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一愣,笑道:“那天那個江湖郎中,是你假扮的?”
王憐花點了點頭,說道:“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吧。”
賈珂回憶片刻,忽然一笑,說道:“我真笨,早該想到那人是你的,竟然就那樣讓你走了。”
王憐花聽他這麼說,心裡可就不樂意了,說道:“小弟一直以為自己的易容之術,即使在江湖排不上第一,第二總是有的,沒想到在賈兄的眼中,竟然好似草芥,一文不值,隨便來個人,就能看穿小弟的易容了。”
他本來還想說,他的易容若是真的這麼容易看穿,當時賈珂怎麼沒有發現,但隨即想到先前他從樹上掉下來,賈珂確是一眼就認出他來,心中失了幾分底氣,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賈珂笑道:“誰說你的易容之術不厲害了?在我看來,你的易容之術高妙無比,這世上再也沒人能比得過你了。”
王憐花一笑,說道:“是嗎?”
賈珂笑道:“我說我早該想到那人是你,是因為那江湖郎中看著唐玉的目光,活脫是個采花淫賊。那些江湖郎中,常年走南闖北,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若是見到一個美女,就直勾勾地看著人家,恐怕早被打得再也不敢出門了,能用這種目光看彆人的江湖郎中,來曆一定不同尋常。
不過我這是知道那江湖郎中是你以後,才看出那江湖郎中身上的違和之處,當時看到你假扮的江湖郎中,我一點也沒有在意,就是因為你的易容手段十分高超啊。”
王憐花那時的主要目的是細細打量那紫衣美女,他就是為了掩飾自己是在打量那紫衣美女,這才裝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樣來,聽了賈珂的話,心想:“我直勾勾地看著她,你事後才會察覺不對。我若是不直勾勾地看著她,你當時就會察覺不對。我這色鬼做的還是很劃算的。”笑道:“賈兄,我那天直勾勾地看著的那位美女,是你的心上人吧?”
賈珂心頭一跳,心想:“王公子,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問我的啊。”正色道:“他當然不是我的心上人,他叫唐玉,父親是蜀中唐門的家主唐敬。
楚妃娘娘的母親姓唐,唐門是楚妃娘娘的外祖家,我和楚妃娘娘的兩個兒子七皇子和十一皇子走得比較近,和唐玉也是自小認識,但我對他可沒有半點非分之想。而且,”他忽然一笑,又道,“易容之術無比高超的王公子,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唐玉其實是個男人嗎?”
王憐花一怔,說道:“他是個男人?”細細回想那紫衣少女的模樣,她那清麗絕俗的瓜子臉,雪白晶瑩的皮膚,害羞靦腆的神色,怎麼看都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怎麼會是男人?
賈珂見王憐花不信,笑道:“等你下次去京城了,我帶你去見他,你親眼看看他是男是女,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
王憐花眼珠一轉,笑道:“唐玉既然是男人,為何成天穿著女裝,打扮得如此俏麗,連我都騙過去了。是不是他早就喜歡上了賈兄,隻是礙於自己是個男人,知道賈兄不會接受他,所以整天扮成女人,以便和賈兄多多親近?”
賈珂笑道:“你把我想象的也太重要了。我看唐玉隻是自己喜歡扮成姑娘,所以沒事就穿條裙子玩,有沒有我,他都會這樣。”說罷,伸手將粘在王憐花臉上的一縷頭發撥了下來。
王憐花臉上發熱,一時不敢動彈,隻聽得心臟如擂鼓般怦怦亂跳。
賈珂笑道:“王公子,你會得出這個結論來,是不是因為你特彆吃這一套?”
王憐花脫口而出:“哪一套?”話一說出口,他才反應過來,賈珂說的是扮成女人,以便和心上人多多親近這個法子,他卻下意識地以為,賈珂說的是說著說著話,突然伸手去撥心上人的頭發這個法子。
王憐花乾咳一聲,笑道:“當然不會。小弟又不喜歡男人,一個男人假扮女人假扮得再像,也還是男人,脫了衣服就原形畢露了。小弟乾嗎要放著貨真價實的女人不去喜歡,卻要去喜歡一個穿上衣服是女人,脫了衣服是男人的人?總不能是為了體驗生活吧?”
王憐花說話的時候,賈珂一直含笑看著他,目光中充滿深情,顯得十分溫柔。
王憐花一與賈珂目光相觸,他那顆向來堅硬冷酷的心臟,就好像突然變成了一捧砂糖,賈珂的目光卻像是一汪清泉,砂糖一碰到泉水,立時便消融了,以致於說到最後,他竟然說不下去,移開目光,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笑,隻覺自己這麼一笑,心臟就好像裂開了一道口子,一股甜蜜蜜的暖流從中流了出來。
王憐花出生以來,頭一回有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從沒在水裡遊過泳的人,突然間被人扔進了湖裡一樣,不由得暗自慌亂,下意識地想要回到岸邊,忙乾咳一聲,笑道:“賈兄,那天那個紫衣美女是男人假扮的,後來那個坐轎子來找你的綠衣美女,總不是男人假扮的吧。
她一見到你,就親親熱熱地挽住你的手臂,你不僅沒有推開她,還把她帶回了家。那個綠衣美女,是你的心上人,是不是?”
賈珂一笑,說道:“那更不是我的心上人了。她是我的同胞妹妹賈之春,我倆相依為命,一起長大,若不是家裡的老太太不讓她跟我住在外麵,我早把她接到我自己的家裡了。”
王憐花一怔,沒想到自己在意了這麼久的兩個女人——他在意這兩個女人,當然是因為賈珂騙他說他沒有喜歡的姑娘,絕不可能是因為彆的,他是這麼告訴自己的——竟然一個是男人假扮的,一個是賈珂的親生妹妹,這可真是貽笑大方了。幸好這件事隻有他和賈珂知道,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王憐花乾咳一聲,決定轉移話題,笑道:“那是你妹妹?她和你長得一點也不像。”言下之意是說,自己把賈珂的妹妹當成了他的情人,都怪賈珂和賈之春長得半點不像,而不是自己眼神不好。
賈珂和賈之春的長相都和賈政沒有半點相似之處,賈珂還能說是和月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賈之春卻是既不像月神,也不像賈政,因此從小到大,都沒少遭人非議。榮國府那邊認為,月神和賈政生下賈珂不久,便背著賈政,和彆人好上了,還生下了賈之春,因為那人不願承認賈之春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因此月神生前一直聲稱賈之春就是賈政的親生女兒。
賈之春剛進賈府的時候還不明顯,到了四五歲,五官長開了,愈發顯得和榮國府格格不入。賈母不願再讓外麵的人想起當年的糟心事,所以明麵上還是把賈之春當成孫女一樣看待,隻是每當有客人來家裡做客,要見見家裡的女孩,她從來不會讓賈之春出去見客。
後來賈珂的名氣在京城越來越大,又整日出入皇宮,來往的都是皇親國戚,功勳貴族,賈之春是他的親生妹妹,自然跟著水漲船高,賈母也不好像從前一樣藏著她了。時候一久,賈之春的身世就成了一個功勳貴族之間人人皆知的秘密,若不是賈政這個假父親位卑言輕,賈珂這個真哥哥卻春風得意,誰也不會把賈之春當作榮國府的二小姐了。
賈珂不好跟王憐花解釋這件事的內情,畢竟這件事關係到他這輩子的親生母親,他還沒和王憐花在一起呢,隻好道:“相貌本來就是父母給的,雙胞胎都可能長得不像,何況我和之春還差了一歲多。”
王憐花本就是為了給自己緩解尷尬,才說起了賈之春的相貌,其實他一點也不在乎賈之春和賈珂長得像不像,笑道:“賈兄日後若是也生了一男一女,最好還是長得像賈兄一點,尤其是女兒,哪怕和賈兄隻有五分相像,一定也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了。”
賈珂微笑道:“那可要讓王公子失望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的。”
王憐花聽到這話,還沒反應過來,賈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一顆心便又怦怦亂跳。他的心臟跳得實在太過劇烈,這令他忍不住擔心,賈珂和他靠得那麼近,會不會他的心跳聲,賈珂聽得一清二楚。
王憐花隻好用力地咳嗽兩聲,笑道:“賈兄莫不是年紀輕輕,身上就有什麼隱疾了?其實賈兄如此年輕,隻要不是那種先天的缺陷,身上的隱疾應該都能治好的。即使是那種先天的缺陷,也可以把彆人的移植到自己身上。雖然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做過這種手術,不過小弟曾經給人移植過大拇指,想必原理是一樣的。等小弟回家了,就幫賈兄研究研究,如何把一個人的東西移植到另一個人身上,必定在兩年之內,幫賈兄治好這一先天缺陷。”
賈珂見自己什麼都沒說,王憐花就自顧自地認定自己有先天缺陷,不能人道了,甚至還給自己想出了治療這一缺陷的辦法,心下又好笑,又好氣,說道:“你放心,我身體健康得很,一點毛病都沒有,在這方麵更是十分厲害。”
王憐花心想:“你在這方麵厲不厲害,跟我有什麼關心,我為什麼要放心?”笑道:“那……”後麵的“就要恭喜賈兄了”尚未出口,又聽賈珂說道:“雖然我還沒有實踐過,但我覺得我應該是很厲害的。你……”說到最後,低下頭去,臉上似乎有些難為情。
賈珂後麵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王憐花卻莫名覺得賈珂後麵要說的還是“你放心”這樣的話。
王憐花又想:“你厲不厲害,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放心?”想到最後,自己的臉也熱了起來。
賈珂看著手邊的野草,暗暗責怪自己,明明和王憐花八字都沒有一撇呢,怎麼就說起這種事來了,王憐花若是聽了以後,覺得自己十分惡心,那可怎麼辦。
賈珂拔了一根野草,握在手裡,然後抬起頭來,若無其事地看著王憐花,笑道:“王公子,現在你知道那天你看到的兩個姑娘,一個是我朋友,一個是我妹妹,還覺得我一直在撒謊騙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