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1 / 2)

那姓楊的弟子走到東方不敗麵前,說道:“教主,這是這三個月的賬簿。”

東方不敗“嗯”了一聲,並不抬頭,說道:“放在桌上吧。”說話之間,又將麵前的書冊翻了一頁。

那姓楊的弟子將賬簿放到桌上,整理好後,說道:“教主,你這杯茶已經涼了,屬下給你換一杯熱茶吧。”

東方不敗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說道:“難道你不知道,我從來不喝經過彆人的手的東西嗎?”

那姓楊的弟子忙道:“屬下剛進神教幾個月,從前一直在山下做事,前幾天才被調來山上做事的。不知教主有這禁忌,還望教主恕罪。”

東方不敗收回目光,說道:“下不為例。”

那姓楊的弟子滿臉感激,說道:“教主寬宏大量,屬下感激不儘。”瞥了一眼,見旁邊放著一個紅泥小火爐,小火爐上麵放著一隻水壺,不遠處放著一隻竹籃,裡麵放著四塊木炭,說道:“教主,屬下給您新燒一壺水吧。”

東方不敗“嗯”了一聲,說道:“去吧。”

那姓楊的弟子得了吩咐,走到小火爐前麵,用銅鉗拾了兩塊木炭,點著以後,放在小火爐下麵。水壺裡本就有大半壺溫水,倒不用他現去打水。

那姓楊的弟子四下打量,見東方不敗麵前的點心碟子空了一半,便去廚房叫人送來幾碟點心,知道東方不敗對他缺乏信任,所以不吃他經手的東西,於是吩咐廚房將點心送到書房,他自己則空手回到東方不敗身邊。

東方不敗看完一本賬簿,不用開口,那姓楊的弟子便將下一本送到東方不敗麵前,東方不敗需要寫字了,隻是抬頭去看筆架,不等伸手,那姓楊的弟子已將蘸了墨汁的毛筆遞到東方不敗麵前了。

日月神教雖然人多勢眾,畢竟隻是江湖幫派,教眾大多是些在刀尖上討飯吃的粗魯漢子,東方不敗加入日月神教以後,便憑著自己的機警聰明,往往彆人說半句話,他立時便能猜到人家的心意,而在教中混得風生水起。

但他的聰明才智多是用在料理教內事務,與人勾心鬥角上麵,這姓楊的弟子這等殷勤服侍彆人的本事,即使是他也得甘拜下風,神教中那些粗魯漢子,更是給這弟子提鞋都不配。

東方不敗頭一回被人服侍得如此周到,不免有些新奇,看完手上這本賬簿,側頭看了那姓楊的弟子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姓楊的弟子恭恭敬敬地道:“回教主:屬下叫作楊蓮亭。”

東方不敗因為殷梨亭的關係,愛屋及烏,對殷梨亭的名字中的這三個字都很有好感,聽這弟子名字裡也有個“亭”字,說道:“你的名字起得很好啊。”

楊蓮亭臉上現出驚喜之色,說道:“能得教主一句誇獎,就是這名字三生修來的福分了。”頓了一頓,又道:“其實屬下本來叫作殷蓮亭的。”

東方不敗聽到“殷蓮亭”三字,想起他的殷梨亭來,心中生出絲絲縷縷的甜意,問道:“那你為何改名了?”

楊蓮亭道:“後來屬下父母雙亡,沒錢料理喪事,家裡的表嫂把屬下賣給了一戶姓楊的人家,屬下就跟著如今的父母改姓楊了。”

東方不敗從小家境貧寒,若非十一歲時認得童百熊,童百熊見他很有骨氣,對他十分欣賞,多年來一直拿錢財救濟他,他和父母早就餓死了。東方不敗小的時候,家裡的親戚也曾勸過他父母把他賣了,多換點錢,以後日子過得好了,再生個孩子就是了,隻是他父母始終不肯答應。

這時聽說楊蓮亭也有如此遭遇,東方不敗難免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臉上卻不顯露半分,說道:“原來如此。你的遭遇也是坎坷,好在你已長大成人,既已加入神教,便好好當差,你父母見你有個好前程,也能安心了。”

這句話是東方不敗加入日月神教的時候,童百熊跟他說過的,隻是童百熊跟東方不敗說這句話當真出自肺腑,憐惜之意溢於言表,東方不敗跟楊蓮亭說這句話,卻隻是教主對屬下公事公辦的勉勵罷了。

東方不敗說完這話,繼續核對賬目,楊蓮亭在旁邊默默守著,繼續給他遞筆遞紙,殷勤周到。

賈珂本來是想要看看楊蓮亭到底有什麼本事,在書裡把東方不敗迷得如癡如狂,隻要楊蓮亭皺一下眉頭,對他恩重如山的童百熊,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殺了,這時見楊蓮亭隻是殷勤服侍,遠非自己想象的天雷勾地火,一見定終身,不由大感無趣。再去看王憐花,但見王憐花閉著雙眼,靠在他的身上假寐,臉上寫滿了對他竟然拉著他偷看這麼無聊的事情的鄙視之意。

賈珂心下有些尷尬,心想:“我若早知楊蓮亭這小子如此無用,絕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看他如何伺候人的。”笑吟吟地道:“貴客遠道而來,東方教主端坐屋中,豈是待客之道?”

賈珂第一個字剛一出口,東方不敗已經閃身來到他們麵前。王憐花卻比東方不敗還要快上一籌,在東方不敗來到他們麵前之時,便已站直身子,笑吟吟地瞧了過去。

東方不敗乍見賈珂和王憐花出現在黑木崖上,不免有些驚訝,他倒不奇怪賈王二人是如何不驚動沿途嚴密防守的教眾,悄無聲息地來到崖頂的,隻是奇怪他二人怎會來黑木崖,隨即轉念,已然猜到兩人來意,微微一笑,說道:“果然是貴客,請進來吧。”

楊蓮亭正自全心全意地觀察東方不敗,突然間聽到賈珂說話,不免嚇了一跳,一驚之下,握住腰間長刀的刀柄,便要迎敵。但見東方不敗當先走進大廳,臉上神色平靜,絲毫不見敵意,兩個陌生少年走在他身後,臉帶微笑,神態輕鬆,顯然和東方不敗是舊識。

楊蓮亭連忙放開了手,從櫃中取出兩個茶杯,放在桌上,拿起茶壺,斟了兩杯熱茶,見東方不敗坐到桌旁,便將東方不敗那杯熱茶端到他的麵前,然後在東方不敗身後站定。

東方不敗道:“你下去吧。”楊蓮亭答應一聲,轉身退下。

賈珂見楊蓮亭離開了,笑道:“你終於肯做教主了,真是不容易。是什麼讓你回心轉意了?”

東方不敗微微一笑,說道:“你們從山下上來,難道不知最近出了什麼事?”

賈珂笑道:“自然知道。老實說,我們就是上山來看你的熱鬨的,順帶找任我行算算從前的賬。不過我隻知任我行派去的信使在武當派麵前揭穿了你的身份,料到你會對任我行十分記恨,不想你竟然直接篡位,自己做了教主。”

東方不敗聽賈珂提起這事,臉上一冷,說道:“我從前隻想跟亭哥安安生生地過日子,反正我早已無心處理教中事務,任教主又確實待我不薄,隻要他不來招惹我和亭哥,我也願意讓他在神教安養晚年。

誰想他明知我一直瞞著亭哥自己的身份,卻派了一個蠢貨去武當山給我送信,還故意不提醒那個蠢貨不要在武當派麵前說破我的身份,壞了我的大計。既然任教主對我不仁,我也隻好提前給他送終了。”

賈珂心想:“是啊,壞了你的cospy大計,你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天天不務正業,待在武當山上假扮名門正派的弟子,真的這麼有意思麼!”

雖然東方不敗說他給任我行送終了,但賈珂還是有些不放心,問道:“你是真的殺死任我行了吧?可不要因為一時心慈手軟,饒了他的性命,過個十幾二十年,他又出來禍害江湖,害了你的亭哥,到時你再後悔可也晚了。”

東方不敗好笑道:“難道我看上去如此慈眉善目?”

賈珂心想:“你在書裡可不就是心慈手軟的令人難以置信麼。”但想自己都把殷梨亭拿出來說事了,以東方不敗的性格,即使他先前因為一時心軟,沒有殺死任我行,而是像書裡一樣將任我行囚禁在西湖下麵,如今為了殷梨亭的安危,也不會放任任我行苟活於世了。

於是微微一笑,說道:“這可說不準。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殷梨亭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既然他沒有變得像你一樣心狠手辣,隻怕就是你變得像他一樣心慈手軟了。我聽無忌說,殷梨亭現在正在山下發愁應該如何向你賠罪呢,你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東方不敗聽說殷梨亭正在發愁如何向自己賠罪,絲毫不覺意外,隻是一笑,然後道:“他不辭勞苦,不顧正邪之分,來黑木崖找我,我自然不能沒有表示。”頓了一頓,又道:“我已經安排了一出好戲,就等他上山了。”

王憐花隨口問道:“苦肉計?”

東方不敗笑道:“你很了解麼。”

王憐花也是一笑,說道:“隻是略有涉獵。不過東方教主,你莫要忘了,殷梨亭這次不是自己來的,俞蓮舟和張鬆溪都是精明機警之輩,殷梨亭看到你吃了苦頭,心下立時便會軟了,他們卻不會。你在山上演苦肉計,小心弄巧成拙,讓他們意識到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他們,那他們才真要對你生出嫌隙來了。”

東方不敗歎了口氣,說道:“我自有分寸。”

若非實在拉不下臉來向武當派眾人賠罪,東方不敗也不必身份一被揭穿,就點住殷梨亭的穴道,溜之大吉了。西門常勝是江湖上的無名小卒,自然可以隨心所欲地在武當山上做殷梨亭的媳婦,平時跟武當派眾人有個磕磕絆絆,賠禮道歉也不覺沒麵子。但是東方不敗好歹也是日月神教第一高手,從前的副教主,現在的教主,再去低聲下氣地向武當派賠禮道歉,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不過等房門一關,他再向殷梨亭低聲下氣地賠禮道歉,這個人他倒是丟得起的,何況以殷梨亭的性子,估計他歎一口氣,殷梨亭立馬就會原諒他,然後心甘情願地把錯誤攬到他自己頭上了。

東方不敗想到和殷梨亭在房裡的情形,高興起來,向賈珂瞧了一眼。

賈珂知他心思,笑道:“我聽無忌說,他們今天晚上肯定就能拿出計劃來。你若是急著見人,我和王公子就辛苦一趟,去山下催催他們。不過咱們事先說好,你用完了任我行,把他的屍體給我。他派手下在西域圍堵王公子,害得王公子吃了好大的苦頭,我們無論如何也得在他的屍體上踹幾腳,讓他沒法舒舒服服地去投胎。”

東方不敗見賈珂聽說自己要用苦肉計,就猜到自己要用任我行做文章,絲毫不覺意外,微一沉吟,說道:“任我行派手下在西域圍堵王憐花,是為了屠龍刀吧?那會兒我在武當山上,後來回了黑木崖,才聽說神教數百教眾被王憐花扣在了西域,不許他們回來。你們想要任我行的屍體,給你們便是了,可惜任盈盈先前被人劫走了,否則一並送給你們了。”

東方不敗本來隻是風雷堂的副香主,任我行對東方不敗破格提拔,連年升他的職,最後讓他做了副教主,還傳授給他《葵花寶典》,對他的恩德著實不小,不過任我行本就是個殺人如麻的魔頭,而且東方不敗也已經想好自己殺死任我行的原因,倒不怕武當派因此責怪他。

但是任盈盈隻有十五歲,東方不敗若是把她一並殺了,武當派難免會怪他辣手無情,連年輕姑娘都不放過。可是任盈盈是教主愛女,在教中地位超然,近年來也培養了自己的勢力,東方不敗又沒打算隱瞞任我行的死因,若是留下任盈盈的性命,她和任我行的心腹勾結在一起,日後難免更多後患。

東方不敗雖然不怕任盈盈來找他的麻煩,但不想任盈盈破壞他和殷梨亭平靜的生活。賈珂和王憐花本就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又和任我行有仇,東方不敗想把任盈盈一並送給他二人,就是想借他二人之手除掉任盈盈。

賈珂對這位稍不順心,就讓彆人刺瞎雙目,發配海島的任大小姐,可沒有半點好感,自然樂意做這個順水人情,微微一笑,說道:“有你這句話,下次我們見到任小姐,可就老實不客氣地把她帶走了。”

東方不敗一笑,說道:“你們不必跟我客氣,隻管把她帶走就好了。”目光向門外一瞥,說道:“我還有件事要請你們幫忙。”

賈珂和王憐花離開黑木崖以後,便照著張無忌所說的地址找了過去,來到客棧前麵,就見張無忌和趙敏站在一株柳樹下麵說話。

賈珂走了過去,問道:“無忌,你六叔想好什麼時候上山了嗎?”

賈珂突然搭話,張無忌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賈珂和王憐花走了過來,喜道:“小叔叔,小花叔叔,你們是從黑木崖上下來了?”

賈珂點了點頭,歎道:“不錯,我們剛剛從山上下來。”

張無忌見賈珂臉上不見半點喜色,一顆心直往下沉,說道:“小叔叔,難道六嬸他……不想跟六叔和好了?”

賈珂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說道:“那倒不是,隻不過……”

王憐花走了過來,悠悠道:“……隻不過日月神教發生大變,一是任我行不知所蹤,如今教主是東方不敗,也就是你六嬸。二是東方不敗雖然極力掩飾,但我們還是在他的房間裡找到了剛剛開封的傷藥,在火盆裡找到了已經燒成灰燼的繃帶。

三是我們在藥房裡找到了一些藥渣,都是一些治療內傷的藥材。我們在山上沒有驚動東方不敗,沒有給他把脈,所以不確定他現在情況如何,但你還是讓殷梨亭做好心理準備吧。”

張無忌呆了一呆,沒想到他們還在商量如何哄得東方不敗和殷梨亭重歸於好,東方不敗已經篡位做了日月神教教主,還身受重傷,性命堪憂了。

他先前聽說平素對他們和藹可親的六嬸,竟然就是殺人如麻的魔頭東方不敗,心裡還有一種不真實感,料想其他人也是如此,此刻終於真切地體會到,六嬸和他們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張無忌急道:“我去告訴六叔……”

賈珂拉住張無忌,說道:“不是我說我大哥的壞話,不過他素來擅長裝腔作勢,說不定房裡的傷藥,火盆裡的繃帶,藥房裡的藥渣,都隻是他安排的苦肉計罷了。”

王憐花臉上現出幾分不滿之色,說道:“賈珂,你這樣說,是不相信我的醫術,還是不相信我的武功?這苦肉計是要演給彆人看的,如今觀眾都在山下,東方不敗自己在山上演苦肉計,那叫獨角戲,觀眾連看都看不見,他的戲能打動誰?

我看他早已傷到五臟六腑,現在還能坐在椅上,不過是憑著一股勁兒硬撐著罷了。若是不立刻去請名醫給他治傷,再過幾天,他心裡這股勁兒消散了,一定連坐也坐不住了。”

張無忌心中一凜,深覺王憐花此言有理,說道:“我去告訴六叔!”說罷,飛奔著回了客棧。

趙敏見張無忌走了,笑吟吟地道:“你們兩個一唱一和,果然比自己唱自己和高明多了。”

賈珂一笑,說道:“沒辦法,受人之托,自然隻能忠人之事。不過我看趙姑娘是不懂這句話的。”

趙敏道:“我哪裡不懂啦?你在西域沒有找到謝麟?”

賈珂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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