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一笑,說道:“你現在中的這種毒,會令你雙目刺痛,渾身酸軟,提不起內力來。而杯子裡這種毒,隻會令你提不起內力,但行動自如。王公子是個聰明人,哪種毒藥對自己更有利,難道會分不清楚?”
王憐花笑道:“要讓賈兄失望了,在下確實分不清楚哪種毒藥對自己更有利,隻知自找毒吃這種蠢事,在下是萬萬不肯做的。”
賈珂笑道:“那你吃飯怎麼辦?”
王憐花笑道:“賈兄若是狠得下心腸,不如把我餓死。”
賈珂裝出一副可憐模樣,說道:“我狠不下這個心,彆說把你活活餓死了,就是明天早上不讓你吃早飯,我都於心不忍。”
王憐花道:“你若是真的於心不忍,就給我解了身上的毒。”
賈珂道:“我若是給你解了毒,你見到漂亮姑娘,能否忍住衝動,不去和人家搭訕?”
王憐花眼睛也不眨一下,說道:“這等小事,我自然做得到。”
賈珂忍不住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的王憐花每次跟我撒謊,都會露出你現在這副表情?”
王憐花冷笑道:“我掏心掏肺跟你說心裡話,你不肯相信,我要跟你賭咒發誓,你說我發毒誓就跟說笑話一樣,既然你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我,又何必拿這種事問我?就為了讓我空歡喜一場?”
賈珂笑道:“我也不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你,隻是咱倆剛剛認識,我又生性多疑,要我立刻對你深信不疑,我確實做不到。接下來咱們一麵尋找讓你和我的王憐花換回來的辦法,一麵加深對彼此的了解,你若是真的把我當成自己人,我自然會把解藥給你。”
頓了一頓,又道:“我身上的肋骨斷了,照顧自己都覺吃力,何況去照顧彆人。可是我心眼很小,又愛吃醋,要我在旁邊看著彆人照顧你,喂你吃飯,給你沐浴,我可做不到,到時隻能由我強忍疼痛,親自來照顧你。萬一我喂你吃飯的時候,因為身上劇痛難當,一不小心,將菜汁澆在你的臉上,然後菜汁順著你的臉頰,流進了你的衣服裡……”
王憐花黑著一張臉,說道:“你贏了,把茶杯拿來。”
賈珂一笑,將茶杯送到王憐花嘴邊,王憐花將茶杯中的溫水一飲而儘。
賈珂向柳無眉道:“無眉,把那瓶解藥給我。”
柳無眉將她剛剛用過的瓷瓶遞給賈珂,賈珂接過瓷瓶,卻不急著拔出瓶塞,說道:“王公子,這東西奇臭無比,我的王憐花每次嗅這東西,都會難過得想要吐出來,你千萬忍著點。”
王憐花微笑道:“我已經中了你下的毒,你現在說這解藥很難聞,賈兄,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做,倒像是假惺惺地冒充好人嗎?”
賈珂笑道:“我是怕你不知這解藥奇臭無比,猝不及防之下,把它吸了進去,會惡心得吐出來。”兩根手指捏住瓶塞,說道:“我把瓶塞拔|出來了。”
王憐花看著賈珂,說道:“你說這麼多遍,倒像是把我當成了小孩子。”
賈珂笑道:“你小時候生病喝藥的時候,有人提醒你這藥很苦,你要忍著點嗎?”
王憐花沉默片刻,隨即一笑,說道:“賈兄,我和你的王憐花可不一樣,我最喜歡吃苦的東西了。”
賈珂微微一笑,說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一會兒就去吩咐他們買點苦澀的東西,給你當作宵夜。不知現在有沒有苦瓜,若是有就好了,用苦瓜榨成的蔬菜汁,你一定喜歡。”
王憐花笑了一笑,說道:“賈兄如此體貼周到,連小弟的宵夜都考慮到了,為何還不解藥給小弟?難道賈兄出爾反爾,不肯給小弟解毒了?”
賈珂一笑,拔出瓶塞,將瓶口湊到王憐花鼻端。
王憐花因為賈珂再三提醒這解藥奇臭無比,早已做好心理準備,這時吸了一下,隻覺這解藥果然臭不可耐,但因在意料之中,並不十分難過,再吸得幾下,身上的酸軟無力漸漸減弱,但並沒有完全散去。他清楚這是另一種毒藥的作用,屏住呼吸,說道:“收回去吧。”
賈珂將瓶塞重新堵住瓶口,把解藥收入袖中,然後轉身看向柳無眉,說道:“無眉,辛苦你啦。接下來還要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兩個人的下落。”
柳無眉點了點頭,說道:“你說。”
賈珂道:“我要找的兩個人,一個是和尚,一個是道士。和尚眉長目明,鼻如懸膽,癩頭赤腳,破衲芒鞋,道士一足高,一足低,鶉衣麻屣,蓬頭瘋癲,若是有人問他家在何處,他就會說是在蓬萊弱水西。
這兩人平時神出鬼沒,雲遊四海,並不拘於哪家寺廟道觀,我也不知他們的法號道號,隻知和尚曾經去過揚州林家,想要林家表妹跟他出家,似乎也去過金陵薛家,給薛家表妹開了一副藥方,叫作‘冷香丸’。”
柳無眉沉吟道:“隻這幾條線索,要想找到他們,可不容易。”
賈珂道:“暫且試試吧。其實我還有個辦法,隻是風險太大,無異於與虎謀皮,如非萬不得已,我真不敢用這個辦法。”
柳無眉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聯係手下找他們。”
賈珂“嗯”了一聲,又道:“你過來的時候,我燕大伯回來了嗎?”
柳無眉道:“我沒注意,我先去出去看一眼。”
賈珂道:“如果他回來了,你就請他過來一趟。如果他沒回來,你就跟老戴說一聲,看到燕大伯了,請他過來一趟,我有急事找他。”
柳無眉點了點頭,走出房間,將房門關上。
王憐花見柳無眉走了,說道:“你要找的這一僧一道,就是其他王憐花說的那兩個仙人嗎?”
賈珂笑道:“他們連這件事也跟你說了。”
王憐花道:“他們當然不會專門告訴我這件事,不過是他們討論這兩人的時候,我隨便聽了幾句。你懷疑我來到這裡,是這兩人做的手腳?”
賈珂道:“那倒不是,我大概猜到是誰做的手腳了,我叫無眉把燕大伯找來,就是要去找這人算賬。我不過是想著這兩人道行很深,說不定能讓你和我的王憐花各歸其位,所以才讓無眉幫我打聽他倆的下落的。”
王憐花道:“是誰做的手腳?”
與此同時,有人在門外說道:“小珂,你有事找我?”聲音低沉,充滿了威嚴之意。
賈珂道:“大伯,門沒關,你直接進來吧。”
燕南天推開房門,見房中淩亂不堪,賈珂和王憐花都坐在床上,王憐花的上半身被賈珂遮擋,看不出他有沒有受傷,但看他軟洋洋地靠在墊子上,渾不似平時那般精神奕奕,顯然身上很不自在,賈珂胸口纏著繃帶,夾著木板,身上血跡未乾,臉色蒼白異常,隻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受了重傷。
燕南天臉色一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是誰把你們傷成了這樣?”
賈珂不好意思一笑,說道:“燕大伯,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另一個世界的王憐花。”
燕南天一呆,說道:“什麼?”
賈珂道:“他雖然也是王憐花,但他是另一個世界的王憐花,經曆也和這個世界的王憐花有些不同。比如咱們這個世界,我爹爹媽媽被江琴出賣,死在了邀月手上,可能在彆的世界裡,我爹爹沒有找江琴給大伯報信,而是找了一個忠實可靠的人給大伯報信,他沒有被這人出賣,沒也有遇上邀月,平平安安地見到了大伯。”
燕南天心中一澀,暗道:“若有這樣的世界,我真想去那裡看上一眼。”
賈珂道:“剛剛我和王公子在屋裡玩鬨,也不知怎麼回事,我的王公子忽然變成了這位王公子。這位王公子從來沒有見過我,當時看到我的一些舉動,以為我是登徒子,就打了我一下,好在現在已經解釋清楚了。大伯,我想王公子突然間換了個人,必是中了彆人暗算。”
燕南天本來聽得迷迷糊糊,如墮雲霧之中,隻覺此事實在超出他的想象,甚至有種在聽賈珂講故事的虛幻之感,這時聽說賈珂和王憐花是中了彆人算計,總算有了幾分真實之感,好似雙足終於落到地上。
隻聽賈珂說道:“我左思右想,都覺此事和太後皇上脫不了乾係。剛剛宮裡派人過來,說是太後娘娘叫王公子進宮說話,但是從前王公子的母親險些被太後娘娘害死,我和太後娘娘也沒什麼交情,我和王公子先前都覺莫名其妙,想不通太後娘娘到底要做什麼,如果是為了算計王公子,太後娘娘的所作所為倒是說得通了。事不宜遲,我想請大伯陪我進宮去找太後皇上問個明白。”
燕南天堂堂天下第一神劍,自然不會將皇帝放在眼裡,他從前聽說過不少賈珂智鬥各路反賊,保下衛國江山的故事,說句“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也絲毫不為過。
這時見衛國皇帝非但不對賈珂感激涕零,反而出手算計他和王憐花,燕南天不禁怒不可遏,說道:“倘若這事真是他們做的,咱們決不能因為他們是皇帝太後,就放過他們。男子漢頭可斷,血可流,決不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卻因為人家位高權重便忍氣吞聲!”
賈珂道:“燕大伯放心,這事若是他們做的,我絕不會聽他們說幾句軟話,就放過他們的。”
燕南天點了點頭,說道:“我在外麵等你們。你們換好衣服,咱們便去皇宮。”說罷,走出房間。
王憐花道:“賈兄,你要去皇宮,帶不帶上我?”
賈珂道:“我怎麼放心把你自己留在這裡。”
王憐花道:“既然你要我跟你一起去皇宮,那你不把我身上的毒解了嗎?”
賈珂道:“王公子,老實跟你說,我真的很想把你身上的毒解了,但是我不敢。我的王憐花的武功,隻怕已是當世第一,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把你身上的毒解了,你可以輕輕鬆鬆地甩掉我,然後用我的王憐花的身體,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而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為所欲為。
所以,抱歉,現在我還不能給你解毒。你放心,我燕大伯的武功和我的王憐花的武功相差並不算大,有燕大伯在身邊,定能護咱倆周全。何況我隻是受傷,武功還在,我一定寸步不離地跟在你身邊,包管你安然無恙。”
王憐花笑了一笑,說道:“包管我安然無恙,那可未必吧。賈兄,你能阻擋彆人出手傷我,還能阻擋我自己咬斷舌頭嗎?”
賈珂也是一笑,說道:“不知你和我的王憐花是不是一個口味,你都喜歡吃什麼菜?如果咱們去了皇宮,沒能解決此事,讓你和我的王憐花各歸其位,等咱們回來,我讓廚房做一桌你喜歡的菜當宵夜,好不好?”
王憐花笑道:“賈兄,王某的眼皮子在你心裡就這麼淺?一桌飯菜,就能收買我了?”
賈珂笑道:“再加上幾壇美酒,如何?我的王憐花喜歡喝酒,我家裡收藏了各種各樣的美酒,有些是江湖上有錢也買不到的貢酒。你一定喜歡。”向王憐花一笑,又道:“就算你鐵了心要咬舌頭,起碼也等喝完了這些美酒再咬。不然你難得來一趟,一壇美酒都沒嘗過就回去了,那多可惜啊。”
王憐花看著賈珂,笑道:“賈兄都這麼說了,小弟若是拒絕,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賈珂一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走到包袱前麵,取出王憐花的兩件裡衣,一件狐裘,扔到床上,說道:“你穿這幾件衣服吧。”然後走到衣櫃前麵,拉開櫃門,找出一件外衫,和一件棉衣。
他將棉衣放到床上,這是給王憐花穿的,外衫自己穿在身上,又走到鏡子前麵,用水洗淨臉上的血跡,拿起梳子,重新梳了頭發。
賈珂和王憐花換衣完畢,走出臥室,就見燕南天屋外的走廊上。賈珂知道燕南天這是擔心有人進來偷襲他們,所以一直守在這裡,心中很領他的情。
三人離開侯府,往那皇宮奔去。王憐花提不起內力,賈珂便將王憐花橫抱起來。
王憐花對這姿勢自然十分不滿,好在這時月暗星疏,夜色昏暗,他們又在街上疾馳,過往行人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模樣,他安慰自己,既然彆人看不見他被賈珂橫抱在手,他的臉麵就還在,自然不算丟人。
他看著賈珂胸口發怔,說道:“你身上的傷,都已經好了?”
賈珂道:“怎麼可能!”他雖在施展輕功,向皇宮疾馳,說起話來卻輕鬆自如,就像是在散步一般。
王憐花道:“你受了那麼重的內傷,還斷了好幾條肋骨,不是隻能躺在床上休養,而是可以下地行走,已是十分稀奇,現在你還把我抱起來,難道不怕身上傷勢加重嗎?”
賈珂笑道:“這是我的功法的特彆之處,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休息一會兒,便能行動自如,和常人一般無異了。不過我身上的傷還在,你可不要碰到我那幾條肋骨了。”
王憐花聽到這話,登時來了興趣,問道:“賈兄,我若是碰了你那幾條肋骨了呢?”
賈珂悠悠道:“王公子,你看到那條水溝了嗎?你若是碰到了我那幾條肋骨,我疼痛難當,手上沒力,說不定就把你扔進那條水溝裡了。”
王憐花笑道:“好極了!你把我扔進水溝裡,我定要喝溝裡的臭水喝個痛快。就是不知你的王憐花回來以後,你想到你的王憐花曾經喝過水溝裡的臭水,還和他親熱得下去嗎?”
賈珂道:“為什麼親熱不下去?我對他又不是見色起意。”然後向王憐花一笑,說道:“我就是擔心你會用我的王憐花的身體胡作非為,故意做些他根本不會做的事情,來敗壞他的名聲,所以不敢給你解藥。王公子,多謝你向我證明,我的顧慮確是半點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