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人在一塊兒圍著桌子包餃子也是很奇妙的事,連丁霽他爸都加入了,這種奇妙的感覺,把丁霽媽媽推門而入時的尷尬感都給化解掉了。
“你把包好的餃子拿廚房去先放著吧。”奶奶指揮著。
丁霽媽媽放下包,把餃子捧進了廚房。
這樣的家庭氛圍能把很多情緒都中和掉,變成一團暖哄哄。
就算丁霽的父母都還是原來麵無表情的樣子,屋裡的氣氛卻始終是愉快的。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一大桌子菜上齊了,全都冒著熱氣,中間翻騰著的一個火鍋裡冒出來的蒸氣把對麵的人都快模糊掉了。
“都有酒了沒有?”小姑父問。
“有了!”大家紛紛回答。
“等一下,”小綠豆說,“我要換那個高腳杯。”
“你就舔一口的事兒還這麼講究?”丁霽看著她。
“那不一樣,”小綠豆跑進廚房,拿了一個高腳杯出來,“一會兒我要用這個喝飲料的。”
“假裝紅酒是嗎?”丁霽說。
“是啊!”小綠豆說,“不是你教我的嗎?如何高雅地喝下一瓶冰紅茶。”
大家都笑了。
“好了吧?”奶奶舉起了杯子。
林無隅跟著大家一塊兒舉起杯子。
“吉利話就跟去年一樣,反正什麼都好,什麼都順,”奶奶說,“希望咱們大家一年比一年好,今年更帥更美,更健康,不吵架不打架,爭當五講四美好家庭。”
“把老李家的那個幸福之家的牌子搶過來!”爺爺說。
一桌人全樂了,丁霽笑著問:“牌子又上他家去了?”
“可不麼,”爺爺說,“氣得你奶奶就差半夜去人家門口扒牌子了。”
“你少放屁!”奶奶瞪了他一眼,“好了!喝吧!”
大家一塊兒仰頭。
林無隅喝了一口酒,從嗓子眼兒到胃裡,全都燒透了。
因為情緒高漲,年夜飯大家吃得都不是太多,窗外時不時有鄰居放一掛鞭炮,夾雜著遠處慢慢連成片的鞭炮聲,連林無隅也因為興奮而比平時吃得少。
不過丁霽家的習慣似乎也不需要吃掉多少,桌上的菜也不收,誰玩餓了奶奶隨時就給熱了菜繼續吃。
小綠豆是掛念著屋裡那一堆煙花,吃差不多了筷子一放,就拿了個大箱子,開始往裡放煙花。
“你倆一會兒帶她過去放去,”奶奶說,“這要不放完了,她茶飯不思。”
丁霽開著小電瓶,前頭坐著小綠豆,後頭坐著林無隅,林無隅還反手摟著背後的一箱煙花。
就這麼一路開到了小廣場。
小廣場上已經很多人,大人孩子小年輕,天剛擦黑就全出來放煙花了。
小綠豆放煙花仿佛過癮,憋了一年可算是找著機會了。
到了地方,也沒看看彆人放的煙花,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掏出一個煙花筒擱地上就開始點。
丁霽和林無隅還正在看的時候,她又已經拿出了一個點上了。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你點了花兒不看的嗎?”林無隅忍不住問了一句。
“點了它就在滋花了啊,”小綠豆說,“看不看它都在滋了,它自己高興就行了,它才不管咱們看不看啊。”
“……所以你就是為了點火來的嗎?”林無隅問。
“我是為了開心來的,”小綠豆很愉快地蹦了幾下,“你們開心,我開心,煙花也開心。”
“厲害吧?”丁霽湊到林無隅耳邊說,“還挺有道理,就跟說咱倆似的。”
“嗯。”林無隅笑著點點頭。
丁霽家過年過得特彆精神,一家人都不睡覺,丁霽父母都沒回去,連小綠豆都跟著一塊兒熬夜。
先是吃餃子,接著掐點兒小輩們拜年,收紅包,然後再吃,吃完奶奶張羅打牌玩,打完牌又聊天兒……
林無隅高考前都沒熬過夜,這一晚上熬得眼睛都冒綠光了。
快四點的時候他才抽空到陽台上打開了紅包。
“數錢呢?”丁霽的聲音在後頭響了起來。
“哎!”林無隅嚇了一跳,回過頭。
“都挺大的,”丁霽摸出自己的一摞紅包,在手上拍了拍,衝他抬抬下巴,“數吧沒事兒。”
“我就看看。”林無隅說。
“看吧。”丁霽又抬抬下巴,嘴角帶著笑。
“你是挺煩人的,小姑一點兒沒說錯。”林無隅打開了紅包。
“這麼有錢的一個人,大年夜急得躲陽台上數紅包裡的錢,”丁霽邊樂邊說,“真是開眼了。”
“那不一樣啊。”林無隅把錢都抽出來,放到了一個紅包裡,再把空了的紅包都整齊地放回了兜裡。
“空的扔抽屜裡就行。”丁霽說。
“留著做紀念。”林無隅說,“你爸媽紅包很大啊,好幾千。”
“一直都這樣,”丁霽說,“以前他們給的錢我都交給奶奶收著。”
“我頭一回收這麼多壓歲錢。”林無隅說,“還好趕著1字頭收的,過了20我還真不好意思這麼收了。”
“爽嗎?”丁霽笑著問。
“爽。”林無隅點頭。
這個年過得林無隅有些迷迷登登的,暈頭轉向,無數個他從未體會過的小小的細節,他從未經曆過的小小的場景……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都已經是初二約著同學一塊兒去看老林了。
丁霽他們也是初二去看老師,時間還挺整齊。
半年沒見的同學變化卻很大,突然就沒有了高中時代的那種帶著傻氣的青澀,變成了帶著傻氣的自認為非常不傻的那種青澀。
“沒有魚,變化很大啊,”老林看著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有嗎?”林無隅問。
“感覺……沒有以前那麼緊繃著了,”老林拍了拍他胳膊,“比以前放鬆了不少,彆人看著都更成熟了,你看著反倒是幼稚一些了。”
“……這是表揚嗎?”林無隅問。
“當然是表揚,”老林笑了起來,“這樣子特彆好,我喜歡,簡直想親一口。”
“不了吧。”林無隅往後退了退。
老林堅持給了他一個飛吻:“以後你們慢慢就會離高中時代的這些人啊事啊越來越遠了,我也沒有這種機會嘍。”
“怎麼有點兒傷感,”林無隅說,“不至於,咱倆平時也沒少聊,我回來還會來找你,你不一定非得是我高中時代的班主任,你還可以是我後來的朋友啊。”
“沒白疼你。”老林擁抱了他一下。
丁霽的看望老師兼同學聚會也挺熱鬨,但他沒有什麼興趣,畢竟不是每一個班主任都是老林。
丁霽的班主任也許以後就是他高中時代的記憶,永遠會記得,但會越來越遠。
“同學也就那樣吧,”丁霽靠在劉金鵬麵包車的後座裡,他們加上許天博,一塊兒去吃飯,“我跟同學一直不熟,他們見了麵還有人哇哇哭,我就哭不出來。”
“咱倆見了麵都沒哇哇哭呢。”劉金鵬說。
“是。”丁霽點頭。
林無隅的手機一直在響,全是群裡的消息,他拿出手機,準備先把群消息給靜音了。
點開消息的時候丁霽偏過頭往他手機上掃了一眼,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著屏幕:“這誰啊?”
“不知道,”林無隅說,“今天加了幾個同學……”
丁霽往屏幕上戳了一下,點開了那條消息。
-明天有沒有空啊,一塊吃個飯?要不回學校了我怕你忙了約不出來呢
“這哪個女同學啊?”丁霽問。
“說了你也不認識啊,”林無隅說,“我們班以前的數學課代表。”
坐在副駕的許天博轉過了頭:“她加你了?”
“嗯,”林無隅點頭,“說要約飯。”
丁霽看著許天博。
“彆讓他去,”許天博說,“高中那會兒就沒什麼交集,現在了單獨吃什麼飯啊。”
“我不去。”林無隅趕緊說,“本來也沒打算去。”
“同學聚會真是個禍害啊,”丁霽嘖了一聲,“才畢業半年,聚個會就這麼凶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