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顧客這個詞或許在旁人聽來仿佛像是燕寰是花店的常來客戶,在隻有陳棲與燕寰知道,這個老顧客意味著什麼。
而陳棲那句的重新考慮考慮,鑽入燕寰腦海中時,不亞於一道驚雷,直愣愣地把人七魂六魄都活生生地劈得混沌起來。
仿佛深海幽深廢墟裡的一道縫隙落下的光縷,在悄無聲息地朝著燕寰低語,他們還是有機會的。
隻有他燕寰乖乖去到國外治療,那麼他跟他的小畫家還是有機會重新開始的。
他們這輩子會有機會能夠成為真正的愛人。
輪椅上的燕寰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指尖為不可察地蜷縮顫動起來,隻單單風輕雲淡地幾句話,就在他麵前勾勒出了堪比海市蜃樓般令人沉溺的畫麵。
燕寰微微閉上眼,喉結動了動,氣息漸漸沉了下來。
麵前的梁誌焦灼地等待著麵前男人的回答,小心翼翼卻又不敢出聲打擾男人,隻能緊緊盯著看上去明顯是動搖了的男人。
半響後,燕寰緩緩睜開眸子,漆黑的眸子裡沒有什麼情緒,他視線停留在半空中,看上去似乎有些恍惚。
甚至是有點寂寥的難過。
梁誌視線頓住,似乎是錯愕起來。他遲疑地望著燕寰,他陪在燕寰身邊那麼多年來,從未看到過燕寰有過這副模樣。
那個年少始就接管燕家,手段強硬狠辣,喜怒無常的男人,如今卻神情帶著些寂寥,微微閉著眼睛。
燕寰垂下眼,輕輕道:“既然他那麼想讓我離開,那我就離開吧。”
梁誌激動了起來,他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嗓音帶著些顫道:“好,這就馬上為您安排那邊的專家對接,絕對不會耽誤太久。”
說罷,梁誌深呼吸一口道:“陳先生那邊您放心……”
燕寰微微靠在病床被上,淡淡道:“你跟他說,我有一個最後的條件。”
他抬起頭,眉骨上垂了幾縷額發,寡淡的唇勾起道:“你跟他說,他會同意的。”
陳棲不惜拋出這個誘餌來麵對他,想必是鐵了心想讓他出國。
燕寰隻稍稍對著先前發生的事件聯想了幾番,就能猜到了讓他出國這件事對陳棲來說,必然是重要的。
燕寰偏頭,對著病床裡落地窗前立著的油畫淡淡說了幾句話,梁誌恭敬站在窗邊,謹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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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店裡,梁誌麵容誠懇地對待前台前的陳棲說完情況後,陳棲帶著些警惕,他聽到燕寰有最後一個條件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抬眼問到:“他說是什麼條件?”
陳棲本來已經打算安心準備把秦恒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攻略完,但沒想到前幾日係統忽然告知他,這個世界的崩潰度已到大百分之八十,上麵已經著手對這個世界進行維修。
BUG就出現在了燕寰身上,而陳棲他們一開始上報燕寰的異常是正確的。
在這個重置的世界裡,燕寰根本就不應該擁有上輩子的記憶,而擁有了上輩子記憶的燕寰是這個世界崩潰度的主要來源。
上麵決定對這個世界進行維修,維修的辦法便是在國外燕寰遠離陳棲時,對其記憶進行處理,讓燕寰恢複正常,並且讓係統告知他協助修理。
陳棲雖然不知道為何上頭會讓他來協助修理,但為了任務地完成,他還是認認真真地地去想辦法執行了。
等到維修結束後,一切都會恢複正規,燕寰會走上他該走的劇情軌跡,而不是因為意外有了上輩子的記憶,從而被折磨一輩子。
這對他跟燕寰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梁誌望著麵前的青年,似乎是在斟酌著語氣,在這斟酌的短短幾秒裡,陳棲站在前台,抿緊了唇,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抹布。
他沉默地想著燕寰會提出怎麼的要求,是會讓他跟秦恒分手?
還是直接逼迫他像上輩子一樣陪在他身邊?
麵前的梁誌斟酌了幾秒後,對著麵前的陳棲微笑道:“陳先生,燕總希望您能夠參加不久後的一個畫展。”
說到這,梁誌頓了頓道:“燕總說,之前沒能陪您去,十分抱歉。”
“他說他也知道現在已經沒有資格陪您去了,但依舊希望您能夠去一次。”
“這就是燕總唯一的要求了。”
陳棲驀然鬆下了抓在手中的抹布,遲疑道:“就這個?”
梁誌確定地點了點頭,並且報出了畫展的地點與主要展出作品的畫家。
陳棲怔住,他聽著梁誌報出的畫家與作品,與上輩子他過生日時央求燕寰陪同他去的畫展,幾乎重複了百分之九十。
像是有人照著上輩子,一點一點地複製了出來一般。
陳棲沒說話,他手上包紮著花束,幾個呼吸後,才淡淡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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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畫展那天,陳棲背著斜挎包,拿著門票走進了畫展裡。
畫展裡人不多,他抬眼望過去,都是三三兩兩幾個走在畫展的長廊裡。
陳棲不知道的是,從他踏進畫展的第一步開始,整個畫展的所有員工與在場人員全部都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
背著斜挎包穿著T恤的陳棲停在了長廊前半段的一副畫前,抬頭認真地望著麵前的一幅畫。
他身旁不遠處一對看似像是情侶的男女也駐足在麵前畫前,女方穿著長裙,抬手彆了彆耳邊,偏頭朝著身旁的男生低語說了下什麼,那男生低頭迅速在手機上發送了條信息。
“人已到達A區,請B區人員注意。”
男生發完後,便若無其事放下手機。
不遠處一個穿著西裝帶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模樣打扮像是大學老師,男人滑開手機看了消息後,便放進口袋裡,不經意地餘光注視背著斜挎包的黑發青年。
等到青年走近他麵前的畫後,那帶著眼鏡的男人朝他微微禮貌一笑,似乎是不經意對畫說了幾句對畫的見解,那見解一陣見血,讓陳棲微微驚喜起來,愉快地跟男人交談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