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第一百零八章(1 / 2)

那狄康年將軍昨天接到聖旨,帶著兩萬兵馬,以及“一品堂”二百名高手,出城迎接衛國的迎親隊伍。

衛國迎親隊伍早已踏入西泥國境內,一路上都有當地官員大張筵席,為他們接風洗塵,狄康年要找到他們,自然不是難事,聽說一行人在興州城五六十裡外的大富紳家中歇宿,第二天一早,就帶人登門拜訪。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唐玉刺殺公主一事,狄康年自是一句不提,隻說皇上擔心路上招待不周,特命自己帶人前來迎接眾人。

正說著話,狄康年突然聞到一股藥氣,向外麵瞥了一眼,見幾個丫鬟端著幾隻五彩大瓦缸從門前經過,瓦缸中熱氣騰騰,裡麵裝的都是藥湯,問道:“諸位大人可是身體不適,怎的喝起藥來了?”

李淳道:“有勞狄將軍掛念。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有幾個人從前沒學過騎射武功,身子本就柔弱,加上一路舟車勞頓,水土不服,因此患了急病。好在他們病得都不嚴重,本王已經找大夫給他們看過了。”

狄康年笑道:“不嚴重就好,兩國水土不同,欽差大人們不似我們這些常年行軍打仗的老粗,身子嬌貴得很,一時不能適應,那也實屬尋常。王爺,既然幾位大人病得不嚴重,這就請啟駕動身吧。這裡距離興州城已經不遠了,咱們刻下動身,中午應該就能到了。”

李淳向外麵望了一眼,笑道:“本王隻顧著和狄將軍說話,竟沒發現,外麵的天已經這麼亮了,是該啟程了。”

這日下午,一行人來到興州城。按理說李淳是衛國王爺,他親自來興州城迎娶銀川公主,西泥國皇帝應該派皇子在城門前迎接才是,但是城門前一個迎接他們的人也無。

這一行人中,李淳是衛國皇帝的親弟弟,西門吹雪是衛國皇帝的娘家表弟,身份最是尊貴,其他迎親使臣見西泥國如此失禮,都不由心下忿忿,覺得西泥國完全不把他們衛國放在眼裡。

但見李淳心不在焉,西門吹雪神情漠然,竟然都沒有留意西泥國的失禮,其他使臣雖然生氣,但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均想:“十一王爺畢竟年輕,很多事情都沒經曆過,西門吹雪雖然是韓大將軍的兒子,但他是在外麵長大的,不懂這中間的彎彎道道。等咱們回了住所,可得就這件事,跟他們好好說道說道。”

狄康年在前開道,帶著衛國一行人進城。城中百姓先前聽說銀川公主要嫁去衛國,就都等著看公主出嫁時的熱鬨,還有許多外地人為了這件難得一遇的盛事,專程趕來興州城看熱鬨。

昨天出了唐玉刺殺銀川公主一事,普通百姓都不知道唐玉和李淳的關係,聽說銀川公主身受重傷,好在性命無憂,都以為婚事還是會照常進行,不過衛國這些迎親使臣得在興州城多住幾個月,等到銀川公主養好了傷,再把銀川公主帶回衛國。

一小部分武林人士,對唐玉和李淳的關係有所了解,知道這場聯姻未必還能進行下去,均覺自己這趟當真沒有白來,這下可有熱鬨看了。

因此城中百姓聽說衛國迎親隊伍來了,都走出家門,來街上看熱鬨。

這些迎親使臣見街道旁人山人海,到處張燈結彩,他們走到哪裡,人們的目光都追到哪裡,都不自禁地有些飄飄然起來。

其中一個少年忍不住感慨道:“我從前隻和我珂二哥一起走在街上的時候,有過這等待遇,想不到今日在異國他鄉,竟然又體驗了一把。”但見這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年紀,容貌俊美,一身錦袍,臉色蒼白,略有病容,說完這話,就忍不住咳嗽幾聲,但神采奕奕,顯然十分興奮,竟是賈璉。

走在賈璉身旁的一個青年笑道:“這怎麼一樣。賈侯爺每次出門,都能遇到許多大姑娘給他扔手帕,扔香囊,當年潘安駕車行於街上,也不過如此。這在京城都成一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奇景了。現在在街上看咱們的人雖然很多,但若有人向咱們扔條手帕,扔個香囊,那才算是真真切切地體驗了一把,走在賈侯爺身邊的滋味呢。”

賈璉笑道:“這你就不懂了。走在我珂二哥身邊,雖然能遇到很多向他扔手帕和香囊的姑娘,但是人家姑娘的手帕和香囊,都是給我珂二哥扔的,咱們怎麼好意思接過來?既然扔來的手帕和香囊都和咱們沒有關係,那有沒有姑娘向咱們這個方向扔手帕和香囊,又有什麼關係。”

那青年笑道:“那是你正人君子。”心想:“換做是我,一定先看準了人群中最漂亮的姑娘,等她把手帕香囊扔過來了,我就伸手接住,然後拿著她的手帕和香囊去和她親近。”這句話在酒桌上說無妨,在街上說可不合適,因此那青年隻是在心裡想想,並沒有說出口。

狄康年帶著衛國眾人到皇宮附近的流杯園暫住。這流杯園是皇家園林,和青鸞山上的洗翠園一樣,每年盛夏,皇帝等人就會來這裡避暑。

流杯園中溪流眾多,盛夏時節,天氣炎熱,住在這裡,風動溪水,送來陣陣涼意,自然十分舒爽,但是等到天氣轉涼,住在這裡,可就不舒服了。

因此流杯園一年到頭,至少有七個月是空著的,夏天過去以後,隻有極愛風雅之事的三皇子李清理,偶爾會向皇上借來這流杯園,在園中舉辦流觴曲水之類的宴會,邀請文人墨客親來此詩酒唱酬。

這流杯園占地極廣,崇樓高閣,紅亭碧水,極儘園林之勝,用來接待衛國使臣,絲毫不顯寒酸,西泥國麵上也有光,李訛龐自從和衛國定下婚約以後,就派人在流杯園中新建了一些樓台館閣,保證衛國這些迎親使臣都有地方住。

沒葬遇乞早就帶著“一品堂”眾高手在流杯園外麵候著,見到李淳等人,朗聲道:“皇上有諭,請王爺和諸位迎親使臣齊赴皇宮用宴。”

有些使臣經驗老到,聽到沒葬遇乞管李淳叫作“王爺”,心下稍覺不安,暗道:“婚約都已經定下來了,聘禮也都已經送過來了,西泥國不應該改口叫‘駙馬’嗎?怎麼還管十一王爺叫‘王爺’?”

他們哪會想到李淳竟敢指使唐玉刺殺銀川公主,想著這樁婚事是衛國和西泥國一起定下來的,兩國都是願意的,西泥國總不可能臨時反悔,這種種不同尋常之處,大概隻是因為兩國風俗不同。想到最後,心下漸漸安定。

李淳點了點頭,說道:“本王剛剛進城,臉上頭上都是塵土,容我先回屋梳洗一番,換件衣服,再隨大人去宮中赴宴。”

這支迎親隊伍,有二百五十名騎兵,一百名禦前侍衛,五十名禦者,三十名大臣,二十名太監,二十名宮女,加上李淳及其隨從,共有四百八十二人。沒葬遇乞說得明白,皇上邀請的隻是李淳和三十名大臣,其他人也樂得清閒。

李淳梳洗一番後,就和三十名使臣跟著沒葬遇乞等人向皇宮走去,一路上見到許多榜文,因為榜文上的字寫得極大,一瞥眼間,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說是朝廷正在捉拿上官丹鳳和姬苦情。

上官丹鳳本來是宮裡的妃子,極得皇上寵愛,昨天皇上發現她和姬苦情私通幽會,還懷了姬苦情的孩子,於是將她打入冷宮。皇上念著往日的情意,想要從寬發落,誰想姬苦情竟然潛入冷宮,將上官丹鳳帶走了。

隻要有人殺了姬苦情和上官丹鳳,提著人頭去官府,殺死姬苦情,賞銀兩千兩銀子,殺死上官丹鳳,賞銀兩千兩銀子,殺死姬苦情和上官丹鳳,賞銀五千兩銀子。若是有人見到了他們,通知官府抓到他們,抓到姬苦情,賞銀一千兩銀子,抓到上官丹鳳,賞銀一千兩銀子,殺死姬苦情和上官丹鳳,賞銀三千兩銀子雲雲。

眾人看了榜文,都不禁暗暗咋舌,連一直麵無表情,似乎萬事萬物,他都不會放在心上的西門吹雪,都多看了牆上貼著的榜文一眼。

畢竟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家醜不可外揚”。即使是武大郎這種普通百姓,發現妻子和彆的男人通奸,再怎麼怒不可遏,也不願把這件事鬨大,免得被人戳他的脊梁骨,笑話他不中用,否則妻子怎會紅杏出牆,看上彆的男人。

那十大惡人中的“不吃人頭”李大嘴,發現老婆和她的師弟偷情以後,心中又惱又恨,但是更怕被人發現,他看不住自己的老婆。所以先是苦勸老婆和師弟分手,後來見老婆不僅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地和師弟親熱,還罵他是活烏龜,要他不要管自己的事,一怒之下,就把老婆活活煮了吃了。

他寧可所有人都認為,他老婆從沒做過對他不起的事,卻被他煮來吃了,也不敢讓彆人知道,他是因為老婆和師弟偷情,才煮了老婆吃了,免得彆人嘲笑他不中用。這種不敢讓彆人知道自己老婆和彆的男人偷情的心理,才是這些頭頂綠油油的男人的常態。

古往今來,不是沒有妃子和彆人通奸,一旦奸情被人發現,這些妃子往往會被皇帝用彆的理由賜死,西泥國皇帝將寫著自己的妃子和彆的男人通奸,還懷了這個男人的孽種的榜文,貼滿大街小巷,仿佛生怕彆人不知道他的妃子紅杏出牆了,這種事情,他們還是頭一回見到。

榜文旁邊,貼著一張畫像,是一個身穿宮裝的絕色美女。

這女子雖然隻是畫在紙上的人像,但看上去栩栩如生,活色生香,倒像是活人一般。

她的一雙美眸似有情,似無情,好像是在看你,又好像不是在看你,欲拒還迎,欲迎還拒,看她幾眼,便不禁意亂情迷,神魂顛倒。

幾縷青絲垂在她的身前,一縷青絲被風吹的飄了起來,貼在她的臉頰上,發梢正好落在她的下嘴唇上。她的一雙朱唇微微張開,嘴角微微上翹,似乎下一刻便會對你嫣然一笑,說幾句輕薄的話,要你過來嘗嘗她的嘴唇,是不是如你想象的那般香甜,隻看一眼,全身骨頭便酥了大半。

眾人都像是著了魔一般,駐足不前,停在畫像前麵,如癡如醉地看著這幅畫像,眼光再也離不開了,不知不覺間,臉也已經紅了,均想:“世上怎會有如此美女,此生若能與她相伴,那可真是死而無憾了。”

西門吹雪看著這幅畫,過得片刻,向旁邊看了一眼,一下就看見了畫像上寫的四個字:“上官丹鳳。”

李淳歎了口氣,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看向沒葬遇乞,問道:“這幅畫像是誰畫的?”

沒葬遇乞道:“應該是宮中的畫師畫的。皇上在發現上官丹鳳和姬苦情的奸情以前,一直對上官丹鳳極儘寵愛,什麼東西都給她最好的。如今貼出來的畫像,大多都是皇上從前找人給上官丹鳳畫的,還有一些是昨天現找畫師臨摹的。”

李淳心想:“畫像都能如此動人心魄,真不知本人會是何等容光豔色。”言念及此,心中竟然感到一陣妒意,榜文上提到姬苦情已有八|九十歲,黃土都已經沒過鼻子了,真不知他這個老頭子,到底有何神通,竟能得到這位絕色佳人的青睞。問道:“你們要抓的是上官丹鳳和姬苦情這兩個人,怎的隻有上官丹鳳的畫像,卻沒有姬苦情的畫像?”

沒葬遇乞道:“這也沒法。這姬苦情不是宮裡的人,會畫畫的人沒有見過他,見過他的侍衛不會畫畫,加上見過他的那個侍衛很快就昏了過去,到現在都沒有清醒,甚至都來不及告訴我們他的長相,我們也沒法憑空變出來他的畫像,隻能寄希望於有人認識他了。”

一行人進到皇宮,來到中和殿上,隻見西泥國的王公大臣都已散坐各席,一群手執長戟的金甲衛士站在殿內四周,將眾人團團圍住,殿上居中一席,桌椅鋪著繡了金龍的黃色綢緞,自然是皇帝的禦座。東西數席都鋪著繡了麒麟的紫色綢鍛,想必是皇子的座位,這些皇子如今都還沒到,座位也都空著。

李淳的桌椅也鋪著紫色綢鍛,上麵繡著山川河流,他坐了下來,帶來的兩個護衛站到他的身後。

過不多時,眾皇子紛紛進來,寒暄過後,各自就座。然後兩隊內侍從內堂出來,人人身穿錦袍,手中都提著一隻白玉香爐,爐中青煙嫋嫋,殿內暗香浮動。最後四名錦衣內侍走了出來,分彆站在禦座兩旁,四人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都有一身強橫的外家功夫。

一名太監走了出來,朗聲道:“萬歲到,迎駕!”眾人便都跪了下去。

隻聽得腳步輕響,兩人從內堂出來,一人在禦椅上坐下,一人站在身後。

那太監朗聲道:“平身。”

眾人都站起身來,向皇上看了一眼,驀地裡見到一張芙蓉秀臉,星眼如波,肌膚如玉,偏是男子打扮,身上還穿著龍袍,比他們這輩子見過的女人都要漂亮,差點以為是皇帝的寵妃,扮成皇帝出來接見他們了。但見西泥國眾人都神色如常,顯然不覺得這個美婦身穿龍袍,坐在禦椅上,有什麼奇怪的,便知這個美婦確實是西泥國皇帝。

人人心中都不禁大為遺憾,均想:“這樣一個絕色美女,怎麼投胎成了男人?”

賈珂仔細瞧了李淳一眼,一時之間,也看不出來,他是否是彆人假扮的,微微一笑,說道:“諸位一路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朕也不知道這興州城的菜肴,你們是否吃得慣,特意給你們準備了一些長安的菜肴。”說罷,向那太監瞥了一眼。

那太監朗聲道:“上菜!”

眾太監從外麵走進來,將菜肴放在眾人麵前。

這第一道菜,是將一隻火腿剖開,挖出兩個孔來,一個孔好似一株梨樹的樹冠,一個孔好似一個衣衫飄飄的女人。先將豆腐分彆放入孔內,等到蒸熟以後,火腿的鮮味都到了豆腐裡,便將豆腐從火腿中倒出來,然後將一塊烤牛肉削成樹乾形狀,放在盤子上,把豆腐樹冠放在烤牛肉樹乾上麵,再把豆腐女人放在樹乾旁邊,最後在豆腐女人的身上,撒上一些紅辣椒碎末,倒上一小勺辣椒油,看上去就是一個女人站在一株花樹前麵,衣衫飄動,滿身是血了。

那太監朗聲道:“這道菜的名字,叫作‘宛轉蛾眉馬前死’,取自白樂天的《長恨歌》,講的是唐玄宗在馬嵬坡上賜給楊玉環一條白綾,楊玉環縊死在佛堂的梨樹下這個故事。”

他這句話一出,衛國眾人臉色都是一變。

主人宴請賓客,準備的菜肴,可以不新,可以不奇,甚至可以不好吃,但一定得有個好彩頭。

這一道菜講的是楊玉環被唐玄宗賜死,這個故事本身就很晦氣,何況他們是來興州城迎娶銀川公主的,這樁婚事關係重大,誰不希望李淳和銀川公主能夠長長久久,幸福美滿。西泥國皇帝拿出這樣的菜來招待他們,既像是在詛咒銀川公主嫁給李淳以後,會被李淳殺死,又像是在說,他知道李淳根本不想和銀川公主成親,反而想要殺死銀川公主。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這時太監將第二道菜端了上來。

這第二道菜,是一鍋肉湯,提前兩天用烏雞吊湯,然後將雞肉撈出來,放上金錢菇、蓮子、竹蓀、猴頭菇、蟲草花、排骨熬湯,熬好以後,先將金錢菇、蟲草花、竹蓀等配料都撈出來,鍋裡隻留下清湯和排骨,然後撈出排骨,剃掉骨頭以後,重新放進鍋裡。

那太監朗聲道:“這道菜的名字,叫作‘揮金淩煙閣,化肉鍋中婦’,說的是唐代名臣張巡,擔任睢陽縣令的時候,安祿山的叛軍打了過來,張巡帶領百姓和官兵死守雍丘城,見城中已無糧草,便將自己的妻子殺死熬湯,分給眾士兵享用。”

肉湯的香味早已撩撥的眾人食指大動,肚子裡的饞蟲嗷嗷待哺,隻等那太監把話說完,他們就夾起一塊鍋裡的肉,放進嘴裡嘗嘗鮮。但是眾人可不是“不吃人頭”李大嘴,專喜歡吃活人的肉,聽完了那太監的話,人人不禁麵如土色,看到鍋裡的無骨肉,明知這應該是豬肉,絕不可能是人肉,但嗓子裡還是像是堵了蠟塊似的,幾乎就要嘔吐出來。

第三道菜很快也端了上來。

這道菜是將鱸魚肉片下來以後,搗成肉醬,放在半截手掌形狀的模子裡,然後放上醬料,在鍋裡蒸熟,再將五條大蝦裹上麵粉,放進鍋裡油炸,炸好以後,塗上一層奶酪,放在蒸熟的手掌形狀的魚肉旁邊,像是五根手指,五條大蝦下麵,放了一根肉條,那肉條香味濃鬱,是用兔肉、牛腰子、豬頭肉和羊羔肉糅在一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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