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也已看出些許眉目來,點了點頭,和王憐花走到灰燼前麵,幾個侍衛連忙趕了過來,護在賈珂身邊,說道:“皇上,這火焰古怪得很,竟似能感應到活人接近,若是被這火焰碰到,那可大事不妙,皇上的安危要緊,還是讓卑職來吧。”跟著又有幾個皇子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擔心引火上身,不敢靠得太近,隻是站在旁邊苦勸父皇千萬保重龍體,不要冒這無謂的風險。
賈珂知道這幾個侍衛武功平平,倘若那五叢火焰再次燃燒起來,他們隻會重蹈先前那五人的覆轍,說道:“朕心裡有數,你們暫且退下。”
那幾個侍衛隻好退到賈珂身後,賈珂遞出銅鉗,正要去撥地上的灰燼,王憐花忽然伸手奪過銅鉗,去撥地上的灰燼。
賈珂雖知王憐花的武功遠勝自己,但是親眼見過那碧火的種種詭異之處,知道這碧火的厲害決不可以常理測度,叮囑道:“小心一點。”
王憐花點了點頭,銅鉗在地上撥了幾下,地上的灰燼被他掃到一邊,露出五個灰色小球。這五個灰色小球都約有花生米大小,形狀也和花生米頗為相似,因為外麵裹著一層黑灰,所以看不出它們的原貌來。
王憐花用銅鉗將其中一個小球上麵的黑灰刮掉,他出手如電,動作極輕,頃刻間將那小球上麵的黑灰刮得乾乾淨淨。
兩人凝目看去,原來小球其實是一個冰球,裡麵裹著一隻藍印印的蟲子。這隻蟲子的背上生有雙翼,模樣酷似蜜蜂,但比蜜蜂還要小上一些,如今被封在冰球裡,身體仍然發出幽幽藍光,從冰雪中透出來,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王憐花見獵心喜,想將這五隻蟲子收藏起來,帶回去慢慢研究,隻是礙於這五隻蟲子先前將人燒死的威力,不敢直接去拿,心想得找個不怕火的容器來裝它們才好。
賈珂明白王憐花的心思,何況他自己也對這種怪蟲好奇得很,如果不帶回去仔細研究,找出這種怪蟲的弱點來,日後再碰到這種怪蟲,難免束手束腳。於是吩咐侍衛拿來一盞水晶繡球燈,轉開下麵的底座,將裡麵的蠟燭取了出來。
王憐花手中的銅鉗本來就是用來取燒炭的,這時見賈珂將繡球燈遞了過來,便用銅鉗將這五個小球一一放進燈裡,賈珂跟著便將底座重新安了回去。
這盞水晶繡球燈隻在頂部有兩個針孔大的換氣孔,其他地方都是封住的,並且水晶熔點極高,尋常火焰並不會對水晶有什麼影響,按常理來說,這幾隻怪蟲是沒法從水晶繡球燈中逃出去的。
但是賈珂和王憐花都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怪蟲,既然這種怪蟲一遇到水,便能一分作五,誰知它們還有什麼神通。兩人不敢將這五隻怪蟲帶在身邊,隻好暫且將這盞水晶繡球燈放在大殿角落,又命內侍熄滅了殿裡的火爐,免得溫度太高,困住這五隻怪蟲的冰球很快就融化了。
賈珂叫來衛國眾人,冷冷地道:“這種怪蟲第一次出現,就是在你們廉王的身上。朕雖不知這種怪蟲,究竟是你們廉王自己事先放在身上的,還是有人聽說朕要把廉王的屍體留在宮裡,就把這種怪蟲放了出來,讓怪蟲把廉王的屍體燒成灰燼,免得朕在廉王身上,找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但知這種怪蟲一定是你們從衛國帶過來的。
你們衛國那三個被這種怪蟲活活燒死的使臣,朕管不著,但是那兩個被這種怪蟲活活燒死,連屍骨都沒能留下的侍衛,他們是朕的手下,如今死的不明白,你們必須給朕一個交代!”
眾人聽到這話,都不禁十分驚慌,顫聲道:“陛……陛下,我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賈珂冷笑道:“你們說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倘若你們真能說什麼就是什麼,那可好了,朕現在就請你們說,朕那兩個侍衛現在還活著。看在衛國先皇的麵子上,朕跟你們再客氣一回,隻要你們告訴朕,那種怪蟲是誰放出來的,朕絕不為難你們。不然麼,朕隻能請你們搬去天牢了。”
眾人哪裡知道這種怪蟲是誰放出來的,紛紛大叫冤枉。當下便有使臣說道:“陛下,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何況我們遞來的不是戰書,而是婚書——”
賈珂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說道:“你們明麵上遞來的是婚書,其實是向朕的公主索命的血書,上麵染得都是朕的公主的鮮血。朕倒情願你們給朕遞來的是戰書了。何況朕也沒打算立刻斬了你們,等你們進了天牢,朕還是跟你們先禮後兵,先給你們上刑,你們若是還不肯招,朕再把你們的腦袋砍下來,送去衛國,讓你們衣血還鄉。”
賈珂說完這話,掃了眾人一眼,見沒人說話,當即下了命令,以意圖行刺皇上和公主、燒毀衛國廉王的屍體等罪名,將衛國一乾人等押去天牢,封鎖流杯園,仔細搜查眾人的行李,看看是否能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眾皇子先前畏懼那見人就撲的碧火,見皇上一直在研究那碧火留下的灰燼,不敢靠得太近,如今那五隻怪蟲都被關進了水晶繡球燈中,放在大殿的角落裡,他們自然不怕了。等到眾侍衛將衛國使臣押去天牢,西泥國群臣紛紛離開,大殿裡冷清下來,他們幾天都沒見過皇上,紛紛圍上來請安。
賈珂擔心露餡,不敢跟他們多說,聊了兩句,便笑道:“朕身體還好,總算沒被衛國這幫人氣死,你們不必如此大驚小怪,仿佛好幾年沒有和朕見麵了。”
隨即歎了口氣,說道:“衛國這幫人的手段,你們也見到了。先前朕吩咐你們,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住所,不要隨便出來走動,還想過朕是不是有些太草木皆兵了,今日見到這幾隻怪蟲,方知朕還是想得太少了。這幾天你們還是繼續待在自己的住所裡,不要隨便出來走動了。等到朕抓住放出這幾隻怪蟲的人,確保城裡再沒有這樣的怪蟲了,你們走在街上,朕才能放心。”
換做平時,眾皇子早就搶著要為父皇出力分憂,即使根本派不上什麼用,起碼也能給父皇留下一個好印象。但是那怪蟲的種種的詭異之處,以及那五人臨死時的慘狀,他們都是親眼目睹,早已嚇得魂飛天外。
尤其那怪蟲燃燒之前,不見有絲毫異狀,所以眾人誰也沒有察覺,但是一旦撲到身上,那便是大羅金仙也就不回來了,如此讓人防不勝防,倘若他們走在街上,有人朝他們扔了一隻這樣的怪蟲,他們哪裡還有命在?好印象什麼時候都能留,但是性命隻有這一條,沒了就是沒了,孰輕孰重,他們自然分得清楚。
因此眾皇子要麼感激父皇為他們考慮的如此周到,說到動情處,還用袖子去擦眼睛,藏在袖子裡薑片擦過眼皮,眼淚登時滾滾而下,要麼述說自己這些天對父皇的思念和擔憂,叮囑父皇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總之無一人主動請纓,要幫父皇分憂解難。
賈珂被眾皇子圍在中間,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亂說一通,心中隻想:“幸好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養這麼多孩子,天天聽他們在耳邊呱呱叫,真的煩都煩死了。”
王憐花本來站在賈珂身旁,但他現在假扮的是皇上的貼身侍衛,這些天潢貴胄自然不把他放在眼裡,三下五除二,便將他擠了出去,然後自己搶了他的位置,站在賈珂身旁獻殷勤。
王憐花氣得臉也黑了,恨不得一腳一個,將他們踹到昆侖山上,兩地相距幾萬裡,他們最好這輩子都走不回來了。
就在王憐花的耐心即將耗儘,打算抓幾隻老鼠,扔到眾皇子身上的時候,眾皇子跟皇上的寒暄終於告一段落。
太子李清民滿臉春風,笑道:“父皇,兒臣聽說您最近又多了一個兒子,論年紀是兒子的六弟。兒臣本來以為今日能夠見到六弟,怎的沒有見到他?”
王憐花臉上戴著麵具,賈珂不好現在把王憐花介紹給他們,免得他們對王憐花的印象,就是這位在民間長大的六皇子精通易容之術,日後自己做了李訛龐不會做的事情,他們心裡有六皇子精通易容之術這個印象,難免會懷疑他們的父皇也是彆人假扮的。
於是說道:“你們六弟自小在民間長大,練了一身厲害武功,有些事情,彆人做不了,他卻能做成。這幾天他一直忙著為朕做事,便是今日,也不得清閒,自然沒法與你們相見。你們也不必著急,等到此間事了,你們兄弟有的是親近的機會。”
眾皇子其實和李訛龐一樣,覺得練武功又苦又累,是下等人才會做的事情,像他們這樣的天潢貴胄,天生高人一等,何必強迫自己吃這苦頭,向那些武功厲害的下等人許下榮華富貴,聘請那些人做他們的貼身護衛,保護他們周全,不比自己辛苦練武容易多了麼。
這時聽說這位最近極得父皇寵愛的六弟,練了一身厲害武功,眾皇子雖心下十二分不以為然,覺得李清盟果然是民間長大的野小子,上不了台麵,堂堂皇子,竟然這麼用心地修煉武功,但聽出父皇話語中的讚許之意,都覺大事不妙。
父皇以前從沒跟他們提過,他在外麵還有個兒子,顯然根本不把李清盟放在心上,如今突然讓李清盟認祖歸宗,還將他帶在身邊,對他極近寵愛,顯然是李清盟憑這一身厲害武功,解決了父皇的燃眉之急,父皇覺得這個兒子如此能乾,不認可惜,才把他認下了。父皇現在覺得李清盟如此能乾,不讓他認祖歸宗,實在可惜,誰知以後會不會覺得,李清盟如此能乾,不讓他繼承衣缽,登基為帝,實在可惜呢?
眾人心思各異,臉上卻都露出笑容。李清民道:“那真是太好了,兒臣早就盼著能和六弟見麵了。不過這種怪蟲如此厲害,六弟在為父皇辦事,沒來赴宴,隻怕還不知道吧。倘若他在路上遇到了這種怪蟲,不知怪蟲的厲害,隻當是尋常蟲子,伸手驅趕,那就不大事妙了。父皇可不要忘了派人跟六弟說上一聲。”說到最後,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太子有心了。”
李清民笑道:“六弟見到兒臣,可要管兒臣叫一聲‘大哥’的。兒臣怎能讓六弟這一聲‘大哥’白叫。”
王憐花心想:“我連叫賈珂‘哥哥’都不樂意,憑你也配聽我叫你‘大哥’?你若是想要聽我叫你‘大姐’,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想到最後,嘴角邊掠過一絲惡毒的笑意,
其他皇子見太子在這裡關心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六弟,自然不願讓太子一人占了關心弟弟的好名聲,也都紛紛關心起李清盟來。
眾人七嘴八舌,把賈珂吵得耳朵都要聾了,忽聽殿前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個侍衛跑了進來,跪在地上,說道:“卑職徐琴海參見皇上。皇上,外麵出大事了。”
賈珂大喜,心想:“總算能擺脫這些煩人精了!”隨即轉念,又想:“莫不是姬悲情看到那些貼滿全城的榜文,知道姬苦情背著她和上官飛燕有了私情,還有了孩子,就氣得當街暴走了?”問道:“出什麼事了?”
賈珂說完了話,站在他麵前的七八名皇子才紛紛旁退讓開,讓他和徐琴海麵對麵說話。
賈珂見徐琴海臉色蒼白,神情恐懼,登時喜悅儘消,心想外麵怕是死了不少人。
徐琴海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說道:“卑職聽罔萌將軍說,剛剛有人闖進衙門,將任得敏大人及衙門裡的所有師爺和衙役,三個先前去過衙門的官兵,六個先前在衙門前麵經過的官兵,四十九個沒去過衙門的官兵,還有大牢裡的所有獄卒,以及監獄最外麵的三間牢室,共計七十二間牢房裡的所有犯人,全都殺死了。
如今還不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一個目擊證人都沒有找到,想來這人殺死這麼多人,可能就是為了殺人滅口。衙門裡的東西,都整整齊齊地放在原處,沒有翻箱倒櫃的痕跡,罔萌將軍找今日在家休息的衙役看過,那幾個衙役都說衙門裡沒有少東西。凶手殺死這麼多人,應該不是為了求財,到底為了什麼,現在還不清楚。”
賈珂見除了那四十九個官兵之外,死的都是去過衙門和監獄裡的人,心想:“莫不是有人去找官兵自首,其中幾個官兵把他帶去衙門,任得敏知道了他的罪行以後,把他關進了監獄裡,然後另一個人去監獄裡把他救了出來,順便把所有見過他的人一股腦兒都殺死滅口了?”問道:“這些人都是怎麼死的?”
徐琴海道:“他們的死狀著實古怪,每個人都是心口上有一粒針孔大的紅點,心臟都被一股霸道無比的內力震成了碎塊。”
這種致命傷實在太過特彆,賈珂心中一凜,暗道:“葵花寶典?”
當世將《葵花寶典》修煉到這等爐火純青的境地的人,賈珂隻知道兩個,一個是東方不敗,一個是玉羅刹。不過因為殷梨亭生性善良,不愛殺生,東方不敗擔心殷梨亭會對自己心生不喜,這幾年都很少殺人。仗著自己武功厲害,大肆屠殺不會武功的百姓,就算是任我行命令東方不敗這麼做,東方不敗隻怕也要裝病推辭,這些人應該不是他殺的。
賈珂暗自思忖:“難道玉羅刹還活著?姬苦情可真是沒用,有心算無心,竟然還沒把玉羅刹乾掉。可是玉羅刹來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麼?什麼人值得他如此興師動眾?
莫不是姬苦情發現玉羅刹眼下就在興州城,擔心他找自己報仇,嚇得躲進了監獄裡?但是以姬苦情的武功,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躲進監獄,絕不是什麼難事,他若是為了避開玉羅刹,才躲進了監獄裡,又怎會如此折騰,直接偷偷溜進監獄不就好了?不是姬苦情,又能是誰?”
賈珂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索打發眾皇子走了,跟王憐花道:“咱們出去轉轉?”
出了這樣的大事,王憐花當然也想去現場看看,不過他心裡放不下那五隻怪蟲,問道:“它們怎麼辦?”
賈珂知道王憐花這是擔心他們離開以後,會有人潛入宮中,將這五隻怪蟲偷走,都不用姬苦情、姬悲情這些絕頂高手,就是霍休偷偷潛入皇宮,宮裡這些侍衛也不可能察覺。
賈珂沉吟道:“要不咱們把它們一起帶上?不過直接提著這盞水晶繡球燈,未免太顯眼了,不如再找一個帶鎖的銅盒,裡麵填滿沙土,然後銅盒鎖上。包裹得這麼嚴密,也不怕它們逃出來。”
王憐花笑著稱好。當下兩人便叫人送來一個銅盒,小心翼翼地提起水晶繡球燈,放進了銅盒裡。因為殿裡的火爐都熄滅了,將這五隻怪蟲裹在裡麵的冰球,雖然看上去比先前小了一圈,但還沒有融化,這五隻怪蟲也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在冰球中一動也不動。
兩人又將砂礫放進銅盒和水晶繡球燈之間,直到砂礫將水晶繡球燈埋了起來,隻留下了頂部兩個針孔大的換氣孔,這才合上盒蓋。
這個銅盒其實是一個食盒,外麵雕刻著魚戲蓮花,王憐花用鑰匙將食盒鎖上,在腦海中想象自己提著銅盒走在街上的模樣,穿著錦衣華服,反而彆扭,於是笑道:“一會兒我打扮成小廝,跟在你身邊好了。上街都要帶著小廝,賈公子,你好威風啊!”說著伸手去捏賈珂的下巴,臉上露出輕薄的笑容,活脫一個調戲美貌少女的惡霸。
賈珂一笑,說道:“王公子既然想做我的跟班,乾嗎扮成小廝,扮成丫鬟多好。你扮成我的丫鬟,我還能在街上牽著你的手,而你呢,也不用擔心我帶著小廝,去欺男霸女,魚肉百姓了。你說是不是?”
王憐花拍手笑道:“果然是個好主意!一會兒我就把你扮成一個富家小姐。你做了富家小姐以後,你能在街上牽我的手,而我也不用擔心你會去欺男霸女,魚肉百姓,這可不是兩全其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