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殘月高懸,天邊落日餘輝中暈染的最後一抹酡紅被黑雲翻湧著吞噬乾淨。
夜深露重,小販挑著扁擔心驚肉跳地收攤,父親抱著孩子倉促歸家,老人將大門緊閉,噤若寒蟬,偶爾有窗映出點點燈光,也在一陣陰冷的寒風呼嘯而過後,倉促地吹熄。
沈家大宅大門高敞,門外屋簷下倆貼著喜字的大紅燈籠被風吹得搖曳,燭火將息未息,蒼白月色下,襯得朱紅色的府門與紅綢越發陰森。
一陣瘮人的陰風刮過門口的紅綢,吹熄燈籠裡的燭火,湧進沈家內院。
沈之鴻大人與一乾侍衛提刀,戰戰兢兢守在大堂前院,死死盯著大門方向。
一側小門倏然有下人連滾帶爬跑了進來,神情驚悚,仿佛見了鬼。
“大……大人!”
沈之鴻雖然是文官,但從前是武將出身,上過戰場殺過敵,十來年不碰刀,可寶刀未老,妖物想害他女兒,還得從他屍體上踏過去!
“慌什麼!”
下人嚇得腿軟話都說不清楚,指著大門外,“大……大人,來了!”
“來了?”在場侍衛具是一震,手中的刀劍握得越發緊了。
黃昏時分,謝家派人來詢問沈之鴻的病情,說少爺也想上門探望,又唯恐叨擾,不知是否方便。
雖然沈府管家表示大人病情不嚴重,隻需靜養,但幾位仙君都不在府上的情況下,沈之鴻怎麼能掉以輕心?
“誰來了?”
“姑……姑爺!”
沈之鴻一腳將那下人踹到在地,“什麼姑爺?你家的姑爺是個魔物?”
下人不敢再言,顫顫巍巍走到一側,不敢再說一句。
“他帶了幾個人來的?”
“就姑爺……就他一個人。”
沈之鴻手中的劍緊了又緊。
這麼晚了“謝予遲”登門造訪,隻怕沒那麼簡單,可他們這群人不過是一群會拳腳功夫的凡人,麵對一個殺人如麻的魔物,哪有命抵抗。
思來想去,他招來一側的管家,“你親自去後院盯著小姐,絕不能讓她到前院來,聽明白了嗎?”
管家連連點頭,“是。”
見管家去了,沈之鴻這才道:“開門。”
既然躲不過去,不如開門見山,他倒要看看“謝予遲”這麼晚上門來究竟是想乾什麼。
大門敞開,“謝予遲”孤身站在台階下,陰風自他身後吹進院內,清涼的月色籠罩在他身上,燈籠的燭光傾斜而下,在他身上投下一道詭譎的陰影。
“謝予遲”一步步走進,對院中劍拔弩張的一乾侍衛視而不見,對沈之鴻拱手:“小婿見過嶽父大人。”
到底是經曆過一次與魔物大戰的沈之鴻,手握劍柄強忍住內心的懼意,中氣十足道:“這麼晚了,賢婿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乾?”
“聽聞嶽父大人突然惡疾,夫人白日回家探望至今未歸,小婿不安,所以前來探望嶽父,嶽父身體可好?”
“不需賢婿擔憂,老夫病情已好,若無大事請回吧。”
“既如此,那我便攜夫人一同回府,待回門之日再攜夫人一同回來看望嶽父大人。”
握著劍柄的手徒然收緊,“太晚了,月兒已經睡下了,明日我親自送她回謝府,今日你且回吧。”
“現在不過戌時,夫人一向亥時入睡,這個時候應該還未洗漱,嶽父就讓小婿見她一麵……”
沈之鴻神色冷冽,並不退讓,“我說了,明日親自送她回謝府,我知你們夫妻新婚燕爾伉儷情深,但也不差這一晚。”
“謝予遲”看著劍拔弩張的眾人,反問道:“舒月是我三媒六聘,成親拜堂的夫人,嶽父在擔心什麼?”
“你我心知肚明。”
雖未挑明,但這架勢也將那層窗戶紙捅得差不多了。
但若是“謝予遲”不肯退,勢必是一場必敗的惡戰。
一陣陰風從堂外旋風般刮來。
所有人心神一震,頭皮發麻。
“謝予遲”悠然一笑,“既如此,那我明日靜候嶽父大人。”
所有人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了地。
可就在此時——
“爹爹。”溫婉的聲音從側廳傳來。
沈之鴻朝側廳方向望去,隻見沈舒月從側廳走來,身側跟著一名不知情的丫頭,身後管家額上全是汗,惶恐不安。
“你怎麼來了,進去!”
沈舒月見著滿室的侍衛,微微一愣,但她很快回過神來,走向沈之鴻,不動神色擋在沈之鴻與“謝予遲”中間,“爹爹,這是怎麼回事?您和予遲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沈之鴻不想女兒知曉真相,唯恐驚嚇著她,連聲催促她回房,“沒事,一點小誤會,現在已經解釋清楚了,你先回房,待會爹爹向你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