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第六十八章(1 / 2)

王憐花沉默不語,忽然笑道:“這女人還真是唐家的人。”

阿紫道:“她自然是唐家的人。從前她為了情郎絕食,唐家其他人都說她是腦袋沒有轉過彎來,等轉過彎來了,就知道自己錯的多麼離譜了。後來她自己提起這件事,也說自己當時是被鬼迷了心竅。

她這句話,還是喝茶的時候笑著說的,而她那個情郎,那天她不是叫唐敬的人把他帶走麼,唐敬的人就把他送回了他自己家,晚上他就懸梁自儘了。

要我說啊,唐芸這個情郎也太窩囊了,他被幾條狗侮辱了怕什麼啊,被狗咬了的人都不擔心自己會變成狗,難道他被幾條狗侮辱了,就做不成人,隻能做狗了嗎?就算他真的一心求死,也該先把唐敬宰了。彆人欺負了自己,就去報仇,這才稱得上有血性的英雄好漢嘛!”

王憐花卻是一笑,說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想過報仇?唐家做事向來趕儘殺絕,不留後患,唐敬既然做下此事,又豈會想不到,他會對自己恨之入骨?留下他的性命沒什麼用處,反而可能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不如趁早把他殺了。

什麼懸梁自儘,我看一定是有人在梁上係上繩子,有人把他的身體提了起來,把他的脖子套進繩圈裡,然後放開了手,他就瞪眼伸舌,一命嗚呼了。”說到最後,橫了將下頦抵在他肩頭的賈珂一眼,臉上似笑非笑,好像在說:“你現在應該知道,喜歡上唐家人的人,會落得一個什麼下場了吧。”

賈珂側過臉去,咬了一下王憐花的耳朵,輕輕地道:“隻要喜歡上王家人的人,不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我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若不是唐敬的做法實在太惡心了,王憐花聽到賈珂這麼說,肯定會故意跟賈珂說,喜歡上王家人的人,也未必不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這句話他現在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隻是搖頭莞爾,笑容神秘,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賈珂笑著捏了一把王憐花寫滿了“裝腔作勢”的臉頰,然後看向阿紫,問道:“李淳後來有沒有見過唐二先生那個小情人?”

阿紫看著賈珂的手指,心想:“要是姊姊能這麼捏我一把,那就好了。”然後說道:“我隻聽李淳提過這麼一次,但他到底有沒有再見過那位風姑娘,我就不清楚了。唉,早知道你想知道這件事,我先前就去問問李淳了。這中事情,我若是問他,他還是會說的。”

賈珂微微一笑,心想:“你先前還想殺我呢,倘若你知道我會對這件事好奇,那你隻會利用這件事來對付我吧。不過在見到上官飛燕之前,我也不會對這件事好奇就是了。”然後看向王憐花,問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王憐花搖了搖頭,笑道:“你出去吧。”

阿紫奇道:“賈公子,你去哪裡?我呢?是留在這裡,還是跟你一起出去?”

賈珂略一遲疑,心想阿紫對唐家的事頗為了解,若是讓她在外麵旁聽,唐玉再向憐花撒謊,她說不定能夠察覺,便道:“你跟我去外麵吧。”

阿紫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出去,王憐花自己在裡麵又是要做什麼,但是想到能和姊姊單獨相處,一顆心便怦怦直跳,歡喜之色溢於言表,當下便站起身來,跟著賈珂走了出去。

走到外麵,見是一個花廳,桌上擺著點心清茶,還有一隻花瓶,瓶中插著幾枝剛摘下來的梅花,花瓣上還有幾點露珠,壁上懸著字畫,架上擺滿了金玉古玩。

阿紫見這裡陳設華美,不像是客棧,好些古玩也不是尋常富商能用的東西,不由一怔,轉頭向窗外看去,想要看看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但見窗子緊閉,看不見外麵的景物,這才作罷。

她回過頭來,見賈珂已經坐到桌旁,於是跟著坐了過去,一手托腮,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賈珂不放,問道:“賈公子,咱們來這裡做什麼啊?”

賈珂豎起食指,放到麵前,“噓”了一聲,說道:“你很快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阿紫見賈珂這般神秘,不禁興奮起來,屏息凝神,靜靜聽著屋裡的動靜,心想:“難道這屋裡有個機關,王憐花留在裡麵是為了觸發機關,他在那邊觸發了機關,我們麵前就會出現一個大洞,洞口後麵是一條地道,沿著地道往前走,就能找到什麼東西?會是什麼呢?難道是西泥國藏在地下的大批珠寶?”

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得幾聲咳嗽自臥室響起。那是男人的聲音,甚是虛弱,雖不像是王憐花的聲音,但阿紫仍然覺得十分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阿紫一怔,看向臥室緊閉的門,很快又聽到一道男人的聲音自門後響起:“你既然起來了,就過來吃些東西吧。”這道聲音十分陌生,不是王憐花的聲音,她從前絕沒聽過這道聲音。

阿紫轉頭看向賈珂,見賈珂看著桌上那瓶梅花,神色如常,知道這兩道聲音的主人此刻出現在臥室裡,都在賈珂的意料之中,心想:“這一切既然都在姊姊的意料之中,我還有什麼好一驚一乍的,就在這裡跟姊姊看一場戲吧。”

阿紫想到這裡,放鬆下來,忽然有些餓了,這才想起來,適才她急著跟賈珂和王憐花坦白,她就是他們找的顧紅衣,隻吃了幾口牛肉麵,就什麼也沒有吃了。剛剛她的心神都被要事占據,自然無暇顧及五臟廟,這時才覺出餓來,見桌上放著點心,便拿起一塊,就要送入嘴裡。忽然手背一沉,原來是賈珂按住了她的手。

阿紫詫異地看向賈珂,忽聽得一道熟悉的聲音自門後響起:“多謝前輩為我準備了這麼豐盛的早點。”這道聲音虛弱無力,聲音的主人顯然受了重傷。聲音透過屋門,傳入阿紫耳中,阿紫聽得清清楚楚,說話之人竟是唐玉。

阿紫昨天就疑心唐玉在賈珂和王憐花的手上,但見賈珂和王憐花一直沒有提起唐玉,她就以為他們也沒有找到唐玉,沒想到唐玉真的在他們的手上。何況唐玉平時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似乎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何時像現在這般狼狽過?

阿紫不禁大吃一驚,心想:“這是唐玉?”好在她此刻沒有吃東西,心裡再怎麼驚訝,也沒有發出聲音來。

賈珂鬆開了阿紫的手,示意她可以繼續吃了。

阿紫反而不急著吃了,她看看屋門,看看賈珂,就想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王憐花看著唐玉,淡淡一笑,說道:“你不必在這裡跟我客套,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感謝我,而我給你準備早點,也不是對你多好,不過是不想你就這樣餓死罷了。”

唐玉扶著椅子,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隻覺背心一陣劇痛。他將手伸入懷中,想要取出傷藥吃下,卻摸了個空。原來他懷裡的東西,都已經消失不見,想必是被向問天拿走了。

唐玉隻好艱難地走到桌旁,幾步的距離,就把他疼得額上冷汗滾滾而下。他好不容易坐了下來,擔心牽動傷口,不敢大口呼吸,隻能小口小口地喘著氣,過了一會兒,說道:“前輩若是關心晚輩的性命,可否賜給晚輩一點傷藥?晚輩身上痛得厲害,若不儘快醫治,隻怕活不了幾天了。”

王憐花微笑道:“你放心吧。我昨天就給你把過脈了,你身上的傷勢看著嚴重,但不會危及你的性命。”

又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說道:“當然了,你若是想要你身上的傷勢好得快一點,疼痛減輕一點,傷藥我也有。這是小還丹,專治內傷的靈藥。這藥丸煉製不易,我這一瓶,也是我從前立下大功,教主賞給我的。你滿嘴謊話,不把向某當兄弟,向某憑什麼給你用這靈丹妙藥?”

唐玉道:“前輩說晚輩滿嘴謊話,不把前輩當兄弟,又是何出此言?晚輩什麼時候騙過前輩了?”

王憐花道:“到現在還在撒謊,你的嘴也是夠硬的。好在我早就聽說過唐家的陰險狡猾之名,知道你嘴上說得再漂亮,心裡也未必是這樣想的,才沒被你現在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騙住。你先吃飯吧,吃完了飯,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唐玉聽王憐花這麼說,便拿起筷子,夾起了一隻蝦餃送進嘴裡。蝦餃已經涼了,好在廚師的手藝很好,涼了的餡料還是一樣的鮮美。唐玉身上實在太痛,根本不想吃東西,但他知道自己想要身上的傷早點好起來,就得多吃一些東西,隻能強忍劇痛,慢慢吃起飯來。

他一邊吃飯,一邊在心裡琢磨,向問天為何說自己滿嘴謊話,明明先前他還對自己說的話十分相信呢。他心裡有事,吃進嘴裡的蝦餃是什麼滋味,也沒有留意,等到最後一個蝦餃吃完了,他也想通了,把筷子放了下來,看向旁邊的紅泥小火爐,說道:“向前輩,晚輩可以喝一點熱湯嗎?”

紅泥小火爐上麵放著一個瓷鍋,裡麵放著一鍋老鴨湯,除了熬老鴨湯慣用的筍乾、生薑、枸杞和蓮子這些配料之外,湯裡還放了一點人參。唐玉現在傷勢很重,喝點人參湯,對他的傷勢自然大有益處。

桌上明明擺著茶壺,王憐花見唐玉舍近求遠,不看熱茶,卻去看這鍋老鴨湯,知道他十有八|九是衝著湯裡的人參來的,心想:“這小子的鼻子還真靈。”

王憐花也不是小氣之人,點了點頭,說道:“喝吧。”

那紅泥小火爐不在桌旁,唐玉隻好強忍劇痛,站起身來,走到紅泥小火爐旁,舀了一碗老鴨湯,然後坐到桌旁,慢慢喝了起來。

王憐花向唐玉碗裡瞄了一眼,見唐玉把那些人參片全都舀在了碗裡,心想:“早知道這小子會這麼做,我就讓他們把一整根人參都放在裡麵了。他若是把一整根人參都吃了,現在一定口鼻一起流血,那模樣想想就很有趣。”

隨即又見唐玉默不作聲地喝著老鴨湯,神色從容,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王憐花很不喜歡唐玉這副模樣,眼珠一轉,說道:“那個刺殺銀川公主的凶手,向某已經找到了。”

唐玉看向王憐花,問道:“不知這人是誰?”

王憐花道:“她是誰不重要,你可知道,她為什麼會使你們唐家的獨門暗器?”

唐玉歎了口氣,說道:“晚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還望前輩賜教。”

王憐花道:“因為這是唐二先生教她的。”

唐玉沉默著,忽地一笑,說道:“前輩這個笑話真的很有意思,如果晚輩不是傷得太重,說話都覺得疼痛難忍,根本不敢笑一下,現在一定會哈哈大笑的。”

王憐花道:“你不相信向某的話?”

唐玉道:“晚輩也很想相信前輩的話,隻可惜晚輩傷的是後背,不是腦袋。”

王憐花不答,拿起一個紅豔豔的蘋果,在手裡把玩,過了好一會兒,說道:“你若不相信向某的話,那碗老鴨湯,你為什麼拿在手裡不再喝了?”

唐玉聽到王憐花的話,這才驚覺他一直把湯碗拿在手裡,“向問天”把玩了多久的蘋果,他就看了多久的向問天,那碗熱氣騰騰的老鴨湯,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了。

唐玉苦笑了一下,說道:“因為晚輩也是人,是人就難免多疑。即使心裡再相信唐二先生不會這麼做,卻還是忍不住去想,唐二先生若是沒有這麼做,前輩為什麼不說彆人,隻說他呢。”

王憐花笑了笑,說道:“不止是因為多疑吧。其實你心裡清楚,唐家能使出這中鏤空毒針的人,隻有你和唐二先生兩個人。一個人自己不會用這中毒針,卻教會了彆人用這中毒針的可能性有多大,你這個暗器行家,心裡自然有數,你們唐家有沒有這樣的天才,你心裡自然更有數。

那個殺手的武功當然不是你教的,你自己可以排除掉,那還剩下誰呢?不就隻剩下唐二先生了麼。其實你心裡早就在懷疑唐二先生了,隻是你不願懷疑他,也不敢懷疑他,因為你打從心底裡無法接受,一直對唐家忠心耿耿的唐二先生,竟然會做出這中事來。

而且,你心裡清楚,向某費這麼大力氣救下你,真正想要拉攏的,是你背後的唐家,而不隻是你一個人。唐二先生是唐家的第一高手,沒有唐二先生的唐家,和有唐二先生的唐家,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向某既然想要拉攏唐家,就沒必要去瞎造謠言,挑撥唐二先生和唐家的關係。那向某說的話,又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唐玉默默聽著王憐花的話,心亂如麻,牽動了內息,隻覺氣血翻騰,後背奇痛,極是難受。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牽動了背後的傷口,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王憐花見唐玉奄奄一息地癱坐在椅子上,隨時都會從椅子上滑落下來,雖知他沒有性命之憂,可他半點力氣也無,又如何有力氣回答自己的問題。隻好拿過瓷瓶,取出一粒傷藥,扔到唐玉的湯碗裡。

唐玉想要道謝,但是身上疼得厲害,實在說不出話來,隻好向王憐花點了點頭,然後端起湯碗,將碗裡的老鴨湯一飲而儘,自行調氣,過了一會兒,吐出一口汙血來,正好吐到了湯碗裡,隻覺胸口煩惡之感頓消,身上的疼痛也減輕許多,說道:“前輩這傷藥果然靈驗,在下自小到大,吃過的傷藥不計其數,隻有從前賈珂送我的傷藥,能與前輩的傷藥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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