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丈夫一腳踢開的柴火規整一下,挪到柴房裡,又收拾好掉地上的青菜,她想起來,丈夫定然是空手上門。
沒有看病不給錢的道理,但她手上也沒錢。
她急忙回屋裡,把剩下的那一半梆硬的羊桃也提起來,想了想,跟婆婆打了聲招呼,數了二十個生雞蛋,也用稻草隔著,放在籃子裡,她婆婆還額外捉了一隻最肥的豚給她提著。帶著這些東西,她才小快步跟著出門到薑家去。
男人步子大,加上心裡頭急,抱著孩子一路快走,到薑家的時候,薑白芷連藥方都還沒開始寫。
胡栓子太著急了,見院門開著,直接奔進來便喊薑白芷,薑白芷在自個屋裡,正巧她這屋窗戶對著前院開,便推開窗戶,不解地問:“栓子叔你這是?”
“嘉鳴說他肚子裡長蟲,這怎麼治啊?”
薑白芷把桌上的紙張揚起來,“我正在給他開藥方呢。叔你在堂屋坐一會,我把藥方擬好了再跟你們說,本來是想下午到你家去的。”
雖然胡嘉鳴知道自己來看病,但他畢竟年紀還小,薑白芷跟他囑咐再多,也怕他記不住、搞不懂,原本就打算要去他家一趟,跟他家大人講。
而且,這打蟲藥得連續吃一段時間,買藥還得花錢呢,這可不是小孩子能做主的。
胡栓子抱著兒子進屋,把他先放在長椅上坐著,然後自己才坐下。
“叔,喝點水。”三弟薑黃柏是個人精,在裡頭聽見動靜,很快端著兩個茶碗跟一壺溫開水出來。
胡栓子本就是乾完活回家,還沒歇息呢,確實渴了,誇了薑黃柏一句,自個倒滿一茶碗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乾淨。
他兒子胡嘉鳴低頭偷偷瞧著,坐在高高的長椅上,紅著耳朵甩起腿來。他長這麼大,親爹都沒抱過他,剛剛胡栓子著急地抱著他一路過來,胡嘉鳴心裡頭還有點開心。連肚子裡的蟲都不怎麼害怕了。
過了一會,他娘也跟著過來,一手提著滿滿一籃東西,一手抓著豚鴨的翅膀。瞧見自個男人跟兒子都在屋裡坐著,便直接進來,低聲解釋一句,“先前嘉鳴過來,隻拿了幾個羊桃,我想著不合適,又數了二十個雞蛋,娘另外抓了一隻豚。”
“哦對,我都忘了,還好你跟著送過來。”胡栓子從老婆手裡接過籃子,擺在堂屋的大飯桌上,又到薑家前院的雞窩裡抽出來一根稻草,把豚鴨的翅膀跟腳都綁住,這才丟放在桌子底下。
他做著這些事的時候,薑白芷便拿著藥方出房門,看見了,勸道:“叔,不用給這些東西,我隻是給看個病開個藥方而已,回頭你們還得自己抓藥回來。”
“彆,小孩子不懂事,看病還是得給東西的,他這長蟲估計也不好治吧?”胡栓子小時候見過彆的孩子長蛔蟲,好像是吃什麼很衝的藥汁吃了一段時間,天天痛的直哭,後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因為那孩子不久後得了什麼彆的病,人已經沒了。
他回憶起那些,怕胡嘉鳴的情況也不太好,才著急忙慌地過來,要自己親耳聽薑白芷說。
“嘉鳴現在的狀況還好,蟲子都在小腸子裡,沒鬨騰太過。”薑白芷先安撫了一句,等這一家人都安心些,才詳細說她的治療方案。
“我考慮到嘉鳴也快十歲了,開的藥稍微猛一些,儘快把長成的蟲殺死排出來。藥方裡有殺蟲的,有護肚子腸子的,還有少量瀉藥。服藥期間,會有點拉肚子,不要吃彆的藥。然後最好讓他每天都來我這一趟,我根據情況隨時調整。”
“誒,好,都聽你的。”胡栓子接過藥方,但他不識字,便交給稍微認得幾個字的老婆。
薑白芷看著他家帶來的這些東西,想了想,提議道:“要不然,我去鎮裡抓好藥,做成藥丸子直接給嘉鳴?不用熬藥的話,每天早晚飯前吃一粒藥丸就行了。”
“好好好,這就麻煩你了!”胡栓子兩眼一亮。
他一家人都沒什麼文化,像他老婆識得幾個字,他繼子去人家夫子那偷學過一些學識,已經是很厲害的了。拿著這藥方,他們家也看不懂,跟人家藥行的人又不熟,自己去抓藥,全程都會是迷迷糊糊的,隻能人家說什麼是什麼。
薑白芷願意幫忙走一趟,真是太令人安心了。
“我下午便去,做藥丸需要一天時間,後天我再去你家送藥。這段時間,嘉鳴不要喝生水、不要吃沒洗乾淨的野果子,止瀉的藥也彆吃。其他吃喝方麵,跟平常一樣就行,彆特意做好的給他補,搞不好補得蟲子先長大了。”
胡栓子還真有給兒子補一補的想法,聽了薑白芷這麼說,也不敢瞎搞了,“就正常吃飯是嗎?我之前讓他每天吃個水煮蛋,這個不用改吧?”
“不用,飲食上不用特意變化,跟平常一樣就行,有酸果子的話,也可以讓他每天吃幾個,這樣可以讓蛔蟲安分一點。然後讓他這幾天就彆在外麵瞎跑了,彆做太多體力活。”
“噢,”胡栓子用心記下,“謝謝你啊,白芷丫頭。然後那買藥的錢,要多少我回去一並拿給你。”
“藥錢不急,咱都住一個村裡,也跑不掉。我先給你記賬上,等嘉鳴這蛔蟲病好了再算總共花了多少。”
“誒,好。”其實胡栓子家裡沒多少現錢,成親後一年,連送兒子去鎮上讀書的學費都沒攢齊。但兒子生病,就算去跟親戚家借錢,也得給他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