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歎了口氣,說道:“小康,我心裡何嘗不是這樣想的,若能換得諒兒平安,要我死在這裡,我也心甘情願。但他們把咱們抓到這裡,每天給咱們送來飯菜,不讓咱們餓死,顯然咱們的性命,對他們還有用。他們又怎會讓你我如願以償呢?”
康敏聽到最後,又將臉埋進段正淳懷裡,低低啜泣了一會兒,說道:“好淳哥,你剛剛說,若能換得諒兒平安,要你死在這裡,你也心甘情願,這是真的嗎?”
段正淳道:“這自然是我的真心話。諒兒是你的兒子,不也是我的兒子嗎?我這個做父親的,又怎會不疼他?”
康敏抿著嘴一笑,臉頰上兀自掛著幾滴亮晶晶的淚珠,伸手去摸段正淳的臉頰,說道:“我當然知道我的淳哥是個好父親,隻是你是大理國的皇太弟,日後要做大理國的皇帝的,諒兒又是兒子,和女兒不一樣。
淳哥,我還以為你為了譽哥兒,一定不會認下諒兒,不過諒兒為了把咱們救出去,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想來也不會在乎這些虛名,你便是不認他這個兒子,他自己心裡難過一陣,一定也就想開了。這也隻能怪他自己,誰叫他沒有托生在王妃的肚子裡呢。”語音又哀怨,又淒苦,自怨自艾之情見於臉色。
段正淳壓根沒有想過這個兒子會對段譽有什麼影響,當年刀白鳳因為喝秦紅棉的醋,獨自離開大理,沒過多久,便死在衛國,段正淳心裡不是不愧疚。他早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加倍對段譽好。何況這些年來,段譽一直是他唯一的兒子,大理國的文武百官,誰不認為段譽終有一日,會登基做皇帝。段譽在大理國的威望,又豈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兒子所能相比的?
段正淳聽康敏如此說,心中好生愧疚,對康敏又添幾分憐愛,說道:“小康,我的親親小康,鳳凰兒是我的心肝寶貝,你更加是我的心肝寶貝,咱倆的兒子,我怎能舍得不認他?”
王憐花聽段正淳的話越說越肉麻,實在忍不住了,伸出手指,在賈珂的肩膀上戳了一下,等到賈珂轉頭看他,便向賈珂齜牙咧嘴,表示自己已經被段正淳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了。
賈珂心中好笑,將嘴唇湊到王憐花耳邊,輕輕地道:“我的親親憐花。”
王憐花剛剛聽段正淳叫康敏“我的親親小康”,隻覺世上最肉麻不堪的話莫過於此,這時聽到賈珂如此稱呼他,卻覺得這個稱呼甚是動聽——反正總比賈珂從前給他起的那些名字好聽多了,於是轉過頭去,親了賈珂一口。
賈珂心裡好笑,拉過來王憐花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寫道:“康敏隻怕和姬苦情是一夥的。”
王憐花眉毛一揚,在賈珂的手心上寫道:“你怎麼知道?”
賈珂在王憐花的手背上寫道:“我也隻是猜測。一來康敏在書裡沒有孩子;二來這地方如此隱蔽,除非那個諒兒有通天本事,否則他怎麼可能找到這裡,可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哪個名字裡有‘諒’這個字;三來你不覺得康敏這一套說辭,聽起來十分耳熟嗎?先前江玉郎不就是打算冒充段正淳的兒子,用救命之恩,讓段正淳順理成章地認下他這個兒子嗎?”
王憐花聽賈珂說得有理,點了點頭,但很快微微皺眉,在賈珂的手心上寫道:“康敏能被姬苦情收買,想必是姬苦情向她許諾,給她弄一個假兒子,隻要她能哄得段正淳認下這個假兒子,日後這個假兒子登基做了皇帝,她就是太後。
可是姬苦情的計劃若是進展順利,十二月二十七日那天,段正淳一家老小,可是要在拍賣會上露麵的。段正明隻要還有點腦子,就會收回段正淳‘皇太弟’的身份,另找一個人繼承皇位,即使段正明沒有腦子,發生了這樣的事,也堅持讓段正淳繼續做皇太弟,大理國那些文武百官隻怕也不會答應,最後段正明十有八|九還是會另找一個人繼承皇位。
段正淳做不成大理國的皇帝,他的假兒子當然也就做不成儲君,段正淳死了以後,他的假兒子也做不成皇帝。康敏的性命在姬苦情的掌握之中,她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幫姬苦情欺騙段正淳,這倒沒什麼奇怪的,可是姬苦情明知段正淳的假兒子不可能當上大理國的皇帝,為什麼還要安排這樣一個假兒子?”
賈珂在王憐花的手背上寫道:“無論段正淳會不會被姬苦情送去拍賣,他都是大理國當今皇帝唯一的弟弟。即使段正淳做不成皇帝了,段正明也不可能虧待段正淳的,更不可能虧待了段正淳的兒子,起碼也得封他們大官做做。姬苦情隻需要給段正淳安排一個假兒子,就能得到這些好處,這筆買賣穩賺不賠,你若是他,你做不做?”
王憐花眼光太高,根本看不上大理國的王爺,更不用說大理國的官員了,聽了賈珂的話,才意識到是自己想岔了,於是在賈珂的手心上寫道:“我現在可是西泥國的皇帝了,段正明便是讓我做大理國的宰相,還送給我一個便宜兒子,我也不要。”
賈珂一笑,伸手捏了王憐花的臉頰一把,忽聽康敏又是一陣啜泣,忙向王憐花使了個眼色,然後貼在石壁上,張眼往外望去。
隻見段正淳笑道:“正說著高興的事呢,你怎麼又掉眼淚了?快向我笑一笑,讓我看看你哭了這麼久,還能不能笑了。”
康敏聽了這話,向段正淳一笑,說道:“誰稀罕你看啦?我心裡高興,掉的眼淚,那也是甜的,你若不信,你就過來嘗嘗。”
段正淳笑道:“你這甜滋滋的眼淚,我從前就嘗過一次,那是我去信陽找你的時候,你聽說我要帶你回大理,流下來的眼淚。”
康敏笑道:“你還記得我那時候掉的眼淚,是什麼滋味啊。我隻記得你來找我,說你要帶我走,馬大元聽了你的話,衝上來要和你拚命。你對他百般忍讓,始終不肯跟他說一句難聽的話,更不用說跟他動手了,後來我說我要跟你走,馬大元過來打我,你才不忍氣吞聲了。好淳哥,你為了我跟彆的男人打架,我心裡有多麼歡喜,你知不知道?”
段正淳歎了口氣,說道:“馬副幫主是丐幫中大有身份的英雄好漢,我明知你早就跟他成了親,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來信陽找你,還要把你帶走,委實對他不起,又怎好意思跟他動手?
倘若他那一巴掌,是要落在我的臉上,我一定不閃不避,任他狠狠在我臉上扇上幾巴掌,好讓他出出心中的惡氣,這樣我帶你回大理,心裡也就沒有那麼愧疚了。偏偏他那一巴掌,是要落在你的臉上,你的臉頰又薄又嫩,他那一巴掌若是真的落上去了,你非破相不可,我怎能坐視不救?隻好出手阻攔,現在想起這件事,我還是覺得對他不起。”
雖然段正淳去信陽找康敏的時候,賈珂並不在場,但這時聽了段正淳和康敏的話,發現他二人話語中的漏洞,不由心下冷笑,暗道:“馬大元聽說你要把他老婆帶走,就衝上來跟你拚命,他既要跟你拚命,肯定少不了跟你動手動腳,你若是真肯乖乖讓他打你,多少巴掌挨不了。
分明就是馬大元打你的時候,你一味閃躲,雖然沒有還手,卻也沒有任由馬大元打你,後來馬大元去打康敏,你就說倘若馬大元這一記耳光,是要扇在你的臉上,你一定乖乖任由他扇了,你這一番話說得也太冠名堂皇了吧!”
康敏幽幽地道:“我嫁給馬大元,不過是生計所迫,那些年來,雖然人在信陽,但這一顆心,哪一刻不在你的身上?淳哥,隻有在你身邊,我才能得到快樂,待在馬大元身邊,我隻會鬱鬱寡歡。難道我在心裡,竟然還不如馬大元重要嗎?”
段正淳笑著去親康敏,說道:“小康,你是我的心肝寶貝,便是一萬個馬副幫主,也不如你在我心裡重要。”
康敏眼中流下淚來,說道:“淳哥,有你這句話,我便是現在死了,那也能瞑目了。”
段正淳眉頭微皺,說道:“咱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焉知不能活著出去?小康,你何必說這種喪氣話。”
康敏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淳哥,你就當我愛胡思亂想吧,自從見到諒兒以後,我就總是心神不寧,我總有種預感,也許我沒法活著離開這裡了。
如今諒兒落在他們手裡,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我和他都死在這裡了,你也彆太傷心,那是我們娘倆福薄,不像其他姐姐,能一直和你在一起。淳哥,我隻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現在就認下諒兒,這樣一來,即使……即使諒兒真的死在這裡了,他也不會是個孤魂野鬼,他有姓,他姓段。”
段正淳苦笑道:“小康,我早就已經認下諒兒了。隻是如今咱們身陷囹圄,我再在心裡認定諒兒是我的兒子,又有什麼用?隻有等咱們回到大理,我將諒兒的身份稟告皇兄,諒兒才能真正的認祖歸宗。不然……不然一切隻是空談罷了。”
康敏道:“淳哥,你能不能寫一封信,告訴彆人,諒兒是你的兒子?”
段正淳歎了口氣,說道:“小康,你怎麼說起糊塗話來了?難道這間牢房裡有紙筆嗎?還是你認為那些看守咱們的人,聽說我要認諒兒做兒子,就會給咱們拿來紙筆,好讓我寫下這封信來?他們若是如此好說話,咱們也就不會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諒兒是死是活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