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最讓他害怕的。
他連裝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買這麼多?”老蕭看著林無隅捧上車的一堆紅豆餅盒子,“要送人嗎?”
“嗯,拿四盒給我哥,”林無隅說,“還有幾盒我跟我同學吃。”
“這保持期就兩三天,”老蕭繼續往前開車,“吃不完就壞了啊。”
“我要是不節製,這些我一個人一晚上就能吃完了。”林無隅笑笑。
老蕭看了他一眼。
“真的。”林無隅把盒子整理好,拿手機給這一堆紅豆餅拍了張照片。
手指落到丁霽的名字上時,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有些猶豫,是緊張還是彆的什麼,說不清。
他這會兒心情還不錯,至少自己沒有感覺到慌亂。
畢竟無論丁霽現在的狀態是怎樣的,他都馬上要見到丁霽了。
他把紅豆餅的照片發給了丁霽-
我現在在車上,中午能到,你猜這是什麼?
智障嗎?
丁霽看著盒子上寫著的五個大字,羅村紅豆餅-
盒子上寫著呢
那邊林無隅過了一會兒才回過來一個捂臉跑開的表情-
我沒看到……
丁霽看著這個表情和這行字,莫名其妙就開始笑,捧著手機一直笑到屏幕都黑了還停不下來。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跳了起來,進了廚房。
去他媽的吧。
我是小神童,混小廣場長大的,我有什麼可怕的?我怕過誰?
什麼場麵我沒見過……
不行。
他手撐著案台,低頭看著自己的拖鞋。
心裡還是越來越慌亂。
當初林無隅說出自己性向的時候,他大大方方就接受了,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世界上那麼多人,不可能每一個人都一樣。
但那是林無隅。
現在他卻怎麼也沒辦法拿這樣的態度來說服自己。
除非不去想。
他並不是個傻子,明明早就有隱隱約約有感覺哪裡不對勁,卻因為害怕而假裝不知道。
而現在他隻要腦子裡一閃過林無隅,他就會覺得自己全身肌肉都不自覺地發緊。
林無隅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非得要讓他明白過來?
大家樂嗬嗬一起假裝是好朋友不行嗎?
為什麼非要逼他!
他有些鬱悶地往案台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然後身體一頓,抬頭看了一眼之後他猛地一下站直了:“我操!”
這一巴掌拍得真是絕妙。
拍在了他斜放在砧板旁的菜刀上。
林無隅在樓下等著林湛下來拿紅豆餅的時候,非常清楚自己在乾什麼。
他在拖時間。
林湛下樓看到他身邊放著的一堆東西時歎了口氣:“你是不是考慮找個助理啊?這麼多東西你怎麼拿。”
“有車送我回來的,”林無隅笑笑,把紅豆餅遞給他,“你吃過嗎?這個紅豆餅。”
“羅村的吧,”林湛說,“聽說過,好吃嗎?”
“好吃,”林無隅說,“你……吃紅豆餅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不用忌口,”林湛打開盒子,拿出一個紅豆餅咬了一口,“還是熱的啊……挺好吃的。”
“我去買的時候剛做出來。”林無隅說。
“趕緊回去吧,”林湛衝出租房那棟樓抬了抬下巴,“讓丁霽趁熱嘗嘗,我感覺這個涼了肯定就沒這麼好吃了。”
“嗯。”林無隅點點頭。
“這麼有心帶回來的餅,”林湛轉身一邊往樓裡走一邊說,“說不定他吃一個就不生氣了。”
“……但願吧。”林無隅低聲說,拖著箱子慢慢往前走過去。
丁霽站在窗簾縫後頭,用一隻眼睛看著樓下正拖著箱子慢慢走過來的林無隅。
在林無隅消失在他視野裡走進樓道的時候他迅速轉身,看著門。
手一陣陣有些發麻。
林無隅隻有一套鑰匙,出門的時候留給他了。
所以門鈴響起的時候丁霽隻能慢吞吞地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看到林無隅的一瞬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那種熟悉和親切裹著淡淡的香味撲麵而來,丁霽猛就想過去摟住林無隅。
但理智威猛地擋在了他麵前。
“還挺快啊,”他冷酷地說,“我以為得過兩點呢。”
“路上要是不堵還能更早些,”林無隅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站在門框裡,“你吃飯了嗎?”
丁霽這才發現自己把林無隅進屋的路給攔住了,趕緊轉身,一邊往客廳走一邊說:“還沒有……我今天早點吃得晚所以……”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被林無隅一把抓住了。
他驚恐地回過頭。
“手怎麼了?”林無隅有些吃驚地看著他手上裹了幾圈的紗布。
“就……不小心我……”丁霽語無倫次,一麵不知道林無隅現在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一麵又不好意思說自己一巴掌拍刀上了。
“你不會是?”林無隅抓著他手腕,往自己麵前拽了拽,“你不是……”
“我靠?”丁霽總算回過了神,“我沒有!”
林無隅看著他。
“誰他媽自殺割手心啊?”丁霽說。
“那哪有準兒呢?”林無隅說,“你畢竟是小神童啊,行事作風不同常人。”
“滾。”丁霽忍不住笑了。
“說吧,”林無隅還是抓著他手,“怎麼弄的?”
丁霽憋了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聲音很低地回答:“我一巴掌拍刀上了。”
“你拍刀乾嘛?”林無隅很震驚。
“我……”丁霽張了張嘴,話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是啊,我拍刀乾什麼。
你非要逼我乾什麼?
一旦這個想法重新回到腦子裡,丁霽頓時就又慌了。
現在跟之前的心情已經完全不同。
林無隅現在就站在他麵前,能看到,能聽到,能碰到,還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所有之前的情緒一下變得有了實體,兩天來他本來還有些模糊的那些想法一下變得清晰而真實。
讓他不知所措。
小神童能解決所有的事,能打能扛能蒙能逃,還能拿下探花。
但就是現在,眼下。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手足無措,連視線都不知道該落到哪裡。
“丁霽?”林無隅輕聲叫了他的名字。
丁霽突然就感覺到了委屈,擰了擰眉毛。
“你……彆哭,”林無隅鬆開了他的手,有些著急,“你先彆哭。”
我哭了嗎?
滾!你才哭了!
丁霽瞪著林無隅。
好幾秒鐘之後他才聽到了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靠,我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