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心滾燙如烙鐵,那股力道箍得陶然生疼,他馬上就意識到了力道太大,握得很輕很輕,就像是她是一根羽毛一樣。
陶然輕輕地“嗯”了一聲。
晏修心裡狂喜,恨不得抱起來她,在原地轉上一萬圈,然後高喊:“你想起我了,太好了!”
可他又怕嚇到陶然,所以極力克製著那股狂喜,強行保持平靜,隻是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他心裡有千言萬語,積攢了十年的話,想要和她說到天荒地老。可是撩妹又實在不是他擅長的領域,他笨拙地說不出來一句話。
他本來就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
晏修那麼了解陶然,陶然又何嘗不了解他呢?畢竟她和他共用同一具身體五年。
陶然看出了他的念頭,主動找話題:“我媽太愛工作了,格爾曼能招架得住她嗎?要不要幫一幫格爾曼?”
晏修立馬接過她的話茬,“就該讓伯母治一治我叔叔,你不知道他這些年,把我坑的有多苦,明明他才是董事長,但他什麼事情也不管,就當一個甩手掌櫃,公事全都丟給我處理。”
陶然莞爾一笑:“讓我來猜一猜,他是不是這樣說的?我都有那麼多錢了,一輩子也花不完,乾嘛還那麼苦逼地上班?當總裁多累啊,天天起那麼早,睡那麼晚!”她模仿著格爾曼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晏修:“對!他還說,當年老爺子在世時,都沒管得了我,老爺子可是我爸,你隻是我侄子,他是我長輩,你是我晚輩,你還想管我,我看你是想屁吃!”
“哈哈哈哈哈。”陶然笑出了聲。
他們倆聊天的聲音並不大,不過格爾曼的聽力很好,聽了一個差不離。
格爾曼忍不住回頭,看了陶然一眼,在心裡想:“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啊,這才見我第一麵,居然就看穿了我的本質?她剛才模仿的我的那番話,簡直就是我本人的原話嘛。”
難怪自家這個向來眼高於頂的侄子,會被她吸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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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向晏舒蘭送上生日禮物。
如今的晏舒蘭,是一個享譽中外的翻譯學家,看到這樣自信、充滿活力的她,陶然真的很開心。
這場生日宴自由度很高,采取的是自助餐的模式。
有人在舞池裡麵跳舞,有人在吸煙室裡分享珍藏的雪茄,有人在吧台旁邊結識新的朋友,也有人取了餐落座。
但所有人關注的重點,都落在了那張長桌上。
因為蘭徹家族的人都在那裡。
那些貴族名媛是這樣想的:“晏舒蘭或許急著給兒子相親,但那可是古老的蘭徹家族啊,它的掌權人格爾曼和西蒙,肯定會挑剔程茜茜的。就算她長得再美,可她隻是一個草包,配當蘭徹家族的少夫人嗎?”
她們一直盯著那裡,就是想看到蘭徹家族對陶然不滿,最好各種故意刁難。
事實卻是,陶然和蘭徹家族的每一個人,都相處的那麼融洽。
她太熟悉他們幾個了,其實從陶然的角度來看,她和蘭徹家族的人,根本就沒有分開過,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和他們一起過聖誕節呢。
陶然知道怎麼和他們相處,晏舒蘭喜歡吃素食,西蒙品嘗紅酒的時候不喜歡被彆人的對話打斷,格爾曼在餐桌上吹起牛來根本不打草稿。
格爾曼實在不想接著和淩傲君聊工作了,強行把話題引到了,他那年在非洲熱帶雨林裡的亡命逃亡上,“那時候我的身手可比現在好多了,一拳就能放倒一個雇傭兵……”
陶然:“???”
格爾曼這些年,應該是有鍛煉,從他剛才身手那麼利落地攔下程天澤的拳頭,就能看得出來。
但是,當年啊,格爾曼真的超級弱雞好嗎?什麼他一拳放倒一個雇傭兵,明明是陶然一路背著他!
陶然搖搖頭:“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你都不會醉成這樣。”
格爾曼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掏出手機搜索,才明白這是吐槽他吹牛。當年那場逃亡的細節,隻有他和晏修兩個人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在吹牛?”他驚呼,“修,你連這件事都告訴她了?”
儘管他已經儘量看重這個女孩了,可似乎還是低估了她在自家侄子心目中的地位,這才認識短短幾天啊?晏修連這麼私密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格爾曼知道自己的侄子,晏修可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相反,他是一個極其難以接近的人,就連對血脈至親都不會輕易敞開心扉。
“愛情,真是太奇妙了。”格爾曼感慨了一句,然後向陶然提出邀請,“美麗的東方女士,請問您願意來我的遊輪上做客嗎?”
發現晏修這麼喜歡人家小姑娘,格爾曼當然想幫忙給自家侄子助攻。
一直豎著耳朵偷聽這邊談話的人,全都驚掉了下巴。
格爾曼有一艘全世界最豪華的遊輪,隻有真正得到他認可的人才能登上,放在全世界都沒有幾個。
可他卻對程茜茜提出了邀請。
天哪,蘭徹家族居然對程茜茜這麼滿意嗎?
這門婚事,看起來真的要成啊。
陶然當然有興趣啦,她和格爾曼的友誼也很堅固呢,那可是一次次下遊戲副本刷出來的。
早在那個時候,她就老是聽格爾曼說起這個超級遊輪計劃了,終於打造成功了呀。
這場晚宴,賓主儘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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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陶然去洗手間的時候,晏舒蘭跟了過來。
“茜茜,有一件事,阿姨不想瞞著你。很感謝你願意和小修相親,也很開心看到你們發展的很好,不過這件事還是要和你講明白。
我兒子其實有心理疾病,外人看他風光無限,其實他童年時代過得十分淒苦。因為遭受了太多苦難,他覺醒了用來拯救自己的第二人格。
就是他一直對外宣稱的白月光,他此生唯一的至愛,那個女孩。其實根本就不存在,隻是他臆想出來的副人格。
十年前,他突然情緒崩潰,發了瘋一樣地尋找那個女孩,我們才知道這一切。
對於這一切,其實我有很大的責任,我是一個太失敗的母親……”
晏舒蘭掏出手機,想要給陶然看晏修的線上診斷證明。
她滑動屏幕的時候,陶然看到了她的屏保,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就是晏舒蘭住在貧民窟時,窗外的那堵牆,牆上是三片畫出來的樹葉,曆經風風雨雨,仍舊翠綠如新。
發現陶然在看那張照片,晏舒蘭解釋道:“其實這應該也能作為,我兒子有第二人格的證據吧。
那時候我有了求死之心,他為我畫了這三片樹葉,把我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我現在想想還覺得不可思議,那時候他隻有九歲,從沒學過畫畫。”
陶然聽著晏舒蘭為她講,這過去的十年,晏修是怎樣為她瘋狂。
他消沉過、他沮喪過,他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不肯放進來一絲光亮,固執地認為或許是那些光讓他的幽靈女孩無法出現。
他等待過、他尋找過,他曾經跑遍了全世界每一個大大小小的畫展,期待著能在那裡偶遇他的女孩。
他瘋狂過、他癡迷過,切斷和外界的一切聯係,在工作室裡無休無止地為她設計珠寶,不吃不喝,全靠著強行輸入的營養液才能維持生命。
晏舒蘭是靠那三片葉子,才活了下來。
晏修呢?
他又是怎麼支撐過這絕望的十年啊。
這個世界上,甚至沒有人能理解,他那份刻骨銘心的思念,就算是他最親的父母,也隻以為他是人格分裂、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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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彆晏舒蘭以後,陶然恍恍惚惚地走到了那間收藏室。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陶然回頭,來人是晏修。
他站在陰影裡,高高瘦瘦的個子,陶然必須仰著臉才能看到他的麵容,俊美一如古希臘神祇。
“伯母讓我來看看,你怎麼還沒有回去,我聽管家說你來了這邊……”
陶然隻是定定地望著他。
十年,她的少年,褪去了偏向少女的秀麗,更多了幾分棱角,變成了一個俊美無儔的青年。
很陌生,但也很熟悉。
見陶然遲遲沒有開口,晏修一步步地走到了光亮處。
“好吧,我承認,剛才那都是借口,其實我就是想你了。隻和你分開一小會兒,我就想你想的受不了,我也害怕,我怕你再一次不告而彆,我怕你再一次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