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鬼王廟香火不斷, 秋風瑟瑟也吹不散滿院的香火氣。
鬼王殿內的鬼王雕塑青麵獠牙依然把陪著父母前去祈福跪拜的小朋友嚇得直哭,被父母訓斥之後,哭哭啼啼地跪在蒲團上跪拜, 鬼王殿前拿著掃把掃地的老人家抬頭看了眼剛從鬼界出來的蒹葭三人,隻一眼, 又低下頭去繼續滿地的落葉。
饒是蒹葭再厚臉皮, 也不得不誠心感謝兩位仙君此番的拚命相救,若不是他們, 今日她恐怕在鬼界再也出不來了。
她朝陸仙君與付朝生側身行禮道謝, “今日之事, 多謝二位仙君舍命相助,大恩大德, 沒齒難忘,日後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兩位儘管開口,我一定儘力而為。”
陸仙君扶起她,“修仙之人, 以斬妖除魔,匡扶正義為己任, 這些是我們應該做的, 不必多謝, 既然此事已經了結,那我們就此彆過, 有緣再見。”
付朝生朝他拱手, “有緣再見。”
陸仙君走出鬼王廟, 當即一口鮮血湧出,強撐的精力刹那間萎靡, 臉色蒼白,與鬼王那一戰看似勢均力敵,實則體內僅剩的真氣早已消耗殆儘,若非有花娘拖住了鬼王,下一刻他恐怕連太阿殘劍也無法召喚出來。
看著蒹葭與付朝生離開的背影,陸仙君擦拭嘴角的血跡,強打起精神,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
“夫君,嚇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鬼界有多可怕,一點光都沒有,全是鬼,一個個慘白的臉可嚇人了!”
剛回到小院,蒹葭一見到陸吾,八爪魚似的瑟瑟發抖地抱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嚎,“那棺材……裝我的那口大棺材,黑黢黢的一點縫也沒有,推都推不開,還有那些鬼奴,青麵獠牙的,一個個都拿著刀和□□,我差點以為就見不到你了!”
陸吾蒼白著臉輕撫她後背:“彆怕,沒事了。”
蒹葭依然緊緊抱著他,那模樣仿佛真受到了不小的驚訝,可憐極了,“真的太可怕了,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鬼,以後晚上我肯定會做噩夢的,夫君,我怕!”
“晚上我陪著你,不會的。”
“真的嗎?”
“真的。”
蒹葭這才破涕為笑,埋頭在他懷裡,“夫君你真好。”
一側付朝生,霓裳以及琳琅都以一種一言難儘的目光看著蒹葭。
霓裳傷勢大好,不如之前那般需要臥床修養,她見過蒹葭丟失了一魄後的模樣,雖然看似清冷不好接近,但總比現在這麼嬌弱的模樣要好得多,她就從沒見過比蒹葭還要嬌弱的人。
她站在付朝生身側,低聲問道:“師兄,這位蒹葭姑娘,你確定,她找回了自己的一魄?”
“嗯。”
“可我怎麼感覺,她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她丟了那一魄。”
琳琅也咬著下唇艱難點頭。
付朝生看了兩人一眼,“慎言。”
有外人在,蒹葭也不好和陸吾太過膩歪,點到即止,鬆開緊抱著陸吾的手,“夫君,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這幾天為我的事擔心了吧?我去給你熬副藥,你們有事慢慢談。”
蒹葭出門給陸吾熬藥,看了眼牆角的團子一眼,團子喵一聲前後腳跟她走出了房間。
房間裡幾人神色尷尬,倒是陸吾,若無其事看向霓裳,“霓裳,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多謝小師叔關心,我的傷好多了。”
“那就好。”
“對了師叔,我收到師門消息,”付朝生低聲道:“派往長安的弟子已將妖邪儘數誅殺,陛下的病情也得到好轉,隻是師門派去錦官城的門派弟子發現錦官城中有異樣,師門希望我們先前往錦官城。”
“有何異樣?”
“師門靈符上並沒有詳說,直說讓我們儘快趕往錦官城調查清楚。”
陸吾思索片刻,“既如此,明日我們順道前往錦官城。”
說完,他忍不住扶桌低低咳嗽幾聲。
咳嗽聲是刻意壓製的,但隨即吐出的一口血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傷勢。
“師叔!”
“小師叔,你沒事吧?”
陸吾臉色煞白,掌腹拭去嘴角的血漬,搖頭道:“沒事。”
又拿出乾坤袋來,但之前乾坤袋裡的一些治療傷勢的天材地寶已被之前不二山莊的那位女弟子拿走了,那些天材地寶尚且隻能解燃眉之急,剩下的一些丹藥連燃眉之急也解不了。
“既然小師叔您傷勢未愈,明日不如……”
“你們先出去,我自己打坐調理一會,明日一早前往錦官城。”
霓裳還想說什麼,付朝生看了她一眼,她便將嘴角的話默默咽了進去。
“那您休息,我們先出去了。”
待到幾人離開,陸吾這才坐在床上閉眼打坐,這次鬼界一行讓他原本沉屙的身體愈發千瘡百孔,他必須得想個辦法,否則撐不到錦官城。
屋外小廚房內藥香四溢,蒹葭坐在角落裡小心盯著麵前的爐火,往裡添柴又扇風,終於看到藥罐裡的藥咕嚕咕嚕冒泡。
看了一眼趴在爐火邊舒服睡覺的團子,一扇子把他給扇醒了,“門口盯著去。”
團子看了她一眼,伸了個懶腰,慢吞吞走到門邊,又趴下了。
蒹葭做賊似的從自己的百寶袋中拿出一株千年的兩儀花,據說這兩儀花長在極寒北方的冰層之下,千年開花,花瓣一半白一半黑,所以被稱為兩儀花,這花可遇而不可得,是治病救人的良藥,不愧是半步飛升的仙君乾坤袋裡的寶貝。
之前在幽州城和那位陸仙君分賬時,連裡麵那些能保命的法寶她都沒要,就為了乾坤袋裡的這些天材地寶,陸吾傷勢一直不好,人間的藥材對他估計是沒用了,她想試試這些天材地寶,這些千萬年的草藥連垂死的修仙之人都能救,她就不信,治不好陸吾的病。
“這幾天你在家看家,我夫君的身體沒什麼異樣吧?”
“不知道。”團子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你們前腳出門,你夫君後腳就跟著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蒹葭一聽,搖扇的手一怔,“你就不知道跟著他?”
“你夫君一個大活人還要本大爺跟著?本大爺有那麼閒嗎?”團子沒好意思說自己跟了,結果剛拐了個彎就給跟丟了。
“你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還乾嘛了?你不閒?你簡直閒得慌。”
團子毛發豎起朝她齜牙咧嘴。
藥罐裡的藥開了,蒹葭連忙揭蓋轉小火,兩儀花珍貴,她沒心思再和團子鬥嘴,全部精力放在藥罐上,沒多久,添加了兩儀花的藥罐熬出了一碗深黑的湯藥。
“你確定這藥能治好你夫君,而不是毒死他?”
“閉嘴!”
蒹葭端著湯藥進屋。
在她進屋的第一時間,在床上打坐的陸吾睜開雙眼,從床上下來。
錦官城地勢險要,山川脈絡眾多,是從金陵去長安的必經之路,高聳的城門仿佛鑲嵌在青山之中,與青山融為一體,一眼望去,翠綠青山連綿不絕,城門口駐守著官兵檢查著來往的百姓,一切井然有序,絲毫不像是有妖物作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