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太宰治剛才一時興起的問題代表什麼,但他現在心情不差,甚至開始惦記著蟹肉炒麵,這點她算是清楚知道了。
……
麵條和蟹肉、包菜各種配料在鐵板上翻炒,鐵製的小鏟子不斷扒拉色澤金黃,沾著油光和醬汁的麵條,陣陣的香味霸道又張揚向外傳遞出去。
貓沢奈奈探著頭打量炒麵還要多久完成,一直嗅聞著店裡濃鬱的香味,她忍不住給自己點了份大阪燒。
同樣是用鐵板製作,份量看著不過巴掌大小,可以自己控製火候享受製造大阪燒的樂趣。
鐵板滋滋冒著熱氣,眼看著大阪燒準備可以翻麵,她卻有些心神不定起來。
紅眸小心挪移著打量注意身邊的環境和食客,貓沢奈奈湊近太宰治,壓低聲音道:“太宰先生,有沒有覺得……”
附近好像有人在看著他們。
不是那種普通的打量,而是專門盯著他們久久沒有挪開視線,仿佛被人盯死不放的感覺。
“奈奈,大阪燒再不翻麵要糊了。”
太宰治神情鎮定自若,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現一般。
他甚至接過貓沢奈奈手裡的小鏟子,乾脆利落給大阪燒翻麵拍平,微笑著道:“浪費食物是不好的行為。”
貓沢奈奈欲言又止看著他,道:“啊……我知道了。”
“不要這麼緊張,慌慌張張四處亂看,可是會被他們發現的。”自太宰治變成人後,沒有再使用過的腦內通訊再次啟動。
因為係統的存在,他們甚至可以當著監視者的麵,私底下肆意交流都不會被旁人聽見一句重要的話。
“要是被他們發現奈奈察覺到了,可能就不會繼續躲躲藏藏觀察我們,而是直接找上來了。”
太宰治保持著溫柔的微笑,拿起桌邊的番茄醬給大阪燒擠上大堆的醬汁。
原本還在憂心惦記著為什麼會有人跟蹤他們的貓沢奈奈見狀,連忙想要阻止:“等等太宰先生,番茄醬加太多了!”
繼續放任太宰治加下去,她要吃的就不是大阪燒而是番茄醬燒。
“太多了嗎?”他還做出驚訝的表情,歉意說道:“我還以為奈奈喜歡番茄醬,特意給你多加了一點。”
貓沢奈奈從來沒有發現太宰治的演技如此之好。
她看著滿滿覆蓋上番茄醬的大阪燒,聽著腦海裡有條不紊的聲音,莫名升起一種感慨。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一心多用。
不管心裡的想法和聲音是什麼,嘴上說出來的話和表情都可以做出完全不同的樣子。
“不要這麼著急暴露自己的內心,”太宰治的聲音還在腦海裡循循善誘,指導著她如何掩飾自己的表情,“我們可以趁這個時間,反過來觀察他們,摸出他們的底細。”
要是高層派來監視貓沢奈奈的人,自然不好輕易把人打殘。
要是縫合線男人或是其他詛咒師勢力的人,他們可以等著離開店以後,把人引去彆的地方解決。
控製逼問、嚴刑拷打。
這些太宰治最熟悉的手段,即便離開黑手黨也不會輕易忘記,如同呼吸本能一般想要使用就能瞬間想起千百種逼供的方法。
“反過來觀察他們……”
貓沢奈奈下意識壓低聲音,問道:“太宰先生已經知道是誰在看著我們?”
她隻是察覺到視線,沒有太宰治一般敏銳的觀察力,還不知道店裡一直盯著他們不放的人是誰。
“嗯,我知道。”
太宰治的回答相當平淡,他甚至又扔下一個驚雷,說道:“我還知道他們是從我們離開醫院以後跟過來的。”
之前因為跟的距離遠,視線盯得也不是太過緊迫,貓沢奈奈沒有發現他們正在被人跟蹤。
而現在進入店裡,炒麵店的麵積隻有這麼大,再想掩飾距離和視線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太宰先生這麼早就發現了?”
貓沢奈奈差點克製不住臉上的表情,雙手捂住臉頰用力揉揉,試圖揉去臉上錯愕驚訝的色彩。
“太宰先生既然發現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太宰治目光深遠,意味深長道:“我提前告訴奈奈,你還能開開心心享受大阪的美食嗎?”
跟蹤他們的人一直沒有做出什麼異樣的舉動,但是不時舉起相機拍攝幾張照片,多少讓太宰治心裡有些不痛快。
“章魚小丸子、炒麵和大阪燒……”
“早早知道自己被人跟蹤,奈奈還吃得下這些嗎?”
貓沢奈奈頓時遲疑起來,聲音再度微弱幾分:“吃不下,我會忍不住想回頭看他們。”
知道自己被人跟蹤,她怎麼可能若無其事繼續吃章魚小丸子。
不過這裡有個人,就算知道自己被人跟蹤還是表現出非常正常的態度。
要不是她發現跟蹤者的存在,太宰先生怕是還能繼續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不、這麼說不太準確。
因為太宰先生的表情現在都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真正把冷靜沉著、不動聲色觀察打量注意敵人的一舉一動,貫徹到麵部表情和肢體的每一個部位執行。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貓沢奈奈心不在焉扒拉著大阪燒塞進嘴裡,眼睛快速瞥過周圍的人,警惕心直線提高連好好品嘗大阪燒的心情都沒有。
下一刻過量的番茄醬酸甜味道,瞬間讓貓沢奈奈的表情扭曲起來。
她連忙拿起一旁的水杯,狠狠灌一口下去衝淡嘴裡的味道。
“怎麼了,味道不好嗎?”太宰治這個罪魁禍首還在笑眯眯問她。
貓沢奈奈抽出一雙乾淨的筷子遞給他,十分誠懇道:“不如太宰先生來試一下吧。”
試一下他加的死亡劑量番茄醬燒。
滿滿覆蓋著大阪燒的番茄醬把大阪燒的味道都完全遮蓋,一口下去嘴裡隻剩下番茄醬的味道。
至於大阪燒是什麼,她好像完全沒有吃到。
“既然奈奈這麼熱情邀請我,”他一派自然從容接過筷子,輕笑一聲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筷子細端夾出一塊覆著厚厚番茄醬的大阪燒,太宰治沒有絲毫猶豫遲疑,夾起就準備往嘴裡送。
“等等太宰先生,”貓沢奈奈拉住他握著筷子的手,糾結問道:“你真的要吃嗎?”
“哦呀,不是奈奈想我嘗嘗看的嗎?”
他微微睜大眼睛,好像在驚訝貓沢奈奈攔住他的動作,轉而又笑道:“我自然不會拒絕奈奈的邀請。”
貓沢奈奈抿唇無奈看著他,小聲道:“我隻是說說而已。”
誰能想到太宰治真的這麼有嘗試精神,要試一口吃下一大坨番茄醬的滋味。
“但是我當真了哦?”
太宰治故意做出傷心的樣子,輕聲歎氣:“奈奈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有認真去聽。”
鳶色的眼眸垂落抬起,眉眼神情間透著幾分委曲求全和強裝堅強,語氣失落說道:“沒想到這隻是奈奈隨口說的一句玩笑話。”
貓沢奈奈差點要繃不住表情,聲音艱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呃,至少要把上麵的番茄醬刮掉再吃吧。”
這個人是誰?!
她差點要認不出麵前的人是朝夕相處過許久的太宰治。
即便以前的太宰治一直都是黑貓的狀態,無法隨意變成人形,她也沒見過對方以這樣的委屈口吻說話。
仿佛真的全部身心寄托在她身上,意外由貓咪變成人類的式神。
弱小、可憐又無助,隻會乖乖聽式神使的話。
“這是太宰先生給自己安排的劇本嗎?”
她十分艱難在腦海裡問道:“我需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配合太宰先生?”
“奈奈要扮演什麼角色,”太宰治語帶笑意,沉吟片刻:“就霸道又□□喜歡強迫式神貓咪的主人吧。”
貓沢奈奈的表情差點崩裂,“太宰先生!”
他們現在不是應該緊張自己被不知來意的人跟蹤嗎?就算提不起緊張,現在也不是能“玩”起來的時候吧。
太宰治是怎麼能這麼自然提出令人羞恥的人設劇本。
“奈奈做不到嗎?”幽幽的歎氣聲響起,如同臉上表情一般無二的失落語氣,“我還以為奈奈肯定能扮演好一個霸道又□□□□的壞主人。”
他不要張口閉口就是霸道主人!
實在太讓人羞恥了!
“太宰先生到底對我有什麼誤會?”貓沢奈奈聲音艱難擠出來,道:“我真的不是那種人。”
或者說他是為什麼會產生她能扮演好這種角色的錯覺。
“不是也可以試一試,”太宰治溫聲繼續在腦海裡勸說,道:“奈奈不想變得更勇敢一些嗎?”
“要是奈奈表現出與跟蹤者資料不合的性格,他們說不定還會上前來試探我們,”太宰治的魔鬼低吟誘惑,緩緩說道:“奈奈難道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說不想知道肯定是謊話。”
她好端端出門在大阪尋些美食都要被人跟上來,一天的好心情都要被打擾得七七八八,怎麼可能不想知道跟蹤者是什麼人。
貓沢奈奈思來想去自己也沒有得罪過什麼人,要是真的有人想要跟蹤監視她的行動,她一時間竟隻能想到咒術界高層。
因為在高專插不進人手,所以他們派人在她離開高專的時候偷偷跟蹤。
“但是太宰先生的劇本到底是哪裡來的?”
她以前實在不知道太宰治還有這樣的愛好。
“劇本是從哪裡來的嗎?”太宰治垂眸歎息道:“是從我過去認識的人身上得來的靈感。”
貓沢奈奈懵了懵,小心翼翼問道:“那個人是對太宰先生做過不好的事嗎?”
話一出口,她就禁不住後悔起來。
要是這件事真的是太宰先生的痛處,她這麼直接問就像是再次掀開他的傷疤。
“是啊,森先生對我做過很多不好的事呢。”
太宰治憂鬱歎氣,細數著道:“不讓我把升壓藥和降壓藥混在一起吃、說好要給我無痛永眠的毒藥結果隻是普通的安眠藥,還在我每次上吊入水的時候都派人來打擾我,非要逼著我工作的不良上司。”
“……啊?”貓沢奈奈愣住。
怎麼聽起來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種壞人。
“對了對了、森先生還是個蘿莉控,曾經說過自己的取向狙擊是十二歲以下的幼女。”
貓沢奈奈臉色一凝,道:“這不是變態嗎?”
沒想到太宰先生以前的上司是這麼糟糕的人!
“所以奈奈能理解我創造出這個劇本的心情嗎?”太宰治輕輕覆蓋住貓沢奈奈的手背,鳶眸無助抬起望著她,眼睛瞳孔裡都印刻著留下貓沢奈奈的身影。
看著太宰治難過的神情,她突然有些迷糊。
“應該可以……?”
太宰治頓時喜笑顏開,說道:“那就拜托奈奈扮演霸道又□□的主人角色。”
“啊?”貓沢奈奈傻乎乎眨眼,試圖直接回頭尋找一直盯著他們的人,“我已經答應了嗎?”
太宰治雙手捧住她的臉,溫柔輕聲道:“彆回頭,奈奈不是不想被他們發現嗎?”
“……”
她突然覺得直接與跟蹤者麵對麵也不是什麼難事。
雖然等級有些水分,不是特彆強的一級,但要對付一般的術師和普通人都不是什麼問題吧。
她之前到底在緊張什麼?
“太宰先生,我覺得……”
視線遊移著想挪開避免看見太宰治的眼睛,鳶色的眸子實在太過會蠱惑人心,她不過被這麼看一下就開始暈暈乎乎。
“奈奈是不喜歡我的劇本嗎?”太宰治略顯失落說道:“我就知道奈奈其實是不喜歡我的劇本,隻是因為權宜之計才勉強答應。”
本來就不太喜歡!
而且她也沒有答應這樣奇怪的角色扮演劇本。
幾乎要衝出口的話,在看見太宰治偽裝出來的失落難過神色又重新咽了回去。
貓沢奈奈艱難道:“我沒有不喜歡太宰先生的劇本。”
早接受命運和晚接受命運都是一樣。
勇敢一點,貓沢奈奈。
她拍開太宰治的手,努力板著臉聲音僵硬說道:“誰準你隨便來碰我的?”
“你不過是區區的式神,有什麼資格直接觸碰我的身體。”
好、好羞恥。
尤其是當店裡其他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的時候。
“抱歉奈奈,我沒有想要冒犯你,”太宰治被拍掉的手僵在原地,神情落寞扯了扯嘴角,道:“我隻是以為、自己跟其他的式神有所不同。”
顯然太宰治的演技比她好多了。
而已完全不會覺得羞恥!
他甚至還在腦海裡催促她,“奈奈,該你下一句了。”
“……沒有什麼不一樣,”貓沢奈奈表情麻木,說話生硬毫無感情:“式神之於我而言隻是工具,隻是為了保護我而存在的道具。”
“道具丟失損壞了,自然有更好的新道具替換上來。”
“你彆太自以為是了,太宰先、咳咳!”
她差點又習慣性喊出太宰先生。
太宰治的隨機應變能力比她要強多了,他立刻想重新上前關心道:“奈奈,你沒事吧?”
“不需要你多管,道具隻要發揮好道具的作用就好。”
貓沢奈奈麻木生硬念著台詞,什麼美味的大阪燒、炒麵再也勾不起她的饞蟲。
她的心裡此刻隻有一個想法。
再也不要來大阪了!
不、連關西也不會再過來了!
……
躲在炒麵店角落的兩人,穿戴著墨鏡口罩風衣標準的跟蹤三件套,不動聲色留意貓沢奈奈那桌的動靜。
坐在背對位的跟蹤者眼疾手快抓緊時間連拍幾張。
對麵的跟蹤者墨鏡下麵露出一雙通透的綠眸,疑惑又不解喃喃著道:“奈奈怎麼變成這樣了?”
他記得以前見到貓沢奈奈的時候,人還是個很乖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