡子裡的自己。
其實她容貌秀美純潔,身形纖細婀娜,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美,便是沒有那一頭烏油油的頭發,也是一個有如鮮花初綻的絕色美人,隻是和從前相比,自不免遜色不少。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倘若上官飛燕見慣了自己光頭的模樣,驀地裡見到自己留了一頭烏油油的長發的模樣,自然會欣喜不已,覺得自己光頭雖然很美,但還是留著頭發更美,然後開開心心地留起長發。但是上官飛燕見慣了自己留長發的模樣,驀地裡見到自己光頭的模樣,便如從天堂突然墮入地獄。
她睜大眼睛,看著自己青色的頭皮,有的地方能看見短短一層發茬,幾乎貼著頭皮,有的地方索性連發茬都沒有,雪白的臉上落了許多烏黑的柔絲,慢慢地向下滑動,露出來了她光滑的眉骨,原本生在那裡的兩道彎彎的柳眉,就和她的頭發一樣消失不見了。她變成了一個沒有頭發,沒有眉毛的醜八怪,哪裡還是從前那個烏發如雲,秀眉如黛的絕色佳人?
王憐花笑道:“你剛剛說,就算我剃光了你的頭發,你還是沒法子不喜歡我。我想你又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我這樣做了,你有沒有法子不喜歡我,不如現在就來試一試,為了幫你斷掉這個念想,我還不辭勞苦地幫你把眉毛也剃光了。怎麼樣,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王憐花說完這話,見上官飛燕不回答自己,突然間發現屋子裡靜的出奇。他微微一怔,向鏡子裡瞧了一眼,但見上官飛燕睜大雙目,看著鏡子,臉上肌肉扭曲,身子一動也不動。
王憐花又是一怔,然後伸出右手,在上官飛燕的肩膀上輕輕一推。
上官飛燕身子一軟,重重地摔在地上,身子呈現出一個很扭曲的姿勢,仍是一動也不動。
王憐花看了看上官飛燕,又看了看鏡子,他的神情一直漫不經心,似乎不把一切放在心上,此刻終於露出一絲茫然,喃喃道:“原來這麼做就可以殺人。若是大家都知道這個法子,剃頭匠就不用擔心自己沒活乾了。”然後俯下身去,拎起上官飛燕的身子,離開了溪月殿。
王憐花運起輕功,很快就拎著上官飛燕來到禦書房。他走進內書房,就見賈珂站在桌子前麵,似乎是在整理什麼東西。
賈珂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王憐花回來了,笑道:“快把她扔到床底下,然後讓我抱一抱你。”
王憐花聽到這話,便知賈珂根本沒有去看上官飛燕,將上官飛燕扔到地上,問道:“真要把她扔到床底下?”
賈珂微微一怔,不知王憐花是什麼意思,低頭一看,隻見地上躺著一個光頭姑娘,不僅沒有頭發,還沒有眉毛。賈珂不由一怔,隨即認出這是上官飛燕,又見她麵容僵硬,雙目大張,一動也不動,顯然已經氣絕身亡,又是一怔,問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王憐花道:“這其實不能怪我。”
賈珂心下好笑,暗道:“傻孩子,你每次一說這種話,我就知道責任在你身上了。”走到王憐花麵前,將他抱了起來,然後抱著他坐到桌上,笑道:“當然不怪你,我怎麼會因為上官飛燕怪你呢,你直說就是。”
王憐花一笑,伸手摟住賈珂的脖頸。若非賈珂現在是李訛龐的臉,他一定要狠狠地親上賈珂兩口,跟著便將上官飛燕如何向他吐露心事,他如何用匕首剃光了上官飛燕的頭發和眉毛,上官飛燕如何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如何好人做到底,將上官飛燕扔到鏡子前麵,上官飛燕如何被鏡子氣死等事一一說了。
然後聳了聳肩,說道:“說讓我剃光她的頭發的人是她,我隻是照著她的話做了,還擔心隻是剃光她的頭發,不足以讓她改變心意,於是大發善心,專門把她的眉毛也剃光了。
之後我也是見她對我太過感動,感動得連第二個字都說不出來,於是把她扔到鏡子前麵,讓她欣賞一下我的手藝。說不定她見我給她剃了一個這麼漂亮的發型,對我更加感動,胸口的氣就順了,就能繼續往下說了。
哪想到她居然感動過了頭,直接把自己的命都感動沒了。我說這件事不能怪我,難道說錯了嗎?”
賈珂越聽越覺匪夷所思,但是想想上官飛燕對自己的美貌的自負和在意,完全不遜於康敏和石觀音,書裡康敏是因為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被阿紫毀了容以後的模樣,活活氣死了,石觀音是因為天天攬鏡自照,愛上了鏡子裡的自己,鏡子碎了,她也就死了。上官飛燕一口氣沒有提上來,被鏡子裡的自己活活氣死了,倒也不是不可能。
賈珂忍不住笑道:“你當然沒有錯。若有人拿這件事來怪你,那才是蠻不講理呢。”說完這話,微笑著看著王憐花,想要問他,看見這樣一個秀美絕俗、窈窕娉婷的少女,情意綿綿地向他吐露心事,他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但是這個問題不用出口,賈珂便已知道答案了。
王憐花笑道:“隻要你講理,其他人講不講理,我管他們作甚?”又道:“你不把她複活嗎?”
賈珂不以為然,說道:“算了吧。她從前都能被自己的光腦袋活活氣死,就算我把她救活了,她醒來以後,看到自己的光腦袋,說不定就想:‘我的頭發都沒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立刻死了!把我的頭發剃光的那個臭小子,我決不能放過他,我要他給我陪葬!’
咱們問她的事情,她一定一句實話都不肯說,還會想辦法報複咱們。與其費那麼大力氣跟她周旋,倒不如就讓她這麼死了。咱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接下來興州城會越來越熱鬨,隻怕有好幾場硬仗要打,咱們須得養足精神,來迎接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焉有功夫理會這個滿嘴花言巧語、完全認不清楚局勢的小騙子?”
王憐花其實有點後悔,他向來聰明無比,學什麼東西,都是一學就會,他自己不需要做重複的事情,也就最不耐煩看彆人對他做重複的事情。他見上官飛燕又對他用美人計,心裡很不耐煩,想給上官飛燕一點教訓,才剃光了上官飛燕的頭發,豈知上官飛燕就這麼被他活活氣死了。倘若他早知道上官飛燕會因為一把頭發丟掉性命,他絕不會剃光上官飛燕的頭發。
這時聽了賈珂的話,王憐花也覺得賈珂說的有理,但還是有些後悔,不過上官飛燕已經死了,頭發也已經沒了,縱使人死能夠複生,剃掉的頭發,也沒法重新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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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語嫣昨天睡得很早,今天一早就醒了。她身上有傷,不好活動,在床上吃的早飯,吃過早飯以後,在宮女的攙扶下,在大殿裡慢慢走路,走到大廳的時候,感到有些疲憊,就坐到椅子上休息。
薛哩一直跟在王語嫣身邊,見王語嫣停下不走了,說道:“公主若是累了,就回床上休息吧。”
王語嫣點了點頭,忽見明蕊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到王語嫣,連忙福了一福,說道:“殿下,出大事了。”
王語嫣心中一緊,問道:“出什麼事了?”
明蕊道:“剛剛皇上下了聖旨,說上官娘娘品行不好,奪了上官娘娘的妃位,還讓上官娘娘去冷宮裡反省,未得皇上允許,不得離開冷宮半步。”
王語嫣吃了一驚,心想:“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也知道,刺殺我的人是上官丹鳳了?”
薛哩知道皇帝對上官丹鳳向來寵愛有加,現在又是奪了上官丹鳳的妃位,又是讓上官丹鳳搬去冷宮,其中顯然大有蹊蹺,問道:“皇上怎會突然這麼生上官娘娘的氣?”
明蕊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聖旨說得含含糊糊的,溪月殿的人也都不知道,上官娘娘到底做了什麼,惹得皇上如此生氣。我隻聽說皇上今天早上就對上官娘娘大發脾氣,好像打傷了上官娘娘的臉。我還聽幾個太監說,皇上今天連早朝都沒有去。”
薛哩皺起眉頭,想不明白上官丹鳳一個皇妃,能做出什麼事來,氣得皇上連國家大事都不想理會了。
王語嫣見明蕊臉上猶有幾分猶豫之色,她對這種表情十分熟悉,知道明蕊一定還知道什麼事情,隻是不知道該不該說,便道:“你還知道什麼,全都說了吧。這些事情又不是你做的,你有什麼好顧慮的?”
明蕊略一遲疑,說道:“我還聽溪月殿的人說,昨天來咱們這裡的鴻章——”
王語嫣聽到鴻章的名字,心中一凜,脫口而出:“她、她怎麼了?”
明蕊道:“殿下還記得她呢。”
王語嫣道:“我自然記得她。你快跟我說,她遇到什麼事了!吞吞吐吐做什麼?便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難道我會責怪你嗎?”
明蕊道:“聽說昨天皇上對鴻章姑娘一見鐘情——”
王語嫣聽說心上人竟然被皇上看上了,腦海中響起“嗡”的一聲,險些暈了過去,說道:“你說什麼?”
明蕊道:“真是這樣。我聽他們說,昨天皇上對鴻章一見鐘情,就讓她留在宮裡了。鴻章本來是何沅君姑娘從外麵帶進來的丫鬟,皇上看上了鴻章,何姑娘自然不敢不給。昨天皇上因為鴻章向他訴苦,就把武三通送去了大牢,把何姑娘送去了宮外,讓一位大人代為撫養,還讓太監給何姑娘送去了賞賜,算是鴻章的賣身錢。
不過這還不算完,聽說皇上收下了鴻章以後,雖然沒有直接把她冊封為妃子,但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昨天皇上去溪月殿的時候,也把鴻章帶過去了。”
王語嫣道:“溪月殿?你剛剛提過這個地方,這是上官娘娘住的地方?”
明蕊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溪月殿是皇上專門為太妃娘娘修建的宮殿。太妃娘娘每到夏天,就喜歡去那裡住幾個月。溪月殿後麵挖了一條小溪,溪裡種著一些荷花蓮花,夏天的時候,荷花蓮花都開了花,景致可美了。
上官娘娘進宮的時候,正好是夏天,她就喜歡這一處景致,問皇上能不能把溪月殿給她,自從太妃娘娘離開皇宮以後,溪月殿就再也沒有住過人,隻有皇上偶爾會去那裡小住,當時大家都沒有想到,上官娘娘向皇上要這溪月殿,皇上就把溪月殿給她住了,所以大家都說皇上真的很喜歡上官娘娘。”
王語嫣秀眉微蹙,說道:“既然這溪月殿是上官娘娘的居所,皇上為什麼要把鴻章帶過去?”
薛哩道:“殿下,您得稱呼皇上為‘父皇’。”
王語嫣一心隻想知道阿紫的事情,顧不上跟她計較這些,改口道:“我知道了。明蕊,你快說,皇上為什麼要把鴻章帶去溪月殿?”
明蕊臉上一紅,說道:“我聽他們說,皇上本來翻了上官娘娘的牌子,翻牌子的時候,還沒有遇到鴻章呢。後來遇到了鴻章,皇上已經翻了上官娘娘的牌子,不好不去,不然太不給上官娘娘麵子了,但又舍不得鴻章,所以就帶著鴻章一起去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