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嫣心中一緊,又道:“然後呢?”
明蕊道:“然後就是今天早上的事了。”
王語嫣道:“那鴻章呢?我知道上官娘娘被皇上打入冷宮了,鴻章現在怎麼樣了?”
明蕊見王語嫣這麼關心鴻章,心下有些詫異,說道:“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我聽說了皇上和上官娘娘的事,就急著回來了。”
王語嫣心想:“你都知道皇上把阿紫帶去了溪月殿,阿紫有沒有離開溪月殿,你怎麼就不知道了?是溪月殿裡的那些宮人沒有跟你提起吧。他們為什麼沒有提起這件事?難道阿紫出事了?”言念及此,更是心急如焚。
明蕊見王語嫣緊緊絞著手帕,臉上滿是憂色,說道:“殿下若是想知道鴻章現在在哪,我再出去打聽一下。”
王語嫣大喜,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薛哩說道:“鴻章姑娘現在跟在皇上身邊,你是公主殿下的宮女,哪好去打聽鴻章姑娘的事情?”
王語嫣見薛哩如此不通情理,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心想:“她不能去,我就自己去。”
卻聽薛哩說道:“一大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皇上心裡一定很不痛快,殿下何不派明蕊代您向皇上請安。”
明蕊明白了薛哩的意思,笑道:“鴻章姑娘昨天來過咱們青鳳閣,見有蠍子爬到殿下的床上,還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把蠍子抓住,免得蠍子咬到殿下。殿下若是念著鴻章姑娘的好,準備幾樣謝禮,送給鴻章姑娘也是好的。”
王語嫣本就是想要打聽一下鴻章現在在哪裡,看看鴻章是不是阿紫,見薛哩和明蕊給她出的主意很好,點了點頭,說道:“好,就這麼辦吧。”又道:“薛姑姑,我送她什麼謝禮好?”
這還是王語嫣第一次叫薛哩“薛姑姑”,薛哩聽到這個稱呼,當真有些受寵若驚。不過薛哩是皇後娘娘生前的宮女,又照顧過銀川公主,這一聲“薛姑姑”,她還是受得起的,說道:“殿下就送兩匹彩綢,或是兩樣首飾吧。入口的東西就不要送了,這種東西容易招惹麻煩。”
王語嫣略一沉吟,問道:“我記得我的首飾盒裡,有一副藍寶石耳環,還有一支紅珊瑚簪子。就給她這兩樣東西吧。”
薛哩勸道:“紅珊瑚簪子倒是合適,藍寶石耳環未免太貴重了,倒不是說您不能賞她這樣的東西,隻是上官娘娘剛剛受罰,您就重賞了鴻章姑娘,就怕會有有心人利用這事做文章。”
王語嫣道:“她救了我的性命,難道我的性命,還不如這一對藍寶石珍貴嗎?”
薛哩隻好道:“殿下的性命自然比藍寶石寶貴,是奴婢多慮了。”便從銀川公主的首飾盒中取來王語嫣提到的藍寶石耳環和紅珊瑚簪子,放在錦盒中包好,遞給了明蕊。
明蕊拿著這隻錦盒去了禦書房,說是銀川公主派她來向皇上請安。候在禦書房外麵的太監進去通報,很快走了出來,說道:“皇上說知道了,讓公主殿下安心養傷,公主的傷養好了,皇上就能放心了。”
明蕊連忙謝恩,又道:“公公,公主派我過來,還有一件事。昨天鴻章姑娘去青鳳閣的時候,看見一隻蠍子爬上了公主的床,就奮不顧身地撲了上去,抓住了那隻蠍子,才沒讓那隻蠍子蟄到公主。公主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今天一早,就把謝禮給我,讓我當麵交給鴻章姑娘。”
那太監一怔,轉頭問旁邊的太監和侍衛:“你們可曾見過鴻章姑娘?”
眾太監和侍衛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道:“皇上今天早上是自個兒回來的,我倒沒見到鴻章姑娘跟在皇上身邊。”“昨天皇上帶著鴻章姑娘去了溪月殿,後來鴻章姑娘應該再也沒有回來過。”“鴻章姑娘隻怕還在溪月殿呢。”“她不跟著皇上回來,待在溪月殿做什麼?”
最初那個太監說道:“鴻章姑娘畢竟是外頭來的,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規矩,倒也不足為奇,早上又發生了這麼多事,誰心裡不亂糟糟的,自然顧不上她。我這就去問問皇上,要不要把鴻章姑娘叫過來。”說著轉身走進禦書房。
進了書房,見皇帝坐在桌旁看書,便將銀川公主遣明蕊向鴻章道謝的事情一一說了。
皇帝怔了一怔,在紙上寫道:“你去吧。”
那太監領命去了溪月殿,但見殿裡站滿了人,有的是溪月殿的宮人,有的是皇上派來把上官丹鳳送去冷宮的侍衛,他們都站在原地,無所事事,隻有粉嬌和綠荷兩個大宮女忙前忙後,一邊流淚,一邊收拾行李。
那太監知道除了上官丹鳳之外,粉嬌和綠荷也都被皇帝發配去了冷宮,她二人昨天還是風光無限的大宮女,今天就隻能跟著上官丹鳳去冷宮,不知何時才能離開,心中自是無限委屈。
那太監見了粉嬌和綠荷的遭遇,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兔死狐悲之感,見隻有她二人在收拾行李,其他宮人都站在旁邊,什麼都不做,也不幫上官娘娘收拾行李,料想這是皇上的意思,並不多問,走了過去,問道:“鴻章姑娘在這裡嗎?”
溪月殿這些宮人自然知道鴻章是誰,昨天皇上帶著鴻章來溪月殿找上官丹鳳,他們是親眼瞧見的,都不禁為上官丹鳳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吃鴻章的醋,惹惱了皇上,好在皇上似乎真的隻把鴻章當成宮女,他自己進屋和上官丹鳳喝酒,就讓鴻章在外麵候著,沒讓她一起進去喝酒,他們才稍稍安心。
早上一連串變故接踵而至,他們早已六神無主,更是將鴻章拋諸腦後,這時聽到那太監的話,方始想起世上有這樣一個人來,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想:“早上你見過她嗎?”
那太監等了一會兒,見沒人知道鴻章現在在哪裡,奇道:“鴻章姑娘不在溪月殿嗎?”
眾宮人紛紛搖頭,說道:“鴻章姑娘昨天晚上確實跟著皇上一起來了我們這裡,但是我們今天早上,就沒有見過她了,還以為她是跟著皇上一起回去了呢。”
那太監不由一怔,說道:“這件事可馬虎不得,你們早上當真沒有見過鴻章姑娘?”
眾宮人一齊道:“公公,我們難道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那太監心中生出不祥之感,又去問那些站在溪月殿外麵的侍衛,有沒有見過鴻章姑娘,他們也說沒有。那太監隻好道:“好吧,我回去稟告皇上,你們若是見到了鴻章姑娘,就把她留住,派個人去禦書房說一聲。”
回到禦書房,那太監向皇帝稟告了這件事。
皇帝大吃一驚,寫道:“好好的人,怎麼可能突然消失不見了?溪月殿那些侍衛呢?他們也沒有見過她?”
那太監道:“奴婢問過那些侍衛了,他們也沒有見過鴻章姑娘。”
皇帝皺起眉頭,寫道:“昨天她跟朕一起去了溪月殿,朕讓她在外麵等著朕,之後朕就沒有見過她了。如果她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守在外麵的侍衛不可能沒有見過她,她一定還在溪月殿裡。上官丹鳳去冷宮了嗎?等她去了冷宮,你便讓張末星帶人把溪月殿徹底搜查一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好好一個大活人,不能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消失不見了!”
明蕊離開以後,王語嫣一直坐在前廳裡,薛哩勸她回去休息,她也不肯,隻是不好直說,她是為了等阿紫的消息,隻說她在床上躺了太久,躺得後背都酸了,實在不想回床上休息了。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明蕊回來。王語嫣見她手裡還拿著那隻錦盒,問道:“你怎麼沒把東西交給鴻章?”
明蕊臉上頗有惴惴之色,說道:“殿下,我沒找到鴻章姑娘。”
薛哩奇道:“你怎會找不到鴻章姑娘?”
明蕊道:“我去禦書房給皇上請安,皇上沒有讓我進去,隻是讓商公公出來傳話,說是讓公主安心養傷,公主身上的傷好了,皇上也就能放心了。我又說公主準備了謝禮,要我親手交給鴻章姑娘,誰想鴻章姑娘不在皇上那裡,也不在溪月殿,皇上剛剛還讓張副總管帶人去溪月殿找鴻章姑娘,說……”她說到這裡,臉上恐懼之色更甚,頓了一頓,又道:“……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薛哩嚇了一跳,說道:“鴻章隻是一個宮女,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殺她?”
王語嫣心下一喜,暗道:“一定是表哥夫和表哥把阿紫帶走了。”想到阿紫沒有做李訛龐的小老婆,心中當真說不出的歡喜,臉上容光煥發,衣服上的每一道皺褶似乎都要笑了出來。
薛哩和明蕊本以為王語嫣和鴻章如此投緣,聽說鴻章消失不見了,一定十分擔憂,哪想到她竟然如此歡喜。兩人對望一眼,都疑心這件事與王語嫣有關。
薛哩向明蕊使了個眼色,明蕊忙道:“是啊,鴻章昨天晚上才跟著何姑娘進的宮,她在宮裡見過的人,兩隻手隻怕就數的過來,她能得罪誰啊。”
王語嫣微笑道:“誰知道她得罪誰了,你們兩個既然這麼好奇,不如去找皇上,求他準許你們兩個跟著張副總管一起去溪月殿找人算了。我累了,回去休息了,就不跟你們在這裡聊天了。”
薛哩和明蕊見王語嫣剛剛還對鴻章十分掛念,突然就對鴻章失去了興趣,忍不住對望一眼,心中懷疑更甚。
*******
待得那姓商的太監離開了禦書房,賈珂走到旁邊休息的房間,上了門閂,走到床前,掀開簾子,就見王憐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乎仍在沉睡。
賈珂忍不住一笑,坐到床上,將王憐花抱在懷裡,說道:“我現在終於知道金屋藏嬌是什麼滋味了。”
王憐花睜開眼睛,微笑道:“恭喜,恭喜,就是不知賈兄說的嬌,指的是阿紫,唐玉,還是那個老頭啊?”
賈珂笑道:“我說的嬌其實不是他們三個中的任何一人,但我最不喜歡勉強彆人,既然我那個嬌不想做嬌,那就換個人來做嬌吧。”故作沉吟,然後一笑,說道:“一會兒我就叫醒唐玉,跟他說,我給他起了一個新名字,叫作唐嬌,怎麼樣?”
王憐花將賈珂壓倒在床,獰笑道:“好極了!隻可惜這個新名字,他隻能在地府用了!”說著去咬賈珂。
賈珂被他咬了好幾口,笑著將他摟住,然後道:“不鬨了。現在李訛龐變成了啞巴,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不見外人,咱們抓緊時間,把他們三個的秘密都問出來。將他們留在這裡,就好像將一條繩子拴在我的腰上,一離開皇宮,我就不免提心吊膽,生怕有人趁咱們不在,潛入書房,見到他們三個,壞了咱們的計劃。”
王憐花笑著點頭,說道:“咱們先把這裡布置一下,免得他們來過這裡,一睜開眼,就認出這是什麼地方了。”
賈珂正有此意,他早就命人送來了一些家具和陳設,就放在外麵的花廳裡。兩人換了床帳被褥、椅子軟榻,高幾上陳設的瓔珞、花瓶、香爐等物,都換成了彆的東西,床椅榻幾這些家具,也都換了位置。窗前添了幾盞彩穗宮燈,還把彩綢掛在牆上,擋住了原先的牆壁。
他二人皆是出身富貴之家,從未親手收拾過屋子,偏偏很在意享受,又要把臥室的布置大改,又希望臥室好看一點,免得影響他們的心情,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終於收拾好了臥室。
賈珂出去寫了一張字條,命太監將他們換下來的家具陳設搬走,然後送些早點過來。
其實賈珂回到禦書房以後,就命人送來早點,和王憐花吃了早飯,隻過了一個多時辰,他就又讓人送早點過來。
眾太監雖然有些奇怪,皇上今天的胃口怎會這麼好,但想到皇上不知怎麼回事,說不出話來了,往日十分得寵的上官娘娘也被貶入冷宮了,他們都覺得皇上突然說不出話來、上官娘娘突然被打入冷宮和皇上的胃口突然變得很好這三件事之間,一定有什麼聯係。
宮裡知道的事情太多,可沒什麼好處,自然沒人敢問皇帝,今天胃口怎麼這麼好。不一會他們就將那些家具陳設通通搬去了庫房,早點也都送了過來,擺在了花廳的桌子上。
賈珂將這些早點端到臥室,放到桌上,然後取過門閂,將門上了閂。
王憐花坐在桌旁,拿起一塊小胡桃糕,送進嘴裡吃了,問道:“先叫醒哪個?”
賈珂除去臉上的易容,說道:“阿紫吧。”
王憐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說道:“阿紫應該是吃過晚飯才進宮的,唐玉不僅沒有吃過晚飯,還受了重傷,我還以為你會先把他叫醒,讓他第一個填飽肚子呢。”
賈珂聽到這話,微微一笑,走到王憐花麵前。
王憐花仰頭看向賈珂,也是微微一笑。他沒有說話,他等著賈珂說話。
賈珂看著王憐花,忽然伸手去扯他的臉頰,向東拽拽,向西扯扯,給他扮了好幾個鬼臉,才放開了他的臉頰,說道:“你不要因為我對你無底線的寬容,無論你怎麼欺負我,我都不會真的生你的氣,真的跟你計較,你就以為我對彆人也這樣好不好?
我這人雖然算不上睚眥必報,但若彆人打了我的左臉,我可絕不會不僅不打回去,還伸出右臉給人家打。唐家都算計到咱倆頭上了,這般欺人太甚,我若是不報複回去,甚至還像從前那樣待他們,那我還做什麼官,直接剃光頭發,去少林寺出家算了。
以我這以德報怨的寬廣胸懷,想必去少林寺的第一天,就成了得道高僧,第二天方丈就哭著喊著要把方丈之位讓給我,第三天就得道成仙,去如來佛祖身邊念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