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水幾個投胎那天,餘夏去送行了。
雖然有些不舍,但去投胎是件好事,無論她還是何瑤等一眾鬼高層,都擺出一副高興的神情,反倒讓譚水心裡不得勁起來,嘀咕道:“怎麼覺得,我們走了你們巴不得一樣,怎麼說也共事了兩年,好歹表麵裝一下吧。”
何瑤忍不住笑道:“你這個家夥,昨天還讓我們不要難過,不然你走的不安心,今天我們按你說的做了,你又不願意起來,你怎麼這麼難伺候。”
譚水撓了撓腦袋,有些委屈,“那不是我舍不得麼,怕好不容易決定投胎了,你們一難過,我又不想走了。”
何瑤微笑的表情頓時破功,歎息一聲,“你這個傻子,最愛做這種無用功,都決定投胎了還舍不得什麼,快走吧。”
譚水看看她,又看看其他鬼,臉上有些猶豫。
餘夏說:“快去吧,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總要都投胎的,早晚而已。”
譚水沒再說什麼,隻是深深看了她們一眼,毅然決然的跨進往生泉。
趙泓田鳴駿跟著跳進去,唯有胡耀慢了一步,看著餘夏,忽然問,“老大,我們四個從認識就沒分開過,做鬼也在一起,我們投胎,下輩子還能做兄弟嗎?”
餘夏之前問過係統這個問題,微笑著回答,“你們的功德足夠了,下輩子會接著做兄弟的。”
胡耀這才放心,轉身也邁進了往生泉裡。
現在地盤大,眾鬼都很忙,所以譚水他們一投胎,大家很快就散了。
餘夏卻沒有走,還叫住了何瑤。
何瑤停住轉身看她,“怎麼?”
餘夏直接問,“你什麼時候投胎?”
何瑤笑了笑,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餘夏沒說話,等著她的回答,片刻後何瑤才道:“雖然你說的對,我們早晚都是要投胎的,可比起做人,我還是覺得做鬼有意思,說不定……”
何瑤頓了頓,才接著道:“說不定我最後還能送走你。”
餘夏依舊沒說話,隻是覺得心情複雜,忍不住歎息一聲。
何瑤笑著說:“怎麼?現在放心了?”
餘夏想笑,卻笑不出來,鄭重的說:“比起你送我,我更希望是我送你,你這一輩子的人生很痛苦很絕望,但你有了這麼多功德,下輩子一定會很幸福的,我保證。”
何瑤沒想到餘夏會說這番話,怔了怔,表情也認真起來,想了想,道:“我知道以我的功德,下輩子的人生或許會很幸福圓滿,可那種幸福圓滿,是對你們來說,並不是我,換個說法,我覺得我現在就很幸福,說的謙虛點,每天處理那麼多事情,讓我很充實,說的誇張點,這個世界的命運都握在我手裡,讓我有一種……怎麼說呢,安全感,對,安全感,再中二一點,就是我的命運我做主,所以我不覺得投胎有什麼好,我現在就很幸福。”
何瑤的這番話著實出乎餘夏意料,所以愣愣的聽完,半晌都不知道說什麼。
何瑤看起來也沒指望餘夏會說什麼,很快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直到何瑤身形飄遠了,餘夏依舊停留在原地,一臉若有所思,片刻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笑了出來。
葉景禦陪在她身邊,見狀問,“你笑什麼?她的話有哪裡好笑嗎?”他實在不懂笑點在哪裡。
餘夏搖搖頭,有些悵然,又有些感慨的說:“沒有,她的話沒有什麼笑點,我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覺得她……跟以前的我挺像的。”
葉景禦神色一動,“以前的你?”
餘夏道:“對,以前的我,這麼強大,也……這麼孤獨。”
葉景禦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幾年,餘夏這樣送行過許多次,隨著鬼界的日趨穩定,昔日的鬼界高層陸陸續續都投了胎,畢竟比起做鬼,大部分鬼還是更想做人,因為在陰影裡生活慣了的生物,都更向往陽光,更彆說人類的世界比鬼界有趣的多,還有那麼多美食。
唯獨何瑤一直堅定不移,餘夏也沒勸她,隻是有時間找她聊聊天,讓她看起來沒那麼孤獨。
就這麼又過了七八年,係統說的十年之期早已過去。
餘夏以為她的功德足夠多,可以在這個世界多停留幾年時,她發現自己生病了。
起初她並沒有察覺,直到有一天,她覺得這一年的冬天好像格外長,明明都四月了,卻還冷的像寒冬一樣。
她從被窩裡爬起來,打了個哆嗦飛快地穿上毛衣外套,洗漱後走到餐桌前坐下,正準備吃早餐,就見葉景禦忽然摸了摸她的額頭,擔心的問,“你發燒了嗎?怎麼穿這麼厚,可頭不燙啊。”
餘夏咬了一口煎雞蛋,說:“沒生病啊,我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就是冷,話說今年真奇怪,都四月了還這麼冷。”
“冷?”葉景禦奇怪的看著她,“今天零上十五度了,哪裡冷,你不會是低燒吧。”說著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和手,“你的手怎麼這麼涼,該不會真的生病了,走,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說完就急匆匆的開始收拾東西,餘夏這才後知後覺覺得哪裡不對,就在她還抱有僥幸心理想著說不定是著涼了,就聽好久沒出現的係統突然歎息一聲,“餘夏,時間到了。”
係統真的好久沒出現了,以至於餘夏幾乎快忘了它的存在,聽到這句話茫然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了什麼,心裡一涼,“你,你是說……”
係統又歎息一聲,“對不起,我儘力了,可維持一具屍體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所需要的能量太龐大了,對不起。”
餘夏沒有吭聲,半晌才悶聲問,“我還有多長時間?”
係統說:“理論上還有一個月,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堅持了,儘快回去吧。”
餘夏心裡很難受,“雖然早晚都是要走,但我還是想堅持完這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