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露聽到這個消息,正著急地等著趙思洵,一看到人,忙迎了上去,“哥……”
趙思洵身上帶著酒氣,看著自家欲言又止的妹妹,不禁扯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問:“都知道啦?”
趙思露向來大大咧咧,可如今眼眶和鼻子通紅,可見已經狠狠哭過一次,如今再看趙思洵強顏歡笑的模樣,眼淚嘩啦又控製不住掉下來,一把抱住兄長,嗚咽道:“哥,父皇怎麼能這麼對你?那麼多的皇子,憑什麼要選你!”
趙思洵撫摸著妹妹的後背,心說是啊,那麼多年都不聞不問,輪到這要命的事情,又憑啥選他?
可是答案又很清楚,因為其他的兒子,皇帝不舍得。
自古皇子為質,能平安回國者寥寥無幾,多是在爆發戰爭之時成為敵國威脅母國的一枚重要棋子,一旦被後者放棄,這下場不是苟延殘喘成為泄憤工具,就是祭了軍旗拿來示威。
如此悲催,他究竟招誰惹誰了?
趙思洵有些茫然,雖然心底早有準備,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依舊很難過,也很惶恐。
“我去求父皇,把我送去和親吧,籠絡誰都行,隻要彆讓我哥哥當質子!”趙思露從小到大除了在練武上吃儘苦頭,其他方麵沒受過什麼委屈,都是因為有趙思洵護著,相比起望帝,趙思洵更像她父親,為了哥哥,她什麼都可以做!
她紅腫的眼睛迸發出堅定的光芒,看著昭陽殿的方向,放開了趙思洵。然而還不等她邁開腳步,卻被趙思洵一把扯回來。
“哥?”
趙思洵搖頭,“沒用的,露露,就算讓你和親,也改不了我去大慶的事實。”
一個不夠,說不定還得搭上另一個,那又何必呢?
趙思露咬著唇,滿目不甘,“我不要……”
這豈是要不要的問題?
“封王,封地,恩寵,賞賜……這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甜頭給足,接下來賣命似乎也說得過去。
“那我們封地不要了,封王也不要了,所有的東西都還給父皇,恢複原樣,行不行?”
這簡直是氣話,趙思洵摸著妹妹的腦袋,啞然失笑。
皇權父權之下,沒有人權,更沒有道理可言。
猶如今晚的大慶使臣,話說的再冠冕堂皇,最終還是掩蓋不了其霸權的本質。
而南望就是他,再多的不願,也隻能服軟遵從。
趙思洵將門關上,讓高山守在外麵,然後帶著趙思露走進屋內。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仿佛將溢滿胸口,即將噴薄而出的憤懣給釋放了出來,不至於讓理智跟著一同淹沒。
氣氛太過沉重,那口氣混雜著酒味彌漫在空中,他不由地吸了吸鼻子,問:“我是不是很難聞?”
都什麼時候還開玩笑,趙思露瞪著他,俏麗的臉被眼淚染得晶瑩,委屈得一塌糊塗。
“好妹妹,我有點不舒服,你給我倒杯水吧。”
趙思露聽著,顧不得生他的氣,立刻抬手抹去眼淚,抓起茶壺利索倒好,將水杯遞到趙思洵的手裡,見他一口一口喝著,又抿了抿唇問:“那,那我讓人再去備點吃的?”
真是貼心小棉襖,沒白疼。
趙思洵含笑點頭,“晚宴我沒怎麼吃東西,光喝酒了。”
趙思露於是開了門,守在門外的高山聽著吩咐二話不說就去準備。
她對著門外待了一會兒,將自己的心情整理好,她知道趙思洵已經夠心煩了,不能任性地再讓哥哥擔心,一直到能夠心平氣和,她才轉過身。
此刻,趙思洵正把玩著空了的茶杯,看著桌上的燭光不知道在想什麼。
都說子肖母,女似父,趙思露的確漂亮,可惜終究被望帝拉低了顏值,而趙思洵卻全然繼承了夷山聖女的美貌,若非低調低調再低調,這美人榜的魁首位置就是他的。
不過今晚為了參加宮宴,趙思洵頭一次穿得奢華耀眼,錦繡王服在身,白玉金冠壓住黑發,光坐在那裡什麼都不說,就令人側目。
大慶使臣在南望皇子中不動聲色地觀察,總要在他的身上注目許久。他們與所有人一樣,對南望皇帝忽然間對一個名不見經傳,還流著蠻夷血脈的兒子青睞有加,除嗤之以鼻之外,覺得有幾分可疑。但是在看到趙思洵的容貌之後,不由信了幾分。
兒子都長這樣了,那位雪妃娘娘得多傾國傾城?
昏暗的燈火映照在趙思洵的臉上,將那皎白如月的臉龐染上了一層朦朧,更顯風華尊貴。趙思露不隻一次感慨,今後的嫂嫂得多好看才能站在哥哥身邊不會被襯得黯然失色。
隻是……還會有嫂嫂嗎?
趙思露想到這裡,心裡又是一酸,疼得讓她差點又掉眼淚。
“露露,我頭皮疼。”帶冠就得束發,而且梳得一絲不苟,頭皮繃得緊緊,趙思洵向來很少參加宮宴,喝酒吹風之後便有些頭疼。
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扯,而趙思露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我來吧。”她將定冠的簪子小心抽出來,又解了藏在裡頭的發帶,頓時青絲散落,長發披肩,尊貴疏離的氣質頓時被慵懶所取代。
趙思露輕輕地替他揉著被扯痛的頭皮,心說她哥哥是那麼好,比之其他的兄弟更聰明溫柔,皇帝為什麼就看不到,反而要狠心地將他置於如此險境?
那雙練錘打鐵,力拔山兮的手,在趙思洵的頭上卻輕柔無比。趙思洵舒服地全身放鬆,乾脆閉著眼睛,一邊享受妹妹的體貼,一邊思考著接下去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