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戴上麵具,離開王府,直奔六扇門,就見七八個衙役押著三十多名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走了過來,一看他們的衣服,便知他們都是青城派弟子。
賈珂知道林震南夫婦若是還在餘滄海手上,餘滄海絕不可能讓他們離開自己身邊,現在隻見青城派弟子,卻不見林震南夫婦,他們夫婦顯然已經遭遇不測,或是已經被人帶走了。
賈珂和王憐花走進六扇門,循著金九齡的聲音找去,就見金九齡坐在自己屋裡,賈珂和王憐花站在外麵,向屋裡瞥了一眼,隻見方人智站在金九齡的對麵,身上戴著鐐銬,臉上滿是惴惴不安。
賈珂抬手在門上敲了兩下,金九齡抬頭看去,見這兩人雖然模樣陌生,但身上穿的衣服,赫然便是賈珂和王憐花先前穿過的衣服,凝目細看,亦能看出兩人的身材就是賈珂和王憐花的身材,哪還認不出這兩人是誰,急忙站起身來,笑道:“你們二位來了。”
王憐花點了點頭,和賈珂走了進去,坐在旁邊,問道:“金總捕,案情可有進展了?”他換了一種聲音說話,方人智先前雖然聽過他說話,這時卻沒能認出他是誰來。
金九齡道:“我也是剛從外麵回來,還沒來得及審問他們,兩位既然過來了,就在旁邊聽我審問吧。”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金總捕隻管做自己的事,不用在意我們。”他說話的時候,也換了一種聲音。
金九齡道:“是。”坐到椅上,看向方人智,問道:“方人智,你可知本官為何把你抓來六扇門?又為何把你帶來這裡問話?”
方人智啜泣道:“大人,草民真的冤枉啊!”
金九齡笑道:“你不必在這裡哭喪,我在六扇門待了這麼多年,經手了幾千件案子,你這樣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我見得多了。”叫來一個衙役,說道:“把袁家姑娘帶上來。”
那衙役答應一聲,不一會帶著一個少女走了進來。隻見這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一身雪白衣衫,頭上插著兩朵白色布花,清秀的臉上滿是畏懼之色,眼睛有些發紅,顯然這兩天哭過很多次。
方人智見到那少女,不由臉色微變,隨即恢複常態,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少女盈盈一拜,說道:“民女袁欺霜拜見大人。”
金九齡笑道:“起來。袁欺霜,你可認識這人是誰?”說著看向方人智。
袁欺霜聽到這話,眼眶一紅,含淚說道:“回大人:這人叫作方人智,是青城派弟子。民女自小跟著父親在街上賣藝,前幾日來到方人智住的客棧,民女跟著父親在大堂賣藝,等到散場了,民女去後麵解手,方人智跟了過來,摸民女的臉,要民女跟他去他的房間,說有好玩的東西給民女看。
民女不願跟他去他的房間,他就對民女用強,逼迫民女跟他離開,然後脫了民女的衣服。民女誓死不從,他就打了民女好幾個耳光,說民女自小跟著父親拋頭露麵,就是一個人儘可夫的婊|子,他看上民女,是民女的福氣,民女若是不從,他立刻下樓把民女的父親宰了。等到天黑,就把民女的父親扔進井裡,反正我們爺倆在京城無親無故,消失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民女害怕他會殺死父親,隻好對他言聽計從,被他霸占了身子,還得強顏歡笑,討他歡心,還跟他發誓,絕不會將他對民女做的事情說出來。誰想第二天一早,民女就找不到父親了,他又來找民女,跟民女說,民女的父親如今在他手上,隻要民女乖乖聽他的話,他就保證民女的父親平安無事。誰想……”說到最後,不禁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金九齡道:“袁欺霜,你父親現在在哪裡?”
袁欺霜哽咽道:“我父親被方人智殺死了。那天方人智從外麵回來,心情很不好,就要我陪他喝酒。他喝多了酒,就對我罵罵咧咧,還動手打我。他在我肚子上踹了一腳,我摔倒在地,痛得站不起來,我父親見他還要打我,連忙過來攔他,被他抓住頭發,扔到了櫃子上。我父親被櫃子旁邊的釘子撞破了腦袋,當時就死了。”
金九齡道:“那他是怎麼處理你父親的屍體的?”
袁欺霜發出一聲啜泣,說道:“他把我父親的屍體燒成了灰,用盒子裝了起來,然後跟我說,倘若我乖乖聽他的話,等他離開京城,就找一個風水寶地,好好安葬我父親,但若我不聽他的話,他便把我父親的骨灰倒進夜香裡,讓我父親死也不得安寧。”
金九齡道:“所以你父親被他殺死以後,你仍然待在他的身邊,對他言聽計從?”
袁欺霜點了點頭,說道:“是。”
金九齡看向方人智,說道:“方人智,你在天子腳下,就敢奸|淫|婦女,草菅人命,從前在四川生活,不知奸|淫過多少婦女,草菅過多少人命。我現在就判你斬立決,拉到菜市場上砍頭。來人——”
方人智自小拜入青城派,頭一回來京城,哪裡知道六扇門隻負責查案,並不能判案。他見金九齡根本不給他辯護的機會,袁欺霜說他有罪,金九齡便要砍他的頭,登時嚇得魂飛天外,麵無血色,顫聲道:“大人,小人真的冤枉啊。”
金九齡道:“你這些話還是留著到了閻王殿,跟閻王爺說吧,我沒興趣聽你狡辯。”說罷,向旁邊的衙役使了個眼色,那衙役伸手抓住方人智的手臂,拽著他往外走。
方人智嚇得渾身發抖,心想:“既然橫也是死,豎也是死,我乾嗎還要為師父保密。若是老實交代,說不定還能換來一線生機。”當即掙脫那衙役的手,跪在地上,說道:“大人,隻要你饒過我這條命,你要我說什麼,我都告訴你。”
金九齡對那衙役使了個眼色,那衙役帶著袁欺霜走出房間,將門關上。
金九齡看著方人智,說道:“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麼。”
方人智道:“是,我知道。”
金九齡道:“你說。”然後向方人智一笑,說道:“問完你以後,我會再挑一個青城派弟子問話,倘若你們兩個的回答有些許出入,那咱們就菜市場見。”
方人智忙道:“小人自然會老老實實地把實情都告訴大人,但若小人的師兄師弟不老實,跟大人說了假話,豈不連累小人這個老實人也丟了性命?”
金九齡道:“無妨。你們兩個若是說的不一樣,我就再去找一個人,倘若你們三個說的都不一樣,那就隻好把你送去菜市場了。你要怪,就怪自己命苦,同門師兄弟都是滿嘴謊話的騙子吧。”
方人智苦笑了笑,問道:“大人要小人從哪裡說起呢?”
金九齡道:“就從《辟邪劍譜》說起吧。”冷笑一聲,又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們青城派興師動眾地圍攻福威鏢局,是為了什麼。你那一套青城派圍攻福威鏢局,是為了給餘人彥報仇的可笑說辭,隻能糊弄糊弄沒聽說過林遠圖的威名的人,用這套說辭糊弄王爺和王公子,是覺得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很好看,想要摘下來當球踢嗎?”
方人智沒想到他們的用心竟然一下就被金九齡識破了,他們還以為自己瞞得十分隱蔽呢,隻嚇得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苦笑道:“大人既然什麼事情都知道,又何必來問我,唉,我知道的事情,隻怕還不如大人多呢。”
金九齡道:“那就不問你了,我現在便派人帶你去菜市場。”
方人智忙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師父早在許多年前,就在打《辟邪劍譜》的主意了,但因王爺做了閩浙節度使,上任不久,就派人跟我師父打了招呼,要我師父安分一點,不要給他惹事,我師父就沒敢輕舉妄動。
好容易等到王爺去西域了,我師父擔心夜場夢多,遲則生變,不敢再等,於是派了我們師兄弟一百多人出來,有的去挑廣州分局,有的去挑揚州分局,總之將福威鏢局在各地的分局一網打儘,我和餘師弟幾人去挑福州總局,師父在後麵壓陣,誓要生擒林震南一家三口,從他們口中問出《辟邪劍譜》來。”
金九齡道:“我知道你們對福威鏢局下手以後,林平之從你們手上逃了出來,還放火將青城派夷為平地,那林震南夫妻呢?這次餘滄海帶著你們來京城,沒把林震南夫妻一起帶來嗎?”
方人智歎了口氣,說道:“我們將林震南夫妻捉來以後,師父整日拷打逼問他們夫妻,要他們把《辟邪劍譜》說出來,他們夫妻且寧死不說。師父便想他們夫妻自己受儘折磨,能夠咬牙硬撐,但若看見親生兒子在他們麵前飽受折磨,未必還能撐得下去,就一直派我們四處打聽林平之的下落,但始終沒有半點消息。
後來師父收到衡山派劉三爺的名帖,邀請他去衡山參加金盆洗手之宴,師父不好拂了劉三爺的麵子,就帶著我們幾十個弟子和林震南夫妻去了衡山。誰想有天晚上,有人闖入我們住的地方,殺死了當天晚上負責看守林震南夫妻的幾個師兄弟,然將林震南夫妻帶走了。”
金九齡道:“哦?這人是誰?”
方人智道:“我們也不知那人是誰。師父最初懷疑是林平之找到了一個武功厲害的幫手,這個幫手幫他把他父母從我們手中偷了出來,但是沒過幾天,我們就聽說了林平之放火燒了青城山,留在山上的弟子都被大火燒死了,隻有我秦師弟被林平之掛在了樹上,撿回了一條命。他跟師父說,林平之臨走之前,讓他轉告師父,師父若是想要拿回掌門信物,武功秘笈,就去京城找他。
我想如果林震南夫妻是被林平之找的幫手偷走的,林平之沒必要多此一舉,專門去青城山放火。擄走林震南夫妻的人,隻怕也是衝著《辟邪劍譜》來的。師父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地去圍攻福威鏢局,甚至賠上了獨生愛子的性命,最後卻給他人做了嫁衣,氣得暴跳如雷,罵了我們好幾天,若不是急著來京城找林平之,還不知要罵我們多少天呢。”
金九齡道:“你們到了京城以後,見到林平之了嗎?”
方人智搖了搖頭,說道:“我師父擔心林平之找不到他,特意住在一家名氣挺大的客棧裡,林平之到了京城以後,隻要稍加打聽,就能打聽到我們住在哪裡。但是林平之一點消息都沒有,仿佛在人間蒸發了。”
金九齡道:“所以你們今天去王府拜訪王公子?你們自己找不到林平之,就想請王公子幫你們找到他?”
方人智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說道:“是。我們畢竟初來乍到,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林平之有心隱藏行蹤,我們當然很難找到他。但若王公子肯幫我們找人,即使他自己找不到林平之,王爺見王公子找人找的這麼辛苦,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憑他的身份,傳下號令,命城裡的官兵幫他找林平之,林平之就算是條蚯蚓,一定也會被官兵從土裡挖出來的。”
金九齡聽到“王公子找人找的這麼辛苦”,不禁好笑,心想:“青城派這些人竟然把王憐花當成助人為樂的大善人嗎?你們便是跪在地上,認王憐花做爺爺,他都不一定會幫你們找林平之,即使你們拿出全部身家,求王憐花幫你們找林平之,王憐花還答應了,他最多也就裝裝樣子,以示自己沒有白拿你們的東西,怎麼可能真下力氣幫你們找人。”
隨即轉念,又想:“難怪他們要這麼編排林平之和賈珂。”說道:“所以你說林平之對王爺有非分之想,打算來京城找王爺。你們知道隻憑你們和福威鏢局的糾葛,王公子未必會幫你們找林平之,於是編了這樣一個故事,讓王公子以為林平之是他的情敵,這樣王公子就會心甘情願幫你們找林平之了。”
方人智乾笑兩聲,說道:“其實小人這話也不完全是編的。”
金九齡道:“你是說林平之真的說過這種話?我記住了,一會兒我就去問問你的師兄師弟,看看他們的嘴巴,是不是都和你一樣硬。”
方人智訕笑道:“小人的嘴巴在師門裡從來都是最軟的,都這個時候了,小人絕不敢欺騙大人。林平之確實說過要去找王爺,不過是他們一家三口被我們抓住以後,他跟我們說的。他說他們家和王爺有些交情,我們青城派現在挑了福威鏢局,那是容易之極,但是等王爺回來,定會為他們主持公道,不會讓他們白白送了性命的。”
金九齡吃了一驚,心想:“原來福威鏢局已經跟賈珂攀上了交情,難怪餘滄海來求王憐花幫忙找林平之,賈珂和王憐花就直接給他們扣上造反的罪名,把他們送來六扇門了。”說道:“我不知福威鏢局和王爺有沒有交情,但是林平之這話隻是要求王爺為他們主持公道,你為何說的那般曖昧,仿佛林平之和王爺有舊,來找王爺是要跟王爺重溫舊夢一般。”
方人智道:“大人有所不知,隻聽林平之這句話,確實會覺得他隻是來求王爺主持公道的,但是我賈師弟聽到林平之這話以後,哈哈大笑,說道:‘你們福威鏢局和賈大人有交情?我怎麼沒有聽說過?你們聽說了嗎?’他這樣問我們這幾個師兄弟,我們當然都沒聽說。
我賈師弟笑道:‘你看,我們都沒聽說你們福威鏢局和賈大人有交情,你這交情是從哪裡來的?夢裡來的?還是你琢磨著日後用你這張大姑娘般的臉蛋去勾引賈大人,來跟賈大人攀上交情?兔崽子真是癡心妄想,從今天起,老子就替王憐花教訓你,每天打你十八頓,從福州打到咱們青城山上,把你這張花旦臉打成大花麵,看你還想勾引賈大人麼!’
林平之聽到這話,也沒反駁我賈師弟的話,那他心裡打的算盤,可不就是我賈師弟說的那樣,要用那張大姑娘般的臉蛋勾引王爺,然後求王爺給他報仇麼。”
賈珂忽然道:“你說的這個賈師弟,他叫什麼名字?”
賈珂說這話的時候,用的還是彆人的聲音,方人智隻當賈珂也是六扇門的人,說道:“他叫賈人達。”
金九齡見賈珂問起賈人達,便道:“他現在也在京城?”
方人智點了點頭。
金九齡叫來一個衙役,說道:“把賈人達帶過來,我有事要問他。”
方人智見賈珂和金九齡聽說林平之沒有反駁賈人達說他要用那張漂亮臉蛋勾引賈珂,就要把賈人達叫過來,心中隱隱感到有些彆扭,心想:“金九齡為何對林平之要不要勾引賈珂這麼在意?是賈珂讓他這麼做的?還是王憐花讓他這麼做的?若是金九齡證實了林平之就是打算勾引賈珂,賈珂是不是就不會管福威鏢局的死活了?王憐花是不是就會對林平之起殺心了?”他自己身陷囹圄,性命難保,就盼著林平之也不得好死,而且一定要死的比他淒慘,這樣他心裡才能好過。
過了一會,那衙役帶著一個青城派弟子走了進來。這弟子和方人智一樣,身上穿著青色道袍,帶著鎖鏈和鐐銬。
這弟子本來滿臉惶恐不安,見到跪在地上的方人智,不由一喜,說道:“方師哥,你也在這裡!”
方人智道:“賈師弟,金大人有話要問你,你快跪下回話。金大人問你什麼,你就老老實實地回答什麼,決不能胡說八道。”
賈人達一怔,心想:“不胡說八道?那他們不就知道咱們是為了《辟邪劍譜》,才去圍攻福威鏢局的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