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眾人兀自沉浸在李淳被西門吹雪殺死了的震驚之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位西泥國皇帝,要他們給他什麼交代。如今廉王死在了他們麵前,衛國皇帝要他們給他一個交代,那是理所應當,西泥國皇帝要什麼交代?不由麵麵相覷,茫然無語。
但眾人很快反應過來,李淳死在西門吹雪的手上之前,準確來說,是李淳射出毒針,殺死唐玉,然後放出濃煙,隱藏自己的身形之前,西泥國皇帝正在問李淳,任我行為什麼要派唐玉刺殺銀川公主,這件事不會和他有關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淳聽到西泥國皇帝這句話,便慌了陣腳,他用毒針殺死唐玉,也像是殺人滅口,顯然是西泥國皇帝說中了他的心思。任我行派唐玉刺殺銀川公主,真的和李淳有關。
西泥國皇帝要他們給他一個交代,其實就是要他們告訴他,在任我行派唐玉刺殺銀川公主這件事裡,李淳扮演的究竟是一個什麼角色。
衛國眾人根本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看李淳的反應,顯然任我行派唐玉刺殺銀川公主,是為了李淳,或是為了李淳的王妃之位,而李淳對於任我行做的事情,顯然也是知情的。
任我行這些年來,一直沒少打點朝中文武百官,殿裡就有幾個使臣跟任我行有過來往,雖然交情不深,但對任我行頗有幾分了解,知道他有個獨生愛女,閨名盈盈,約莫十五六歲年紀,據說如花似玉,甚是貌美。
這幾個使臣心想:“廉王今年不過十六歲,雖然銀川公主生得端麗秀雅,隻說容貌,任盈盈隻怕拍馬也不及,但是廉王從沒見過銀川公主,怕是聽說銀川公主比他大了將近三歲,就對銀川公主生出幾分不喜來。而任盈盈和廉王年紀相仿,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兩情相悅,也不是不可能。
任盈盈出身草莽,雖然做不了王妃,但總能做個貴妾。倘若廉王娶的是普通的名門淑女,廉王妃自然容得下任盈盈,但是銀川公主可是西泥國的公主,西泥國必不會允許自己的駙馬納妾,更何況是貴妾,而皇上定會給西泥國這個麵子,幫西泥國監督廉王有沒有為了銀川公主守身如玉的。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任我行鐵了心要殺死銀川公主,而廉王被任盈盈迷昏了頭,明知任我行要派人來西泥國刺殺銀川公主,卻也沒有阻攔?”
幾人越想越覺有理,又想:“西泥國皇帝特意問了廉王這麼一句,顯然已對廉王心生懷疑,後來見到廉王的反應,怕是已經認定,這件事和廉王脫不了關係了。
我們如何狡辯,西泥國皇帝隻怕都不會相信我們的話,反而會懷疑我們和廉王是一夥的,心裡也盼著銀川公主死呢。我們本來可能沒事,這下也要有事了。可得想個辦法,撇清我們的關係,刺殺公主的罪名,廉王自己背上就算了,可不能把我們也連累了。”
當下便有一個使臣站了起來,說道:“陛下,廉王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和那任我行有什麼關係,我們真的毫不知情。我們這次來興州城,是誠心誠意來為廉王迎娶銀川公主的,誰知道會發生這些事情。好在派遣唐玉來興州城刺殺銀川公主的人是誰,如今已經水落石出,有了這條線索,想要查出這件事的真相,也就容易多了。
下官在長安的時候,曾經聽人說過,任我行有個獨生愛女,叫作任盈盈,比銀川公主小了兩三歲。任我行經常跟人炫耀任盈盈天生麗質,冰雪聰明,而且精通音律,是個世間難尋的妙人。下官向來消息閉塞,都聽說過這話了,顯然任我行一定在長安跟很多人炫耀過任盈盈了。
下官以為,任我行的出身在那裡,他能在黑木崖上唯我獨尊,眾人都對他言聽計從,但是到了長安,可就沒幾個人會把他放在眼裡,更不會在意他的女兒了。他經常跟彆人炫耀任盈盈的好,隻怕是想要給任盈盈物色一個金龜婿。”
賈珂見他們扯上了任盈盈,心下好笑,暗道:“西泥國派兵圍剿黑木崖的理由,好像又多了一條。謝謝你啊,唐玉。”臉上自然不動聲色,問道:“朕聽你的意思,任我行是想要把任盈盈嫁給廉王,才找來唐玉,讓他來宮裡刺殺朕的公主,是嗎?”
那使臣說話倒是謹慎,說道:“下官不敢斷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是想起任我行有這樣一個和廉王年紀相仿的女兒來了。”
賈珂看了那使臣一眼,突然冷笑一聲,說道:“雖然西泥國僻處邊陲,立國年淺,但朕也知道如廉王這等天潢貴胄,絕不是自己的未婚妻去世了,就不能娶門當戶對的名門淑女為妻,隻能在小家小戶裡找王妃了。
那任盈盈想要嫁給廉王,除非廉王對她情根深種,扛下所有壓力,也要娶她為妻,否則她隻能嫁給廉王為妾。任我行派唐玉來刺殺朕的公主,隻要唐玉失手被擒,任我行父女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任我行甘冒萬險,隻為了讓女兒能夠當上廉王的小妾,哈!
不是朕看不起廉王,但你們衛國從前那個皇帝,有那麼多個兒子,任我行若是一心隻想讓女兒做王爺的小妾,找哪個王爺不行,為何非要在廉王這棵樹上吊死。這件事誰願意信誰信,反正朕決不相信,任我行如此死心眼,這麼多個王爺,就認準廉王了。
如果不是任我行死心眼,非要廉王做女婿不可,那就是任我行知道,隻要朕的公主死了,任盈盈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做廉王妃或是側妃了?
你們知不知道,這樁婚事是朕和你們皇帝什麼時候定下來的?兩個月都不到呢!而且當時是你們皇帝先跟朕提起的這事。你們廉王又和任盈盈來往多久了?如果他們兩個剛剛認識,任盈盈豈會相信你們廉王肯娶她當王妃?
尋常百姓提親的時候,都會向親家保證,自己已經跟從前的情人斷了聯係,你們衛國倒好,皇帝親自向朕提親,跟朕說廉王多好多好,向朕保證,銀川嫁到衛國以後,一切都按照衛國嫁公主的規矩來,廉王隻會對銀川一心一意,絕不會納妾。
朕當時相信了你們皇帝的話,以為廉王真是與銀川天造地設的一對,哪想到你們皇帝給銀川找的如意郎君,竟然一心最想娶彆的女人當王妃。
你們衛國會對你們廉王和任盈盈的來往全然不知?還是你們把朕當猴耍,知道任我行很快就會派唐玉來刺殺銀川,到時銀川死了,廉王就能高高興興地回去娶任盈盈了,所以朕什麼也不用知道?”
衛國眾人忙道:“陛下,絕沒有此事。我國皇上是誠心誠意要與貴國聯姻,結為百年之好的。隻有廉王將銀川公主接回長安城,兩人幸福美滿了,這樁婚事才算是成了,若是不等我們來興州城,銀川公主就出事了,陛下自然不會把廉王當成駙馬,把我們衛國當成姻親,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
那任盈盈出身於江湖草莽,父親又是個赫赫有名的殺人魔頭,講究一點的人家,就不會娶她為妻,她連銀川公主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我們又沒有中了她的狐媚魘道,豈會扔掉明珠,卻把魚目當成寶貝。”
賈珂“哦”了一聲,說道:“你們是說,你們廉王中了任盈盈的狐媚魘道,非要娶她為王妃不可,任我行知道廉王對任盈盈一片真心,所以派唐玉來宮裡刺殺銀川,好讓銀川給任盈盈騰地方。而你們對廉王和任盈盈的關係一無不知,對廉王的打算也一無不知,所以無論廉王在這場刺殺裡扮演了什麼角色,你們都不清楚?”
衛國使臣忙道:“還請陛下明鑒,我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賈珂這一番話的重點其實在前麵,心想:“好麼,我說李淳要去任盈盈做王妃,任我行才派唐玉來西泥國刺殺李清露,你們沒有反駁,回頭我就把任我行刺殺李清露的動機宣揚出去,有你們這些‘證人’在,不怕彆人不相信。”然後看向李淳的屍體,說道:“既然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們打算如何處置廉王的屍體?”
一個使臣說道:“陛下,雖然廉王可能和刺殺銀川公主的事有關,但他畢竟是我們衛國的王爺,何況他已經死了,死者為大,還請陛下允許我們將他送回京城安葬。”
賈珂道:“落葉歸根,人死回鄉。確實,沒有人希望自己死了以後,還要埋骨於異國他鄉,但是你們廉王可是害得朕的公主差點丟了性命,你們憑什麼覺得,有這件事在,朕還會客客氣氣地讓你們把廉王帶走?
倘若朕今日對膽敢刺殺公主的惡徒如此客氣,那麼明日有刺客來刺殺朕,朕也不必把侍衛叫來保護朕了,直接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客客氣氣地遞給那刺客,才是待客之道。”
然後冷哼一聲,又道:“廉王的屍體,就放在朕這裡吧,朕會寫信問問你們衛國的皇帝,如何處置這惡徒的。你們衛國的皇帝,應該不會因為他是自己的弟弟,就求朕寬宏大量,放過他吧。”
他這句話一說完,忽聽得一個侍衛驚呼一聲,叫道:“著火了!”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一叢火焰直衝上天,色作純碧,完全不像是人間的火焰,倒像是來自幽冥的鬼火。
在那侍衛說話的時候,這叢綠油油的火焰便將李淳的屍體裹住,隨即緩緩降低,但李淳身上的火焰越燒越烈,就在這瞬息之間,他的毛發、衣衫、皮肉便已被火焰燒毀了大半。
這大殿裡沒有水缸,幾個侍衛就近拿起茶壺,潑向李淳的屍體,想要將這叢綠油油的火焰澆滅。
誰想這叢火焰一遇到水,就像是熱鍋裡的油遇到了水,但聽得“彭”的一聲巨響,這叢綠油油的火焰又直衝上天,升起丈許來高,隨即火焰晃動,轉眼間就變成了五叢火焰,撲到兩個侍衛和三個衛國使臣的身上,五人轉眼間變成了五個大火球,不住在地上打滾,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眾人見到這五人的慘狀,皆是駭然失色,紛紛向四周逃竄。沒想到這綠油油的火焰遇到了水,還能一叢變成五叢,而且這五人明明站在不同的位置,這五叢火焰竟像是有生命一般,能察覺到這五人是活人,和旁邊的桌椅不同,便分頭向他們撲去。
王憐花雖然見多識廣,卻也沒有見過如此古怪的火焰,而且這種綠油油的火焰,除了遇到清水,就能一叢變五叢,見到活人就撲,仿佛有生命以外,他還發現這種火焰似乎格外厲害。
尋常火焰要將人燒成這樣,起碼也要半盞茶時分,而從那一叢火焰變成五叢火焰,到這五人都變成了大火球,他竟然隻眨了一下眼睛,簡直像是這五人都在身上塗了一層猛火油,隻要有一點火星濺到他們,身上的猛火油便會熊熊燃燒。
王憐花微微一怔,就聽賈珂道:“快去外麵弄些沙土來。清水沒法撲滅這些火焰,沙土或許有用。”說著向外跑去。
王憐花知道賈珂是要去外麵弄泥土,拉住賈珂的手,搖了搖頭,說道:“他們已經沒救了。”
就像是聽到了他的話一樣,那五人的慘叫聲越來越低,很快就沒了聲響,顯然已經被大火燒死了。又過了一會兒,那五叢綠油油的火焰越來越小,火光越來越暗,漸漸熄滅了。
眾人凝目看去,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隻見那五叢火焰燃燒的地方,隻剩下五堆灰燼,那六人的骸骨,竟然一點也沒有剩下。從李淳的屍體著火,到那五叢火焰熄滅,其實隻片刻間之事,這種火焰的溫度得有多高,才能在片刻之間,就將這五具屍體通通燒成灰燼了。
賈珂向衛國眾人看了一眼,知道李淳屍體上的這把火,就是他們中的一個人放的。
原因很簡單,這個李淳根本不是李淳,而是彆人假扮的,現在看不出來,但隻要檢查一下屍體,很容易就會發現破綻。
其實賈珂聽到李淳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知道他根本不是真正的李淳。
雖然易容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外貌,但卻沒法改變一個人的神態、舉止、姿勢、口音、說話習慣、思維方式。
假扮李淳的這個人,演技並不算好,亦或他的演技沒有問題,隻是對李淳太不了解。而賈珂從小就跟李淳認識,又一起在禦書房裡讀了好幾年的書,和假扮李淳的這個人相比,賈珂卻是太了解李淳了。
賈珂本來就覺得明知自己馬上就要來興州城,還找唐玉和阿紫來興州城刺殺銀川公主,這種蠢事,不像是李淳會做的,疑心李淳早就被李仁掉包了,現在的李淳,是李仁安排的死士假扮的,他吩咐唐玉和阿紫來刺殺銀川公主,就是為了讓李淳順理成章的死掉。這時察覺到麵前的李淳不是李淳,賈珂自然對自己先前的猜測,又多了幾分把握。
賈珂故意告訴衛國眾人,他要把李淳的屍體留下,就是要看看這三十個使臣裡,會不會有人聽到他的話,立馬出手將李淳的屍體毀掉,所以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留意這些使臣的動作。
想不到那人的手段竟然如此高明,在他和王憐花的眼皮底下,毀掉了李淳的屍體,他們什麼也沒有發現,反而讓五個無辜的人白白丟了性命。
賈珂向王憐花看了一眼,問他知不知道這種綠油油的火焰,究竟是什麼東西。
王憐花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是頭一回見到。
賈珂見王憐花也不知道,突然想起星宿派也有一種綠油油的火焰,不過那種火焰似乎隻是顏色有些古怪,其他地方都和尋常火焰一樣,並不會像剛剛那種綠油油的火焰一樣,遇到水就會變成分裂,見到活人就往身上撲。
賈珂和王憐花走到那堆灰燼前麵,想看看灰燼裡會不會有什麼線索,不等他們用銅鉗去撥灰燼,突然間灰燼動了幾下,隨即五叢火焰直衝上天,升起丈許來高,色作純碧,就和剛剛那五叢火焰一模一樣。
賈珂想起剛剛這五叢火焰的厲害,臉色微變,連忙抓住王憐花,向後疾退。王憐花卻已經先一步抓住賈珂,將他帶出丈許之遠,同時右手向那五叢火焰拍出。一股陰冷無比的寒氣伴著掌風直逼而至,那五叢火焰一遇掌風,忽地熄滅,地上隻留下被掌風打散的灰燼,簡單的像是吹滅生日蛋糕上的蠟燭一般。
王憐花本來隻是想要用掌力將這五叢火焰拍飛,免得這五叢火焰追著他們不放,哪想到“玄冥神掌”竟有如此奇效,一下便將火焰熄滅了。
他一怔之下,停了下來,說道:“這似乎不是火。”:,,.,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