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簡(2 / 2)

“可我明日不去了。”

趙思洵詫異道:“為何?”難道葉霄煩了?

“葉宮主說他有要事,讓我三日後再去。”

“哦,那就好。”

不過這三日,似乎正好是呼延默與段平沙的對決期間,難道葉霄要去觀戰?

趙思洵摸著下巴,手指輕點著桌麵。

裡頭傳來嘩嘩水聲,不一會兒趙思露換好衣裳走出來,“哥,這三日,我也有事,就不陪你了。”

“你能有什麼事?”

趙思露狡黠一笑,“保密。”

趙思洵輕嗤,“小丫頭還神神秘秘的。”

*

道門之首清虛派掌教被封為護國仙師之後,南望從權貴到百姓紛紛隨帝王信道,道觀香火旺盛,人聲鼎沸。

反觀佛門,寺廟凋零,少有人問津,不過名門正派不似魔門非得將異己趕儘殺絕,雖受打壓不過總還是有幾座古寺留下。

這些佛寺與大慶佛門不同,不涉及江湖紛爭,也不與宮門來往,裡頭的和尚隻問佛理禪,與寧靜深幽的寺前山門一樣超脫於世,無欲無求,倒是有幾分真佛性。

葉霄手裡握著天問劍鞘,裡麵裝著趙思洵的佩劍寒雪,一步步走在山階上。

南方的春日裡多雷雨,白日還是晴,到了夜晚便雲層厚布,月光被遮掩,視覺被剝奪,深山之中伸手不見五指。遠處的天邊隱隱有悶雷聲傳來,似乎被這雷聲所嚇,山蟲鳥鳴都聽不見,靜謐卻不安靜的氛圍渲染恐懼,雨前透不過氣的沉悶,又令人心浮氣躁。

此時,就是平時自詡膽大的壯漢也不敢上山逗留。

不過這對葉霄來說並不算什麼,他的腳下沒有遲疑,步履一直走在台階的中間,很穩,直到邁上最後一級,才停下腳步。

一道電光從天邊竄下,撕開了黑夜幕布,照亮這一方天地。

葉霄抬起眼睛,看向山門——不悔寺。

充滿水汽的風揚起長發,粘膩的感覺讓他微微皺眉,他沒有多停留,抬腳便走進不悔寺。

這間寺廟一眼便能望到頭,隻有一個大殿,看著有些破落,然而在江湖上卻有不俗的聲望,隻因裡麵的主持釋心佛法高深,內力深厚,且為人隨和,慈眉善目,有佛祖憐憫世人的善和慈。

傳聞他已有大宗師的實力,萬佛寺不隻一次邀請他前往大慶,許諾以三大主寺方丈的地位相待,可釋心皆是婉言拒絕,獨守在這間偏僻小寺中苦修,是以不悔寺雖小,但就算清虛派掌教來此,也是帶著敬意的。

此刻已是半夜,按理該燈火皆熄,安睡就寢,以備第二天的早課,不過奇怪的是今夜不悔寺竟燈火通明,特彆是那間唯一的大殿,明亮如晝,敞開著大門,傳出陣陣木魚敲擊聲,似乎知道今晚會有來客。

葉霄沒有遲疑,徑直走向大殿,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隻是經過殿前寶鼎之時,輕輕側目一瞥,發現裡麵的香早已熄滅,零星幾炷,插在深深的灰泥中,聞不見一絲殘留的佛香,似乎很久沒有打理了。

不悔寺的大殿供奉著一座一丈高的金塑比丘,袒胸露.乳,正含笑地看著遠道而來的葉霄。

葉霄見此勾了勾唇,視線往下,落在彌勒佛相前盤坐的老和尚身上,隻見釋心穿著普通僧袍,背對著殿門正一手敲木魚,一手撥動佛珠,仿佛沉浸其中,不聞外物。

木魚聲聲頓促,佛珠在手指下不停轉動,仿若業障般似乎永遠也沒有儘頭。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你的氣息亂了。”

木魚聲戛然而止,連同佛珠也滯在了指尖。

大殿瞬間寂靜了下來,隻有抬腳邁進時發出的細微衣料摩擦聲,葉霄走進裡麵,站在釋心身後十步之遠處。

伴隨著一聲長長歎息,釋心放下手中的木槌,從地上站起來,轉過身麵對著葉霄,神色似悲似喜,低啞著聲音道:“我以為你不會來。”

葉霄一臉平靜,“你說你要死了。”

聞言釋心笑起來,如同世人所言慈眉善目,他點了點頭,肯定道:“是,我要死了。”

葉霄原本打算替他把一把脈,不過此刻已經用不著,觀釋心眼睛深陷,麵色成灰敗之勢,細感內力在快速逸散,無需一刻,就能徹底潰敗,生機斷絕,倒是真如釋心信中所言,要死了。

葉霄於是也不多廢話,問:“有何遺願?”

釋心似乎早就想好了,他說:“我想死後葬於天山。”

葉霄點頭,“可以。”

此言一出,好似平靜等死的釋心頓時怔愣,接著不可思議道:“你竟然同意?”

葉霄抬眼,眼神依舊極淡,“雲霄宮未曾將你驅逐門戶,為何不可?”

為何不可?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竟讓釋心渾身顫抖起來,喃喃道:“葉雪山沒把我逐出師門……他竟然沒把我逐出雲霄宮!哈哈……”那無神又萎縮的眼睛刹那睜大,好似回光返照一般瞬間迸發出明亮的光,連同灰白的臉都潮紅起來,也讓葉霄看清了眼白中布滿的血絲——走火入魔之象。

釋心死死地盯著葉霄,“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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