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第二百零三章(1 / 2)

過了一會,那采花賊便哼著歌回來了。他手裡提著兩包藥,走到儀琳麵前,問道:“這是你要的藥,你自己會煎藥嗎?”說著解開儀琳的穴道。

儀琳心下緊張,點了點頭,說道:“我在師門的時候,師姐和師妹若是生病了,我也會幫忙給她們煎藥的。”她知道自己不會撒謊,生怕采花賊察覺不對,不敢去看桌上的飯菜,雙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采花賊。

那采花賊見她眼中流露出緊張不安之色,伸手在她臉頰上摸了一把,笑道:“還是讓這小丫鬟給你煎藥吧。”

他走到那丫鬟身邊,伸手解開她的昏睡穴,然後將那兩包藥扔到那丫鬟的懷裡,吩咐道:“把這兩包藥給小師父煎了。”

那丫鬟點了點頭,拿著兩包藥,去了廚房。

采花賊坐回桌旁,拿起筷子,夾了幾根牛柳,送到嘴裡,然後放下筷子,說道:“出去了這麼一趟,飯菜都有些涼了。”

林平之心中一緊,生怕采花賊因為飯菜涼了,便要廚師再做一桌飯菜,微一沉吟,心生一計,當即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采花賊麵前那一盤蒜仔牛柳,咽了一口口水。

那采花賊瞧見他這動作,哈哈一笑,手腕一轉,筷子在他的啞穴上一點,問道:“小花旦,你可是肚子餓了?我也不為難你,隻要你叫我一聲好哥哥,你要什麼,哥哥都滿足你。”

林平之見那采花賊言語猥瑣,神態可憎,心下暗恨,“呸”了一聲,說道:“你休想!我寧可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東西的!”

那采花賊哈哈大笑,說道:“有骨氣!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他拿起筷子,將麵前的幾樣菜肴一一夾起,送入自己口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看著林平之,問道:“你真的一口也不吃?”

林平之見采花賊上鉤,不由大喜,臉上滿是倔強凶狠之色,說道:“你的東西,臭不可聞,我死也不會吃!”

他本意是激這采花賊多吃幾口,但是采花賊隨隨便便就殺死幾十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豈是好相與的?

他見林平之如此倔強,心下不悅,有意煞煞林平之的威風,微微一笑,說道:“好,你不吃。”忽然來到林平之身旁,刺啦一聲,撕破了他的棉衣,見他裡麵穿著軟甲,嗤的一笑,又將軟甲撕爛,然後拎起他的身子,在空中轉了半圈,按在桌上,另一隻手拿起一盤麻辣雞丁,倒在他的胸膛上。

林平之後背貼在桌上,油汪汪的雞丁和紅豔豔的乾辣椒混在一起,好似雨點一般,砸在他的胸膛上,滾了幾滾,有的落到地上,有的留在他的身上。

林平之這輩子都沒受過如此侮辱,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隨即慘白,眼中幾乎噴出火來,頸中青筋根根凸起,身子微微顫抖,心想:“林平之,你從餘滄海手中救出爹爹媽媽要緊,今日受的侮辱,又算得了什麼!淮陰侯能忍胯|下之辱,難道你為了爹爹媽媽,就不能被這瘋狗咬幾口嗎?你不能動!你千萬不能動!若是讓這瘋狗察覺你沒被他封住穴道,你就逃不出他的魔爪了!”

儀琳在旁邊看得著急,說道:“你這是做什麼?你快放開他啊!”總算她還記得林平之對她的叮囑,雖然心裡十分著急,但還是一動不動,隻當自己穴道被封,動彈不得。

那采花賊微微一笑,說道:“我好心好意地準備了一大桌菜請你們吃,小花旦卻毫不領情,說我準備的飯菜臭不可聞,我隻好讓他自己過來聞聞,我準備的這一大桌菜到底臭不臭了。”

他拿起筷子,夾起幾個落在林平之胸口的雞丁送入口中,然後從桌上拿起一碗羊肉湯,向儀琳笑道:“小師父,你這麼關心小花旦胸口上有幾塊雞丁,不如幫他把這碗羊肉湯喝了。倘若你不願喝,我也絕不勉強,隻不過要把這碗羊肉湯倒在小花旦的身上。”

這碗羊肉湯先前一直架在火上,此刻還冒著絲絲熱氣,儀琳心想:“這碗湯澆在身上,一定難受得緊。”急道:“出家人不用葷酒,這是白雲庵的規矩。我吃桌上的素菜,好不好?”

那采花賊笑道:“什麼狗屁規矩!你既已跟了我,就再也不用回白雲庵了,還遵守那裡的規矩做什麼?不過我有言在先,你若不願喝這碗湯,我絕不勉強。我隻是要把這碗羊肉湯倒在小花旦身上。”說著拿到林平之的胸膛上方。

儀琳心中一急,說道:“彆……彆澆他身上,我喝就是了。”

那采花賊笑道:“沒想到你對他如此情意深重,寧可自己破戒,也不要他用胸口幫你喝湯。好,好,你們這樣的野鴛鴦,我最喜歡了。”

儀琳滿臉通紅,說道:“你……你彆胡說。我和這位公子素不相識,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隻是感激他不顧一切救我,以致搭上了他自己,並沒有彆的意思。請你把湯拿來。”

那采花賊笑了一笑,將羊肉湯遞到儀琳嘴邊,因為儀琳穴道被封,沒法自己喝湯,他便把碗裡的湯倒進了儀琳的嘴裡。

儀琳當然知道林平之在這羊肉湯裡放了很多蒙汗藥,但這采花賊的動作十分粗魯,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頃刻之間,便將一碗羊肉湯喝了進去。

那采花賊嘻嘻一笑,將湯碗扔到桌上,笑道:“小師父,你還要吃什麼?”

儀琳心想:“我喝了這麼一大碗湯,勢必比這惡人更早昏倒,倘若他見到我昏倒,就察覺這桌飯菜有問題,然後把我們殺了,這如何是好?我先是說了謊話,又吃了葷腥,罪孽深重,自是死不足惜,可是這位公子是為了救我,才被這惡人抓住的,我已經連累他落入這惡人手中,絕不能再連累他丟掉性命了。”

隻是她向來沒有急智,又不擅長撒謊演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急的哭了起來,突然間靈機一動,說道:“你不是好人,我不要理你了。”然後閉上眼睛,心想:“我現在就假裝睡覺,一會兒藥性發作,他也隻會以為我是自己睡著的,不是中了蒙汗藥睡著的。”想到最後,心裡不禁有些高興,臉上也隱隱透出歡喜之色。

那采花賊見儀琳跟他鬨脾氣,本來想用對付林平之的方法來對付儀琳,煞煞她的威風,這時見她眉目舒展,似是心滿意足,臉頰上兀自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隻道她在口是心非,麵上看著冰清玉潔,其實早就穿不住身上的僧袍了。

那采花賊心想:“原來是我看走了眼,這小尼姑不知和多少人玩過了,我還當她是個寶。”他越想越氣惱,喝了一碗酒,然後伸手去撕儀琳的衣服,突然間感到一陣暈眩,眼前的小尼姑突然變成了四個,凝目再看,卻還是一個。

那采花賊在江湖上闖蕩多年,哪會不知自己這是中了蒙汗藥。這種藥他給彆人用過很多次,藥性再清楚不過,急忙站起身來,奔向裡屋,抬起浴桶,在自己頭上淋了下去,在涼水的作用下,神智稍稍有些清醒。

他回到前廳,就見儀琳、林平之和廚師都保持著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唯有丫鬟不在這裡,心想:“小尼姑和小花旦是我帶過來的,他二人都被我點了穴道,這蒙汗藥決不可能是他們下的,定是這兩人心念舊主,所以給我下藥,好給他們的主人報仇。”

當即走到廚師身邊,抬起一腳,踹向廚師的腦袋。廚師的腦袋登時離開他的脖頸,飛向院子,然後咚的一聲,砸在柿樹的樹乾上。

林平之見這廚師無辜慘死,一驚之下,想起自家那些無辜慘死的鏢師和趟子手。

先前他和餘人彥等人發生衝突,失手將餘人彥殺死,後來青城派將鏢局的鏢師和趟子手一一殺死,他那時一直以為鏢局的滅門之禍是因自己而起,見那麼多人因自己而死,心中當真說不出的愧疚,幾次出來痛罵青城派,要他們把自己殺了,千刀萬剮,自己死而無怨,不要殺害無辜的人,可是青城派毫不理會。如今他知道青城派這麼做是為了《辟邪劍譜》,想起那些無辜慘死的鏢師和趟子手,心中仍是愧疚難當。

此刻見廚師受自己連累,無辜慘死,而那采花賊看也不看廚師的腦袋,轉過了身,看向廚房方向,似要去殺那丫鬟,昔日那些無辜慘死的鏢師和趟子手死不瞑目的模樣,都在這一瞬之間在林平之的腦海中電閃而過。

林平之胸口熱血上湧,心中悲憤難當,心想:“這惡賊的武功雖比我高,但他中了蒙汗藥,看他如今走路搖搖晃晃,便知藥效還在,我未必沒有一戰之力。看這廚師的年紀,必定也是哪個人的父親,哪個人的丈夫,若非我放的蒙汗藥,他說不定能平平安安地離開這裡。這廚師已經因我而死,我若再貪生怕死,以致那丫鬟也因我而死,何以為人?”當即輕輕拔出藏在靴中的匕首,隨即縱身躍起,手握匕首,撲向那采花賊。

那采花賊聽到背後風聲,轉頭一看,見林平之人在半空之中,匕首向自己刺來,不由吃了一驚,笑道:“原來是你,我真是小看你了。”他清楚林平之的武功有幾斤幾兩,對林平之刺來的匕首絲毫不以為意,伸手抓住刀刃,手腕一轉,當的一聲,便將匕首折成兩截。

那采花賊握著半截刀刃,向林平之一笑,突然喉嚨發出一聲悶哼,臉上笑容僵在臉上,眉心、鼻子、左眼上都插著一枚黑色短箭。

原來林平之的衣袖中暗藏機括,裡麵放著七枚小箭,這是他在路上買到的一樣暗器。他武功太差,一上來就用袖箭對付采花賊,采花賊武功高強,遠勝過他,必會躲過他這三枚袖箭,所以他用匕首吸引采花賊的注意力,然後乘其不備,射出袖箭。

那采花賊古怪一笑,似乎在說:“沒想到我橫行江湖這麼多年,竟然栽在了你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手上。”用上最後力氣,抬腳去踹林平之的肚子。林平之登時向後飛去,啪的一聲巨響,重重撞在牆壁上。

林平之隻覺五臟六腑都倒了個轉,全身骨頭都似斷裂,痛得難以忍受,哇的一聲,吐出好大一口血來。

他抬起了頭,見那采花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明知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不可能活下來了,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殺了他。等了一會兒,見采花賊始終一動不動,終於確信他真的已經死了。

林平之霎時之間胸口熱血上湧,忍不住哈哈大笑,哪怕他動作太大,牽動傷口,以致又吐了好幾口血,笑聲也沒有停下來。

林平之連著笑了幾聲,便趴在地上休息,還沒緩過勁來,一夥官差突然破門而入,見滿屋子的屍體,隻有林平之和儀琳兩個活人,儀琳中了蒙汗藥,兀自昏迷不醒,便不由分說地將林平之抓了起來,打了三十大板,關進了大牢。

林平之本就受了重傷,這三十大板下來,直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幾乎沒有命在。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手刃惡賊,救下了其他人,官府為何會把他抓起來。但他身上的傷實在太重,每天又隻能吃殘羹剩飯,很快發起高燒,根本沒法為自己伸冤。

他迷迷糊糊地燒了五六天,意識時有時無,突然間聽到有人在耳旁輕輕叫道:“公子!公子!你醒醒!”

他想要睜開眼睛,看來人一眼,但是眼皮好似灌了鉛一般,重的抬不起來。

大概是見他沒有反應,那人又哭了起來,說道:“你把他害死了!他若是死了,你也彆活了。”又一人忙道:“小師父,你彆著急,獄卒早上給他送飯,他還吃了呢。他怎麼會死呢!一定不會的!他隻是……隻是困了,隻是睡過去了!”

林平之身邊的剩飯還是昨天中午送來的,他今天早上根本沒有吃過飯。他聽到兩人在這裡吵吵嚷嚷,聲音都十分耳熟,虛弱無力地睜開眼睛,向那兩人望去,就見一男一女站在牢房外麵。

男人約莫三十來歲年紀,穿件紫醬色熟羅袍子,滿臉肥肉,滿身肥油,袍子幾乎都要被身上的肥肉撐破,模樣甚是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他一時想不起來了。女人披著一件粉色的披風,戴著風帽,看不清楚容貌。她身上的披風雖然十分寬大,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態。

林平之看了他們一眼,便要閉上眼睛,忽見那女人摘下風帽,喜道:“公子,你真的沒有死!”竟然是儀琳,多日不見,她容色憔悴,大有清減。

林平之認出儀琳,眼睛一亮,問道:“你是來救我的?”他病的太重,加上半天都沒喝水,聲音十分嘶啞難聽。

儀琳點了點頭,聽到他的聲音,忍不住落下淚來,然後對那胖子道:“你快把門打開。”

那胖子連連應是,似乎對儀琳十分畏懼。他從腰間取出鑰匙,將牢門打開,不等儀琳催促,便走進牢房,將林平之從地上拽了起來。

儀琳擔心那胖子傷到林平之,連忙來到林平之麵前,見林平之站立不穩,也顧不上男女大防,將林平之抱了起來,對那胖子道:“咱們現在就出去。”那胖子答應一聲,當先走出牢房。

三人走出大牢,就見一輛馬車停在外麵。儀琳對那胖子道:“你坐在前麵趕車。等咱們離開鎮子了,我自會放你離開。”

那胖子苦著臉道:“小師父,小人從來不會趕車。”

儀琳道:“趕車並非難事,你學一學就會了。你先前說你一定聽我的話,現在你還聽不聽?”

她說起話來溫溫柔柔,但是那胖子聽了這話,卻像是見到了奪命符一般,臉上露出驚懼之色,灰溜溜地坐到車夫位上,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儀琳抱著林平之坐進馬車,那胖子拿起馬韁,駕車離開鎮子。行出二十餘裡,儀琳掀開車帷,對那胖子道:“你回去吧。”

那胖子聽到這話,登時滿臉喜色,向儀琳道:“多謝師太,多謝師太。”然後放下韁繩,快步而去。

儀琳坐到車夫位上,駕車繼續前行,到了一座人煙稀少的山穀中,見天色已黑,便找了一個山洞,將林平之扶進山洞,兩人在山洞裡過了一夜。

第二天林平之精神好些,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當時他殺死那采花賊,趴在地上仰天大笑,在廚房裡煎藥的丫鬟聽到笑聲,偷偷來前廳看了一眼,見那采花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於是從後門溜了出去,把這事告訴了鎮上的裡正。

裡正就是那個胖子,他是被那采花賊殺死的宅子地主人的兒子,聽說自己一家幾十口無辜慘死,登時怒火中燒,帶著所有官差來家裡抓人,見家裡滿地死人,似乎隻有林平之一個活人,登時便遷怒於他,也不管他是不是無辜的,就把他抓回去打了三十大板,然後關進牢房,打算慢慢折磨他報仇。

儀琳醒來以後,聽說林平之被那胖子關進了大牢,連忙去找那胖子,向他說明事情原委。誰想那胖子色迷心竅,見儀琳生得清秀脫俗,美貌絕倫,又哭哭啼啼的,似乎很好拿捏,便用林平之的性命來威脅儀琳做自己的小妾。

儀琳自小在白雲庵中長大,何曾遇到過這種事,自是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但想林平之是因為自己才遇到這些事情的,自己就算死了,也要護他周全,於是答應下來。

那胖子見儀琳答應做自己的小妾,不由心花怒放,便要親儀琳的嘴,儀琳驚慌起來,伸手去推那胖子,失手將那胖子打暈,終於幡然醒悟,自己練過武功,這胖子用林平之的性命威脅自己,自己一樣可以用這胖子的性命來威脅他。

儀琳雖然武功低微,但也是恒山派弟子,自小跟著定逸師太學武,對付那胖子自是綽綽有餘。那胖子被儀琳卸下了一回胳膊,知道了儀琳的厲害,再也不敢招惹她,所以儀琳要他把林平之放出來,他就帶著儀琳去找林平之,要他趕車把他們送出鎮子,他趕了二十餘裡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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