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085章(2 / 2)

他早已生出了廢太子之心,隻是一來還未平定中原,二來忌憚皇後和其背後之勢,生怕朝堂不穩,反受其亂,這才按耐著沒有動作。

高鼎之死雖讓他傷心,但也有限,更多的是擔憂無法安撫好皇後,波及到兩個兒子。

沒想到,他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梓潼,你這是要斷我高氏江山?”

見慶帝危險地盯著她,帝王之威下,寧皇後卻大笑起來,“高氏江山又如何,沒了鼎兒,便什麼都不是!”

慶帝聽此,渾身冰冷,心也沉下去。

至此,他很清楚,一道難以彌補的裂痕出現在他跟皇後之間,今後會越來越大。

慶帝最終憤而離開。

宮女悄悄走進來,低聲道:“這樣一來,皇上與您怕是再也無法親密無間了,他會忌憚您的,正好如了後宮那些賤人之意。”

寧皇後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你以為他沒有忌憚我嗎?靠著我們寧家,還稱什麼高家,也配!若非有鼎兒在,我懶得跟他計較,可如今,我還有什麼可以顧忌的?你看,鼎兒死了,他竟一點都沒有難過,還想保住那兩個狼心狗肺的兒子,嗬,他想得倒美!想得美!”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實在令人始料未及。

帝後之間的決裂,比之太子逝世更令大慶動蕩。

宮女想到將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定神道:“奴婢這就去聯係國丈和國舅,請他們立刻來見您。”

寧皇後點了點頭,接著忽然問道:“南望的那小親王還在天牢裡?”

宮女一怔,接著點頭,“是的。”

“南望是什麼動靜?”

宮女回答:“夷山王的侍妾正帶著人到處送禮想辦法,甚至還求到了國舅爺那裡,南望的使團也在到處打聽始末,看著很著急。”

“沒去見東楚和西越的太子?”

“沒有,夷山王擺明了被當做替死鬼,再愚蠢的人也知道求他們是沒用的。”

皇後點了點頭,“你傳本宮懿旨,把他帶出來見我。”

“是。”

趙思洵在牢裡待了三天,什麼都能熬,就是寒冷和寂寞受不了,他有點後悔沒讓葉霄來找看他了。

挺神奇的,明明外頭因為他天翻地覆,動蕩不安,可他卻不關心各方勢力的角逐走向,反而……挺想念某個人,身體越冷得哆嗦,腦海中那人的畫麵就越清晰。

這就相當微妙了。

高鼎這死不足惜的玩意兒,每次想起被他占便宜的樣子,趙思洵的臉龐就有些扭曲,本就虛弱的身體再打個冷顫,用凍麻的手指搓搓脖子,總覺得粘膩感還在,令他不忍回憶。

可將當時情景換上某個人……這感覺就瞬間不一樣了。

“好冷……”身中纏綿,內力儘失,連抵禦寒氣的力量都沒有。

哪怕再嫌棄牢房裡破被子,趙思洵也裹在身上,一邊靠一身正氣抵禦寒冷,一邊靠心猿意馬挨過時間。

當牢房打開,披著鬥篷的宮女看到抱膝縮在牆角的趙思洵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麵,少年縮在牆角,無助可憐,全身凍得顫抖,臉色發白,若再晚來一步,怕是得凍壞了。

要說無妄之災,這位夷山王才是權力下的犧牲品,她心下不由生出一絲惻隱之心。

不過好在,皇後娘娘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想到這裡,宮女不禁放柔了聲音喚道:“夷山王。”

趙思洵此刻的腦袋正劈成兩半,一半在幻想,描述不可名狀之事,另一半在用岌岌可危的理智不斷驅散那些畫麵,不停地碎碎念兄弟情義,是以忽然聽到這聲音,他呆呆地抬起頭,麵露茫然。

“皇後娘娘要見你,請跟我走吧。”

說著她讓人送了一件厚實的披風過去,蓋住了趙思洵因為寒冷而顫抖的身體。

而這個舉動,也終於讓趙思洵回過神,他無神的眼睛頓時一亮,仿佛劫後重生一般,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抓緊披風,又同時慶幸總算不用再糾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皇後這幾日並未回自己的宮殿,而是一直守著高鼎,不管身邊人如何相勸,她都不願離開一步,仿佛這樣,才能感受到兒子還在她身邊。

趙思洵以為他已經適應了寒冷,可當他走進靈堂的時候,依舊被裡麵凍得再打兩個噴嚏,這裡不僅冷,還陰森。

皇後不願給高鼎下葬,就連皇帝都勸不動,是以冰棺封屍,停靈數日,誰進這裡都感到雕骨刺痛的冰冷。

他看到站在棺槨邊上的皇後,便跪下來行了個一禮,聲音充滿啞意和疲憊,帶著搖搖欲墜的身體道:“趙思洵……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似在望著兒子發呆,聽此聲音,便冷漠地回頭,“夷山王,你想活嗎?”

趙思洵一聽,身體也不晃了,立刻抬起頭來,急切道:“我想活著,皇後娘娘,太子真的不是我殺的,肯請您明察!”他眼淚瞬間又落下來,帶著卑微的懇求,一邊說著又將頭磕下去,碰觸冰冷的地磚。

皇後就這麼看著他,眼神裡毫無憐憫。

她是不在意這個少年的死活,隻是還有用。

當趙思洵覺得膝蓋快要凍麻,讓他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的時候,終於聽到她問:“你說你不是凶手,那會是誰?”她看見趙思洵的身體一僵,又道,“你想活命,就得找出真凶來。”

趙思洵呆呆地看著她,眼神微動,似乎在琢磨其中的話語。

皇後的手輕輕撫過寒氣四溢的棺槨,並不著急。

終於趙思洵小聲說:“我……我在前往彆院之前,韋太子和薑太子曾來探病。”

皇後的手微微一頓,又開始撫摸。

見此,趙思洵滾了滾喉嚨,乾澀道:“他們讓我乖乖地呆在太子身邊,等到……時機成熟。”

皇後的手指甲刮上了冰棺,“時機成熟……”

“是,是這麼說的,但是我不知道竟會是這樣,皇後娘娘,如果真有人會傷害太子,那一定是他們!我從來沒想過傷害太子,我還指望著殿下能夠幫我……”趙思洵一邊說著,眼淚流得更凶,似乎想到自己悲慘的命運,三日牢房的擔驚受怕,整個人倉皇哀戚。

皇後回過頭,輕聲問:“那你可願指正他們?”

趙思洵一愣,似不明白皇後的話。

皇後麵露嘲意,“怎麼,不願意?”

趙思洵無措道:“我,我不知道該如何指正……”

皇後笑了笑,“很簡單,本宮告訴你。”

的確容易,但是趙思洵遲疑了,他捏了捏凍僵的手指,麵露不安。

皇後見此,不由地問:“你在害怕?”

趙思洵當然不怕,他甚至求之不得!可是他得考慮自己的身份,他是南望的親王。

要知道三國是簽訂過盟書的,作為盟友,暗地裡背刺也就罷了,但是大庭廣眾之下,他調轉槍口指正西越和東楚,就是代表南望明著撕毀盟約,被望帝知道,他該如何自處?

他雖然“膽小怕事”,但是能放下身段討好高鼎,就知道不是個蠢人。

所以趙思洵得表現出顧忌來,他無法向望帝交代,也不敢做主,“我,我不敢……”

皇後看在眼裡,諷刺地一笑,她抬了抬手,宮女捧著一根帕子走上來,放到趙思洵麵前,帕子似乎還包裹著一樣東西。

“打開來看看。”

趙思洵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指,哆嗦地解開帕子,看到裡麵的金簪,頓時瞳孔一縮。

“夷山王,太醫已證實,鼎兒胸口的傷便是致命之傷,而這凶器就被你握在手裡,你就是最大的嫌疑!”

“不是我!娘娘,不是我!”趙思洵尖叫道。

“那你說這是誰放的!你體內的纏綿之毒,又是誰下的!他們可曾想過你的處境?”皇後高聲質問,猶如利刃刮擦,刺耳非常,“這世上,除了本宮,所有人都想讓你償命,你竟還在猶豫?”

趙思洵憔悴了三天的臉色越發慘白,整個人都灰暗了起來。

“本宮下令圍在西越和東楚彆館的禦林軍已經被皇上撤了,他舍不得兒子,不想開戰,那麼就要有人承擔刺殺太子的罪名,承受我喪子之痛的怒火,你,當得起嗎?”

皇後幾番話語,令趙思洵全身癱軟,他眼眶含淚,不停地搖頭,“不,我不想死……”

“所以你的答案?”

皇後走到趙思洵的麵前,緩緩蹲下,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趙思洵被迫抬起頭,他清楚地看到,那雙蒼老暗紅的眼睛裡充滿了絕望和痛苦,憤怒和毀滅。

他露出駭然的神情,差點忘了呼吸。

最終他囁囁道:“我,我聽皇後娘娘的……”

皇後露出滿意的笑容,下巴上的手指移到他的臉上,尖銳的指甲輕輕劃過,口吻溫柔道:“乖孩子。”

皇後並非高手,可她身上的氣勢卻壓得趙思洵喘不過起來,趙思洵大氣都不敢出,睫毛顫抖,生怕這好像瘋了的女人一個用力,將他給毀容了。

不過皇後越是瘋癲,越是冷靜,她放開了手,起身回到冰棺旁邊。

在身後,趙思洵憋了許久的一口氣終於能夠吐出來,他雙手撐地,大口呼吸,形容狼狽。

這不是演的。

皇後遠遠看著,又是一個輕笑,她沙啞著嗓音說:“三國聯盟之中,你隻是一個棄子,注定就是要被犧牲,若想擺脫這個命運,就得自己站起來。思洵,南望背刺,盟約就變成了一紙空談,本宮可以給你指明另一條路。你問問南望的皇帝,是否願意與本宮結盟,助本宮拿下大慶,與南望一同分享西越和東楚?”

女人瘋起來實在沒有男人什麼事,這就開始夫妻倒戈相向了。

趙思洵暗中勾了勾唇,接著震驚地抬起頭,似乎難以置信。

然而寧皇後就這麼冷漠地看著他,漸漸地,他終於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眼神閃爍起來,也欣喜起來,一掃灰暗。

他顯然已經心動了,說:“我體內……還有纏綿之毒。”

寧皇後笑道:“事成之後,自當替你解開。”

“謝娘娘!”他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作者有話要說:

高鼎:讓我氣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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