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大怒,心想:“你編故事就編故事,乾嗎要牽扯上我!”
其實賈珂和林平之素不相識,事先也沒找人打聽青城派是怎麼滅掉福威鏢局的,不好斬釘截鐵地說方人智說的都是假的。
但是一來賈珂看過原著,清楚青城派究竟如何陰險卑鄙,顛倒是非,而青城派滅掉福威鏢局這件事和原著基本吻合,雖然發生了林平之放火將青城派夷為平地這一變故,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對青城派印象不佳。
二來林震南先前十分痛快地將《辟邪劍譜》給他借閱,雖然林震南這麼做是存了私心,但他如此知情識趣,賈珂自然也願意幫他一把。
三來這種風流韻事是最難澄清的了,賈珂莫名其妙就牽扯其中,無論這話到底是林平之說的,還是方人智瞎編的,都是從方人智口中傳出來的,且不說彆人有何反應,王憐花聽到最後,就狠狠地捏了他的手心一把,他這真是躺著也中槍,如何能忍,林平之又不在麵前,沒法叫他和方人智對質,賈珂自然隻能生方人智的氣。
賈珂看了方人智一眼,微微一笑,突然說道:“都記下來嗎?”
餘滄海等人皆是一怔,但聽得珠簾後麵有人說道:“王爺放心,小趙已經全都記下來了。”
賈珂笑道:“那就拿進來,給餘掌門和方人智過一過目吧。”
門簾掀處,兩人走進前廳,但見兩人都穿著六扇門的衣服,原來是金九齡和他的手下趙之舫。
方人智本來說得涕淚橫流,哭得傷心欲絕,驀地裡瞧見兩人身上的官服,嚇得一吸鼻子,鼻涕都縮了回去。
餘滄海隻向金九齡二人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他們,雙眼凝視賈珂,麵沉如水,說道:“王爺請六扇門的捕頭過來,莫不是要讓朝廷來插手武林中的糾紛?”
賈珂展顏一笑,說道:“小趙,方人智倒數第四句話是怎麼說的?”
趙之舫手中拿著幾張白紙,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文字,先前餘滄海和方人智說的話,都被他一字不漏地記在了上麵。
趙之舫看了一眼,說道:“王爺說的可是這句:‘王爺,王公子,您二位可一定要為我餘師弟做主啊!’”
賈珂向他一笑,說道:“不錯,就是這句!”然後看向餘滄海,說道:“餘掌門,原來你不想要朝廷插手這事嗎?那你的弟子為何要找本王做主?你的弟子找本王做主的時候,你又為何不駁回他的話?難道你不知道本王是什麼身份嗎?”
方人智見自己闖了大禍,害得師父被賈珂問得啞口無言,忙道:“王爺,這都是弟子的錯。師父帶著我們過來之前,還專門叮囑我們,武林事武林畢,我們今天是來找王公子主持公道的,若是有幸遇到王爺,說話千萬注意分寸,不要讓王爺以為我們要找朝廷主持公道,那樣會壞了武林中的規矩。是弟子傷心餘師弟死得冤枉,一時情急,就說請王爺為我們做主,還請王爺原諒弟子。”
賈珂微笑道:“原來剛剛這句話,隻是你一時口誤。王公子,你怎麼看?”
王憐花笑道:“你既然願意辛苦一趟,幫我處理這件事,我又怎會拂了你的好意?這件事,便交給你來處理吧。”
餘滄海道:“王公子,咱們武林中發生的糾紛,從來不會交給朝廷處理。雖然公子和王爺是一家人,親密無間,不分彼此,但這件事不是公子的家事,中間又牽扯了上百條人命,公子把這件事交給王爺處理,不怕彆人說公子私心太重,根本不把武林放在心裡,一心隻想維護朝廷,繼而不服公子做武林至尊嗎?”
王憐花見餘滄海竟敢威脅自己,哈哈一笑,說道:“餘掌門,你可知道你腳下站著的是誰的土地?你可知道青城山的主人是誰?福州的主人又是誰?你在衛國的土地上殺人放火,還大言不慚地說衛國管不著你,我若說衛國管得著你,就是壞了武林規矩,不配做武林至尊,原來你是想要公然反叛嗎?”
餘滄海大驚失色,急忙為自己辯解,說道:“王……”
賈珂怎會給餘滄海機會辯解,冷笑道:“原來你打的是這等大逆不道的主意,難怪見到六扇門的捕頭,就和老鼠見到貓一樣,人家什麼都沒做,你就心虛起來了。金總捕,這等犯上作亂的反賊,可不能放走了,現在就把他們帶回六扇門嚴刑拷打,逼問出同夥的名字吧。”
王憐花抓起手邊一枚鬆子,隨手向餘滄海五人擲去,但見這枚鬆子先是落到餘滄海的穴道上,隨即彈了起來,落到一名弟子的穴道上,跟著彈了起來,落到另一名弟子的穴道上,來回重複幾次,就將餘滄海五人的穴道全都點住了。
這些事情說來話長,其實在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便即完成。餘滄海臉上滿是怒容,想要反駁賈珂的話,根本沒有看見這枚朝自己射來的鬆子,便已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那枚鬆子落到地上,在地上滾了幾滾,停在金九齡的腳邊。
金九齡也是看到這枚鬆子以後,才知道餘滄海五人何以突然間一動也不動了。
他答應一聲,心下驚駭無已,想不到半年沒見,王憐花的武功竟然精進如斯,心想:“王公子這是在西域吃了什麼十全大補丸嗎?他從前的武功雖然也很厲害,但沒有現在這般匪夷所思吧!”
金九齡俯身撿起地上這枚鬆子,指尖在鬆子上轉了一圈,確定這真的是鬆子,不是鬆子模樣的暗器,便將鬆子放到桌上,對趙之舫道:“你去叫幾個兄弟過來,咱們現在就把他們帶回六扇門,不能讓他們在這裡打擾王爺和王公子。”
趙之舫道:“是。”轉身退出,不一會帶著幾個六扇門的捕快回來,將餘滄海等人帶了出去。
金九齡見餘滄海等人都走了,笑道:“武林中人雖然大多數都不服朝廷管束,但像餘滄海這樣不服朝廷管束,當麵威脅朝廷命官的傻瓜,十年也未必能見到一回。餘滄海隻怕真的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見到王爺叫六扇門過來,就做賊心虛,亂了陣腳。”
賈珂笑道:“王公子神機妙算,自然不會有錯。我看餘滄海和他那個弟子說的這些話,能找出五句真話,就已經很不錯了。金總捕,餘滄海帶著弟子來京城找王公子主持公道,不可能隻帶了這麼幾個弟子,餘滄海住的地方,你也帶人去一趟,凡是和餘滄海有過來往的人,無論是不是青城派弟子,你都帶回六扇門,一個都不要放過。”
金九齡道:“王爺放心,卑職這就帶人去餘滄海住的地方走一趟。”說罷,轉身而去。
賈珂看著金九齡的背影,在心裡琢磨餘滄海這次來京城的目的,忽然意識到王憐花一直沒有說話,轉頭一看,就見王憐花拿著幾枚鬆子,在手裡把玩,眼望虛空,怔怔出神。
他的長相隨母親,生得俊俏風流,平時說話玩笑,眼波流轉,俏麗大於清俊,這時臉上沒有表情,眼睛望向一處,倒顯得清俊大於俏麗了。
賈珂忍不住一笑,輕輕地伸出了手,突然抱住王憐花的身子,想要嚇王憐花一跳。但是不等碰到王憐花的身子,王憐花便注意到他的動作,順勢倒在他的懷裡。
賈珂見自己沒能嚇到王憐花,也不失望,將王憐花緊緊抱住,咬住王憐花的耳朵,問道:“在想什麼,這樣出神?”
王憐花道:“我在想餘滄海剛剛說的那一番話。”
賈珂笑道:“餘滄海剛剛說了這麼多句話,王公子說的是哪一句?是那句咱們武林至尊王公子,根本不把武林放在心上,隻一心維護自己老公嗎?”
王憐花噗嗤一笑,說道:“不錯,就是那句話。”
他脫了鞋子,盤起腿來,靠在賈珂懷裡,說道:“餘滄海這一番話雖然是用來威脅我,讓我不把這件事交給你來處理的,但他這一番話給那些武林中人聽到了,哪怕是你燕大伯,一定也都無比讚同。我自小在江湖上行走,這些武林中人是怎麼看朝廷的,我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可不會把朝廷放在眼裡,平時勉強能和朝廷相安無事,但若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才不會管對方是不是朝廷命官,先把這人的腦袋砍下來再說。咱倆的關係擺在這裡,我這個武林至尊在他們眼裡,就是朝廷的走狗,是朝廷派來管束他們的,一定沒幾個人真心實意地把我當作武林至尊。”
王憐花從前也把自己當作武林中人,根本沒把朝廷放在眼裡,和賈珂在一起以後也是這樣,畢竟賈珂其實也沒把朝廷放在眼裡,他做過的違法亂紀的事情,幾隻手都數不過來。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決定造反,李仁儼然已是他們的傀儡,任憑他們擺布,衛國的江山其實已經落入他們手中,王憐花如今再看這些不把朝廷放在眼裡的武林人士,自然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賈珂吃吃一笑,說道:“我怎麼聽王公子的語氣十分怨懟,難不成王公子為了讓大家對你這個武林至尊心服口服,決定跟我和離?”
王憐花見賈珂開這種玩笑,冷哼一聲,說道:“不錯,我就是要跟你和離。走吧,咱們現在就去皇宮,找李仁下旨讓咱們和離。”說著作勢要走,豈知賈珂竟然沒有攔他,見他要起來,便鬆開手臂,讓他離開自己的懷抱。
王憐花以為賈珂會攔著他不讓他站起來,這一下用力過猛,直接站到地上。
他微微一怔,轉身去看賈珂,賈珂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剛剛還說要跟我和離,我不過是鬆了下胳膊,你怎麼就委屈巴巴地看著我了?”說著站起身來,將王憐花重新抱在懷裡,坐到椅上。
王憐花解開賈珂的衣服,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賈珂也沒喊疼,輕輕撫摸王憐花的頭發,笑道:“方人智一看就鬼話連篇,他說了那麼多句話,能有兩句實話,就算他誠實了。你因為他那些謊話生氣,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氣受嗎?”
王憐花道:“哪兩句是實話?‘林平之就說先前王爺來他家,他就見過王爺一麵,一直都沒能忘記王爺,還說他早就打算等王爺回中原了,就去找王爺’嗎?”
賈珂一笑,說道:“我也不知他這句話是真是假,我隻知我先前去福州,根本沒有見到林平之。你若是以為你被你媽帶去洛陽,整天吃不飽飯,洗不了澡的時候,我在福州和彆人逍遙快活,甚至還讓人家以後來找我,那你真的冤枉我了。”
王憐花何嘗不知方人智的話不儘不實,十有九是胡說八道,但他聽到方人智說林平之要來找賈珂,仍不禁心頭火起。他本來覺得自己這是小題大做,因為彆人的三言兩語,就生起賈珂的氣來,實在不該,聽到賈珂這句話,登時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我是因為這件事生你的氣,難怪我聽著聽著,就特彆想要咬你幾口。”
賈珂親了王憐花兩口,笑嘻嘻地道:“你現在咬我也一樣,咬幾口都行。”
王憐花一笑,低頭去親他剛剛留在賈珂的肩膀上的齒印,算了算時間,問道:“你從福州回來,就遇到染香了?”
賈珂“嗯”了一聲,想起當時他剛從黃藥師那裡得知王雲夢念的那兩句詩,中間那句是“把釣絲隨浪遠,采蓮衣染香濃”,莫邪就跑來告訴他,有個叫染香的女人抱了個孩子,站在家門前,說那孩子是王憐花的孩子,希望他能把那孩子留下,讓他認祖歸宗的情景。
他當時心痛的幾乎不能呼吸,現在回想起來,卻隻覺好生慶幸,忍不住收攏手臂,緊緊抱住王憐花,笑道:“你不提染香,我都把她忘了。她現在還在洛陽的大牢裡關著呢,咱們什麼時候有空了,就去一趟洛陽——”
王憐花想到賈珂當時聽說染香抱著孩子來認祖歸宗,心裡會是什麼感受,心中澀澀的,笑著接話道:“把染香殺了?”
賈珂道:“她也是個可憐人,我覺得她在大牢裡待了這麼久,已經足夠了,咱們沒必要再為難她了。”
王憐花冷哼一聲,說道:“她是個可憐人,難道我不可憐?”
賈珂一笑,不住親吻王憐花的臉頰,一邊親吻,一邊笑道:“你說呢?你說呢?”
直到把王憐花臉上的冷意都親成綿綿春意,賈珂才笑道:“咱們去杭州也不隻是為了染香。我當時生你媽的氣,帶人把你家抄了。洛陽知府應該不敢擅自去動你家的東西,但是一直封著也不是事。而且我從你媽那幾間密室裡搬出來的東西,都被我存在當鋪裡了,咱們如今回來了,總得把這些東西拿出來。何況我還有一個私心。”
王憐花笑道:“你有什麼私心?”
賈珂去親王憐花的耳朵,低聲笑道:“我想在你從小睡的那張床上抱你。”
王憐花吃吃一笑,說道:“咱們先前去洛陽,就在我從小睡的那張床上睡了兩晚,我那時都給你機會了,你卻不領情,現在又惦記我那張床了?”隨即有些遺憾,說道:“可惜咱們現在已經和榮國府劃清界限了,不然我還真想去你那張床上,和你好好親熱一番。咱們從前雖然也去那張床上睡過幾晚,但你一直不肯做到最後,我心裡一直挺惦記你那張床的。”
賈珂笑道:“你若喜歡,咱們就在王府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布置成我那間屋子的模樣,然後把我那張床搬來王府,就當是舊夢重溫了。不過我最惦記的還是你在揚州的那——”
王憐花見賈珂又提揚州的事,登時滿臉通紅,伸手捂住賈珂的嘴,然後若無其事地道:“金九齡離開這麼久了,應該已經把餘滄海帶來的人都抓去六扇門了吧,咱們閒來無事,何不過去看看?”
賈珂用腹語道:“咱們怎會閒來無事,咱們不還要布置揚州——”
王憐花氣得咬了賈珂一口,凶霸霸地道:“我要去六扇門看熱鬨,你去不去?”
賈珂笑道:“去,去,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