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被推到風口浪尖,這個質子他不當也得當,既然如此,與其怨恨望帝的鐵石心腸,還不如想想如何利用質子的身份,為自己創造更好的條件,然後活下去。
說來,望帝該是早就知道大慶的打算,所以才會挑中他,用封王封地,虛偽的父愛,以及各種好處籠絡,以便讓他“心甘情願”地替父分憂。
等等……心甘情願?
趙思洵睜開眼睛,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是個活了兩輩子的人,早就看透這世態炎涼,所以對望帝的一舉一動都抱著極大的戒心,每一次得到恩寵和賞賜,他不僅不高興,心情反而更沉重,這意味著將來他付出的代價得不斷加碼。
每一次與望帝相處,他看著感激涕零,對父親敬愛有加,孺慕萬分,可事實上全是飆著演技,裝的。
但皇帝又不知道!
想想在新雪殿見到望帝的那一天,若他真隻是個缺愛十七年的愣頭青,被疏離的君父突然這般親近,得到了曾經奢侈到想都不敢想的疼愛和關注,那麼必然會如他所演繹的那樣誠惶誠恐,然後興奮地輾轉難眠,患得患失之中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兒子天生對父親有種彆樣的信任和渴望,哪兒還會懷疑望帝這背後的深意,讓趙思露夜探新雪殿,發現這來不及掩蓋的虛假端倪呢?
父慈子孝,溫情脈脈一個月,足以將單純的趙思洵打動,注入滿腔的敬愛,恨不得為報父恩拋頭顱灑熱血,再所不惜。
或許,望帝挑中他也並非隻是因為不心疼,想想在這吃人的宮裡護著妹妹,日子艱難還不忘接濟族人,這樣的少年必然重情重義,也意味著好拿捏,好忽悠。
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在今晚宮宴,突然看到望帝被大慶使者如此刁難,作為一心為父分憂的少年皇子,該怎麼辦?
低低的笑聲從趙思洵的口中溢出來,以至於趙思露驚得停下手,“哥?”
“露露,看來哥還得去一趟昭陽殿。”
“現在?”
“嗯。”
趙思露一聽,立刻眼睛一亮,“那我跟你一起去,哪怕跪著求著,也要讓父皇放過你!趁現在沒定,我們趕緊去吧!”
然而趙思洵卻道:“不,我不是求他放過我,而是求他讓我為質。”
趙思露麵容一滯,覺得自己聽錯了,一時間沒回過神來,“哥……你說什麼?”
“我願替父皇分憂,前往大慶。”趙思洵平靜地說。
趙思露瞪大眼睛,滿臉寫著你是不是氣瘋了。
“我沒瘋。”趙思洵很冷靜,“我想來想去,與其被威逼利誘之下憤懣絕望地去大慶,不如我主動請纓,成全孝道,這樣還能得到他的愧疚和憐惜,最大程度地要到好處。”
趙思露的心慢慢蕩到穀底,眼淚不由自主地在眼眶裡滾動,“可是……”
“露露,哥沒有舍己為人的精神,這樣做,隻是讓我活著回來的機會更大一些。”趙思洵憐惜地撫過她的眼睛,“咱們的父親能在這亂世建國稱帝,他就不是個善茬。雖然是大慶強逼著要質子,但他既然提前知道此事,必然不會單單隻是讓我去送命,更有可能另外安排。要知道,除了南望,還有東楚和西越,大慶與北寒雖然強強聯手,但這三國也絕不可能束手待斃,我們知道的,他們正在為戰爭做準備。”
趙思露立刻想到之前霹靂門傳來的三國購買炸藥的消息。
她沉吟道:“那不是更危險嗎?”一旦開戰,質子拿來祭軍旗的自古以來太多了!
“就因為危險,所以我更要知道父皇的打算。”趙思洵說到這裡,目光已是堅定,他攏了一把披散的長發,示意趙思露替他重新梳起來,“之前的恩典,包括連兩位皇兄都沒有的封地,便是父皇拿來彌補我的一條命,在他眼裡我跟他其實已經兩清了。我若不識相,等著他欽點,那麼我就真成了明麵上的棄子。”
趙思露遲疑著,“所以……”
“我得參與進去,讓他看到我的價值,放心給我更多的權力,甚至於南望在大慶的所有人,都得聽我的!”隻見趙思洵深沉的眼眸映照出燈火點亮的光芒,好似黑夜中的啟明,掙紮衝破黑暗,帶來無窮的希望和勇氣。
他不要當無力掙紮的棋子,他要做攪弄風雨的棋手!
趙思露怔然,這是自打趙思露記事以來,第一次看到趙思洵丟開平庸無害的偽裝,猶如出鞘的利刃,露出勃勃的野心。
陌生得讓她心悸,也更心酸。
若非逼到極致,如何需要他這樣鋒芒畢露?
她的眼前再次模糊,卻不肯瀉出一絲情緒,輕聲道:“哥,你坐好,我替你束發。”
趙思洵笑了笑,“淩亂點更好。”
“那豈不是有失體統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若非如此,又如何體現出他的掙紮,畢竟是要命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趙思洵:我本鹹魚,奈何皇帝不做人,硬生生讓我翻身,那就……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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