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販笑道:“馬馬虎虎,馬馬虎虎。不過每到逢年過節,我這兒的生意就特彆好,因為京城裡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會過來看賈爵爺,她們經常會在我這兒買點瓜果,等賈爵爺出來了,就向把這些瓜果向他扔過去,所以我每到這時候,還會進一些鮮花,擺在攤上,每次都是一會兒就被她們搶光了。”
王憐花聽到這話,登時想起先前他和賈珂走在街上,一眾年輕姑娘將賈珂團團圍住,將自己的香袋扔向賈珂,賈珂用竹籃將這些香袋通通接住,猶似行雲流水一般,沒有半點遲疑,顯然從前不知做過多少次了。香袋隻是小東西,用竹籃就能接住了,水果這麼大,真不知他要怎麼接住。
王憐花想到這裡,不禁暗暗好笑,又道:“你的攤子離子爵府這麼近,他們一定經常來照顧你的生意吧。我今天從子爵府前麵走過,還聽人家說,賈爵爺不日就要出遠門了。也不知他是去做什麼,什麼時候回來,估計有段時間不會來照顧你的生意了。”
那小販道:“你說的這事,我也聽說了。好像是榮國府出了什麼事,把賈爵爺叫了過去,跟他說了些什麼,他就向皇上告假,準備去洛陽了。不過我聽子爵府的一個丫鬟的二舅的表妹的侄子說,好像是榮國府的一位姑奶奶在夫家出了點事,逃去了洛陽。她在洛陽給榮國府寫信求助,榮國府不能不管她,就把賈爵爺叫了過去,讓他去洛陽把這位姑奶奶接回來。”
王憐花一怔,心想:“他要去洛陽?難怪他跟我說,他說不定很快就會跟我去洛陽呢。我以為這隻是他隨口說的一句話,想不到竟然是他跟我說的那麼多句話中,唯一一句真話。”心念一轉,嘴角又浮起一絲冰冷的微笑,心想:“他要去洛陽麼……”
賈珂雖然一早就定下去洛陽,但畢竟事關重大,他需要和各方麵協調,出發已經是五天後的事了。
這日晚上,他又錯過了客棧,本來以為隻能在荒郊野嶺過夜,不想轉過一個山坡,夜色朦朧中,竟然見到對麵山坡上有一座大宅,門口點著一盞燈籠,淡淡燈光自窗中透了出來。
賈珂騎著紅馬來到這座大宅前麵,隻見這座大宅甚是破敗,窗紙大多都已破爛,門窗也已腐朽不堪,廳中生了好大一堆火,火堆上烤著一隻獐子,七個人團團圍著,還有兩個人站在另一邊。
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三個男人穿的都是深藍色短衣,身邊放著兵刃,像是出來走鏢的。
一個中年美婦從水壺中倒出藥湯,遞給旁邊的白發老婦,一個七八歲的女孩仰著頭看牆上的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跟在她的後麵,三女都是頭插珠花,頸垂明珠,腕帶金鐲,服飾華貴,應該是一家人,那男人穿著黑色短衣,腰上懸著一柄長劍,像是她們的隨從。
還有一對年輕男女,男的皮膚黝黑,神情粗豪,穿著褐色布衫,女的一張雪白晶瑩的鵝蛋臉,嬌滴滴,俏生生,穿著淡紫綢衫,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牽著對方的手,神態親密,時不時說幾句悄悄話。
賈珂將小紅馬的韁繩係在大宅前麵的一株柳樹上,去附近找了一些青草,放在小紅馬麵前,然後走進前廳,拱手笑道:“在下深夜趕路,錯過客棧,求在貴地借宿一宵。”
眾人見賈珂走了過來,都覺眼前一亮。一個鏢師笑道:“小兄弟太客氣了。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是錯過客棧,隻好在這裡歇宿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小兄弟快進來和我們一起吃點肉,喝點酒吧。”
那女孩走到賈珂麵前,伸手抓住賈珂的衣袖,仰著頭道:“大哥哥,你來我身邊坐,好不好?”
那中年美婦本來也看賈珂看得入迷,聽到那女孩的話,登時臉上一紅,說道:“甜甜,快回來。你一個姑娘家,怎能說這中話!”
那女孩小嘴一扁,神情十分委屈,說道:“大哥哥,你坐我身邊,好不好,我就想你坐我身邊。”
賈珂笑道:“好啊。你坐哪裡,咱們現在就過去。”
那女孩眼睛一亮,伸手一指中年美婦身邊的空位,笑道:“我坐那裡。大哥哥跟我來。”
賈珂跟著那女孩來到火堆旁邊坐下,將行李放在背後。
一個鏢師撕下一大塊獐子肉,用樹葉包著,遞給賈珂,說道:“小兄弟,來一塊吧。”
賈珂沒有伸手去接,隻是笑道:“多謝招待,不過在下已經在路上吃過飯了,現在一點也不餓。兄台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那女孩坐到賈珂旁邊,撕下一塊獐子肉,送到賈珂麵前,說道:“大哥哥,你真的不吃嗎?”
這獐子也不知是怎麼烤的,和賈珂從前吃過的烤肉都不一樣,聞起來有中特殊的甜香味,令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動。
不過賈珂還是搖了搖頭,笑道:“我確實一點也不餓,小妹妹,你自己吃吧。”又從行李中取出一包點心,說道:“這是在下在前麵鎮子上買的點心,諸位若是不嫌棄,可以嘗上幾塊,也好解一解烤肉的油膩。”
一個鏢師伸手拿了一塊點心,說道:“給我來一塊。這幾天一直在吃烤肉,我都快忘了點心的滋味了。”將點心整個放入口中,用袖子擦了擦嘴,又道:“小兄弟,我看你可不像是學武之人,你一個隨從也不帶,自己趕夜路,不怕遇到劫道的嗎?如今這世道可不太平,咱們兄弟這次出門,已經遇到兩夥小毛賊了,若不是他們不成氣候,兄弟手上的紅貨,早就被他們搶走了。”
賈珂笑道:“或許是因為在下一看就沒什麼油水,所以一路上風平浪靜,什麼麻煩也沒有遇到。”頓了一頓,又道:“諸位晚上打算怎麼休息?是直接在前廳休息嗎?不知裡麵的房間還能不能用。”
那中年美婦道:“裡麵的房間都是可以用的。這三位鏢師要在前廳過夜,林相公和林夫人要用一間房,我和母親、甜甜要用一間房,老祝要用一間房,還有兩間空的客房,都在東邊,公子可以隨便挑一間。”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夫人告知此事。在下趕了一天的路,實是疲累已極,就回房休息了。”
他拎起行李,站起身來,走進內堂,來到那中年美婦說的兩間客房前麵,隨便推開一扇房門,晃亮火折,向裡望去,隻見房中雕梁畫棟,陳設精美,不難想象當年大宅剛剛建好時的華美模樣,可惜現在房中堆著厚厚一層塵土,每一處陳設,都顯得又破又舊。
賈珂瞧見屋裡這副模樣,忽然一笑,戴上手套,走了進去,借著火光,四下張望,然後走到床邊,見床帳高懸,床上放著被褥,被子團成一團,仿佛裡麵裹了什麼東西。
賈珂屏住呼吸,掀開被子,露出一團黏黏糊糊的黑色長發,長發下麵,是一片黑紅色的血跡,滲入被中,早就已經乾涸。
便在此時,賈珂身後忽然響起“嘿嘿”的兩聲女子的冷笑,聲音陰冷無比,令人遍體生寒。
賈珂放下被子,離開客房,卻什麼也沒有找到,走回大廳,但見廳中一切如常,火堆仍在燃燒,火堆上的獐子肉仍在滋滋地冒出油來,那八人仍在圍著火堆吃肉,隻有那個小姑娘不見了蹤影。
突然之間,門外腳步聲響,一個人從外麵跑了進來,竟是那個小女孩。
那小女孩頭發淩亂,滿身是血,衣服上沾滿了塵土,臉上都是驚恐之色,抓住賈珂的衣袖,說道:“大哥哥,快跟我走!”
奇怪的是,那八人卻像是根本沒有看見那滿身是血的小女孩一樣,吃肉的仍在吃肉,喝酒的仍在喝酒。
賈珂看向滿身是血的小女孩,問道:“你要我跟你去哪裡?”
那小女孩恐懼地道:“你跟我走!我們出去!”一邊說話,一邊用力去拽賈珂,賈珂隻好跟著她離開大宅。
那小女孩帶著賈珂走到外麵,臉上驚恐之色更甚,抽抽噎噎地道:“大哥哥,我剛剛出去摘花,我看到他們的屍體了。媽媽的屍體,奶奶的屍體,祝伯的屍體,還有其他人的屍體,都在那裡!我千真萬確看到他們的屍體了!”
賈珂道:“你彆著急,慢慢跟我說。他們的屍體在哪裡呢?”
那小女孩抽抽噎噎地道:“在前麵的樹林裡,那裡有個好深的洞,我摘花的時候看見了,看見了媽媽的屍體,她的脖子上……還纏著長長的頭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