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十幾丈,又來到一扇鐵門前麵,將鐵門推開,迎麵吹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冷風,風中夾裹著雪後的清冽之氣,兩人胸中的腐臭之氣一掃而空。
兩人心下驚奇,凝目細看,原來兩邊石壁上生著一些天然孔洞,最大的約有山核桃大小,冷風便是從這些孔洞中吹進來的。
賈珂知道湖底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山風,心想:“我們應該是在山腹中了。”再前行數丈,這一次卻是一道珠簾,簾子後麵空間寬敞,似乎是一間石室。
兩人掀開珠簾,走了進去,隻見裡麵果然是一間圓形的石室,室中放著一張石桌,桌前放著一張石凳,桌上放著一麵銅鏡,鏡旁放著一個石盒,對麵放著一張石床,床上放著被褥,這些被褥都已爛掉了。
兩人見床上的被褥高高隆起,裡麵顯然有什麼東西,過去一看,隻見被褥之中,躺著一具屍體,也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屍體上的皮肉已經消失,隻剩下一把枯骨和一頭青絲。
這具屍體穿的衣服,雖已腐爛不堪,仍能看出是女子的衣服,兩人不由對望一眼,心下都覺驚奇,李秋水怎會把一個女子囚禁在此處?
王憐花戴上手套,掀開女屍身上的被子,仔細打量了片刻,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刀,兩枚銀針,用小刀在女屍身上割了一個口子,然後用銀針去刺女屍的骨頭,過了片刻,說道:“她生前雖然中了毒,但不是因為體內的毒死的。”
賈珂微微皺眉,說道:“她不會是活活餓死的吧?”
王憐花道:“或者活活渴死的。”
賈珂道:“是了,一個人若是沒吃沒喝,肯定會先渴死。”
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量這間石室。
隻見那張石桌旁邊,放著兩個石桶,石桶裡都生滿了苔蘚,它們從前是做什麼的,現在已經不可辨認。又見石床旁邊,放著一個櫃子,於是走到櫃前,拉開櫃門、但見櫃中放著幾件衣服,也都已經發黴腐爛,看不出來從前的模樣,隻知道是女子的衣裳。
賈珂見櫃子裡除了這幾件衣服,再無他物,於是關上櫃門,走到石桌前麵,將石盒揭開,見是一些小兔、小雞、小狗、小貓這樣的玩偶,都是用頭發編成,每一樣玩偶,都黑漆漆的,乍一看實在有些嚇人,但是仔細一看,就能看出這些玩偶十分精致,顯然傾注了極大的心血。
賈珂心想:“這些玩偶應該都是那位姑娘在這裡無所事事,編來打發時間的。李秋水到底跟她有什麼仇什麼怨,把她囚禁在這裡,連幾根毛線也不給她,竟然把她逼得隻能用自己的頭發來編這些東西?”
隨即轉念,又想:“這些小兔、小雞、小狗、小貓,都是鄉下再常見不過的動物,高門大戶的人反而見得不多。那位姑娘即使不是鄉下女子,也一定是曾經在山野裡隱居過一段時間,這樣的人,怎會得罪李秋水?”
突然間聽到王憐花倒吸了口氣,說道:“賈珂……”不知怎的,聲音竟然有些發顫。
賈珂聽王憐花語氣不對,隻道王憐花是遇到什麼事了,心中一驚,急忙轉身,奔到王憐花身邊,問道:“怎麼了?”
王憐花轉過身來,一言不發地將一樣物事,遞到賈珂麵前。
賈珂就著王憐花的手一看,見是一樣黑漆漆的小玩偶,和剛剛那些小兔、小雞、小狗、小貓一樣,都是用頭發編成,不過這個玩偶,卻是一個敲打木魚的小和尚。
賈珂睜大眼睛,心中登時生出一個十分荒謬的念頭來,心道:“和尚,隱居,女人,李秋水,這不會是……”
王憐花見賈珂臉上滿是震驚之色,卻一言不發,便知他和自己想到了同一個人,說道:“你也覺得這人是她,是不是?”
賈珂沉默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我看到這個小和尚,確實想到了她。”
王憐花沒有說話,轉過身去,低下了頭,怔怔地瞧著床上這具女屍。
賈珂伸手將王憐花攬在懷裡,說道:“憐花,你彆急著傷心,這世上不是隻有你的外祖母,跟和尚有過牽扯,說不定這是彆人呢。”
王憐花搖了搖頭,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那女屍的臉龐,過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來,向賈珂一笑,眼光中露出幾分恨意來,說道:“我不傷心,我隻是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笑話。當年見到李秋水死在縹緲峰上,我居然為她大哭了一場……她……她怎配我掉一滴眼淚!”
賈珂輕撫王憐花的後背,說道:“你那時又不知道這種種內情,以為李秋水是你的外祖母,見她死了,為她傷心,那是在所難免的,這怎麼能怪你呢?”
頓了一頓,又道:“李秋水是你的外祖母的親姐姐,就算她因為無崖子喜歡你的外祖母,所以對你的外祖母懷恨在心,我想她也不至於對你的外祖母如此狠辣。這位夫人未必就是你的外祖母,隻憑這樣一個小玩偶,就斷定她的身份,未免太過草率。咱們還是先在這裡找找,有沒有其他線索,能夠證明她的身份吧。”
王憐花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說道:“這床上我看過了,除了這個被她拿在手裡的小和尚之外,再沒有彆的東西了。”
賈珂嗯了一聲,說道:“我剛剛看過旁邊的櫃子和桌子了。櫃子裡放著幾件衣服,可惜都爛掉了,看不出從前的模樣來。桌子上不是有個盒子麼,盒子裡放著幾個小兔、小雞、小狗、小貓的玩偶,和這個小和尚一樣,都是用頭發編的。”
王憐花點了點頭,遊目四顧,見石床床尾有個月洞門,便拉著賈珂走了進去。
一踏進門,隻見斜前方放著一個浴桶,浴桶旁邊放著一張石凳,石凳前麵放了一麵銅鏡,這裡顯然是那位夫人生前洗漱的地方。
賈珂卻越看越彆扭,總覺得這些家具很不協調,問道:“憐花,你有沒有覺得,這裡的東西有些奇怪?”
王憐花道:“當然奇怪了。李秋水把她囚禁在這裡,卻隻給她這幾樣少得可憐的家具。若是換成李秋水被關在這裡,我看她在這裡住上幾天,就要悶得發瘋了。”
他想到李秋水在宮裡享儘榮華富貴,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西泥國最好的東西,都先送到她的麵前,讓她挑選,當真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李桑楚卻被李秋水關在這個狹窄潮濕,暗無天日的石室裡,連一本書,一把琴也沒有,每天隻能拔自己的頭發編玩偶來解悶,便是一肚子怒火。
隻恨當年李秋水死得太痛快了。她全身著火,摔下懸崖,能有什麼痛苦,就該把她關在這裡,讓她和妹妹的屍體同吃同住,還要每天在她身上割下一片肉來,讓她嘗嘗這切膚之痛,這樣才夠痛快。
賈珂卻道:“不是這種奇怪,是另一種奇怪。就好像你去酒店喝酒,店小二給你送來了酒,卻不給你酒杯……”
他說到這裡,登時恍然大悟,說道:“我知道哪裡奇怪了!李秋水在家具上如此吝嗇,在銅鏡上卻格外大方,這裡一共有兩間石室,竟然每間石室裡都放著一麵銅鏡。
李秋水在這裡放了兩麵銅鏡,顯然是允許那位夫人整理自己的儀容,可是我在這兩間石室裡都沒看見梳子,更不用說珠寶首飾和胭脂水粉了。這很奇怪,不是嗎?如果她不樂意那位夫人整理自己的儀容,那她為什麼要在這裡放兩麵銅鏡,如果她樂意那位夫人整理自己的易容,為什麼不肯給那位夫人一把梳子。除非……”說到最後,不知為何,停了下來。
王憐花道:“除非什麼?”
賈珂咬了咬嘴唇,說道:“你還記得吧,李秋水從前為了搶走無崖子,就在童姥練功的緊要關頭,在童姥背後大喊一聲,害得童姥走火入魔,再也沒法長大,一輩子都隻能形如女童。童姥因為此事,對李秋水極為痛恨,於是潛入西泥國皇宮,毀了李秋水的容貌。
像李秋水這樣一個絕色美人,對自己的容貌定是無比愛惜,每天攬鏡自照,看見自己被童姥毀了的容貌,自是痛不欲生,而她的容貌被毀,歸根結底,是因為她愛上了無崖子。倘若她是因為發現無崖子心中真正所愛,是你的外祖母,於是把你的外祖母囚禁在這裡,你說她會不會想,因為無崖子,她的容貌被童姥毀掉了,你的外祖母憑什麼能留下自己的漂亮臉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