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寒光是一個魔族,在天界無人撐腰,在魔界無家族護持,殺了他不會牽連五帝,也不會影響議和局麵。如果他死了能讓燭龍消氣,無疑對所有人都好。
無論真相到底是什麼樣,最好的人選都是他。何況線索這麼明顯,他們也不會冤枉了黎寒光。
後土護著姬少虞離開,姬少虞下意識去拉羲九歌:“九歌,小心。”
他的手明明已經碰到羲九歌的衣袖,卻像流水一樣從指縫滑過。仿佛山洞那一幕重演,羲九歌逆著所有人,義無反顧奔向那個魔族。
“且慢!”
燭龍的攻擊已至,熾烈的太陽神火轟得燃起,四周陽光扭曲變形,朝一個地方湧去。
柯凡聽到傳信,急忙趕到現場,正好看到這一幕奇觀。宮牆已經被燭龍轟成碎片,眾人東倒西歪,狼狽四散,偌大的空地上隻有兩個人。燭龍的法術化成一條黑色的龍,呼嘯著朝下方衝去,龍一路摧枯拉朽,逼近地麵時,被兩道法術波抵住。
這兩道法術一道冰藍一道紅金,一道至寒至陰一道至陽至剛,截然相反的屬性卻並肩出現在一起。柯凡抬起手,看到陽光擦著自己手掌流過,周圍懸浮著細小的冰晶,將太陽折射出七彩虹光。
柯凡回頭,後方的山川湖泊也架起星星點點的彩虹,像晚霞落到了湖麵上,美不勝收。這兩人的法力竟然如此強大,黎寒光的法術竟能引得流水共鳴,化成水珠浮在空中,羲九歌也硬生生改變了陽光的方向,像百川歸海一樣,陽光源源不斷流到羲九歌體內。
周圍人和柯凡一樣,都震驚到失語。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絕不會相信,天界竟然有五帝之外的人能抵住燭龍兩擊。如果沒記錯,這兩人不過才一千多歲吧?
明淨神女強大到變態就算了,黎寒光一個魔族也有如此實力?
今日是燭龍第二次意外了,他本打算一擊斃命,沒想到又失算了。燭龍一心為愛子報仇,此刻免不了生出些許惜才,大發慈悲地問:“你們叫何名字?”
“晚輩黎寒光,久仰燭龍尊神大名。”黎寒光忍著嘴裡的血腥氣,說,“這位是羲和神母之女羲九歌,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請尊神放她離開。”
燭龍對羲九歌這個名字有點印象,道:“原來是你。看在你父母的麵子上,我饒你一命,走吧。”
天界難得有能讓燭龍眼前一亮的人才了。羲九歌得到了羲和全部神力,有這份實力還算合理,難得的是那個魔族,沒有任何助力,竟也能修煉到這一步。
可惜,他殺了他的兒子,還是要死。
黎寒光勉力撐著法術,緊咬著牙對羲九歌說:“不要意氣用事,快走!”
羲九歌聽出來黎寒光的言外之意。他想說他已經暴露,儘量保全剩下的人才是正理,要是她也搭進來,那就沒有任何人能在外麵營救了。
可是,過了這麼久都沒人來詢問,可見五帝根本不會管黎寒光死活。若是她現在離開,罪名就會被栽到黎寒光身上,他壓根活不下來,談何營救?
羲九歌心裡格外平靜,她已經拿定主意,抬頭看向燭龍:“是我殺了燭鼓。”
羲九歌剛一開口黎寒光就狠狠一驚,連忙打斷她:“你在胡說什麼?我的事不用你管,快走!”
羲九歌不為所動,依然朗聲說完了剩下的話:“他作惡多端,草菅人命,不知有多少人喪命於他手,他走到今日不過咎由自取,死有餘辜。你若是真的愛你的兒子,就應該早點管教他,而不是助紂為虐。”
周圍人完全驚呆了,霎間大嘩。姬少虞心裡咯噔一聲,沒料到竟然牽連出這種發展。他愕然望向前方:“九歌,你……”
耳邊聲音亂糟糟的,眾人激烈爭辯,許多人都不相信美譽天下的明淨神女會做這種事。但姬少虞一下子就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他早就該想到的,十五年前她執著問燭鼓有沒有懲罰,後來突然不再提了。姬少虞以為她想通了,誰知,她根本沒有。
五帝不願意懲罰燭鼓,她就自己動手。死的那些人又和她沒關係,她怎麼能這麼傻?
姬少虞想要上前拉羲九歌,被後土等人緊緊拽住:“太子危險,不可!”
燭龍聽到羲九歌的話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看著下方這兩人,冷笑一聲,手心凝聚起強大的漩渦,已用上全力:“竟然是你們,那你們就都去死吧!”
燭龍手心的強光猛地擲出,強大的威壓霎間掃過行宮,許多人被氣浪撞飛,氣血翻湧。前兩擊黎寒光勉強還能擋住,但這次燭龍一出手,他就知道他絕對敵不過。
燭龍從太古活到現在,法力之高深根本無法想象,他們和燭龍拚法力,純屬找死。但羲九歌還在旁邊,哪怕死局,他也要撕出一條生路來。
燭龍的威壓滾滾而至,半空中似乎響起一陣金石之聲,一柄劍攜萬鈞之勢,帶著流光衝向燭龍的靈力波。轟隆一聲,周圍所有建築被炸成粉末,連姬少虞、後土等人都支撐不住,被氣浪重重撞了出去。
灰塵慢慢消散,劍從半空打著旋墜落,錚得一聲插入地麵。漩渦中心,黎寒光和羲九歌都摔到地上,雖然狼狽不堪,但竟然又一次活了下來。
黎寒光捂著心口,克製地咳出來好幾口血,立刻去看羲九歌:“你沒事吧?”
羲九歌嘴角掛著鮮血,她忍住體內的痛,默默搖頭。她看看前方的劍,又看向黎寒光,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瘋了嗎?
外圍眾人費力地爬起來,彼此麵麵相覷,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尤其是後土這種經曆過阪泉之戰、涿鹿大戰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了。
黃帝自從搬入天界後,鮮少再喊打喊殺了,當年南征北戰的軒轅劍也封存起來,成了柄象征權力和榮耀的裝飾。這次萬神大典,黃帝將自己當年南征九黎族的雕像放在行宮正門,他背係披風,手握軒轅劍,劍尖直指九州,是炫耀也是威懾。
萬神大典內不允許帶武器,這座雕像上的軒轅劍,就是場內唯一的武器。
可是,黃帝敢光明正大把天下排名第一的神劍軒轅擺出來,自然是有倚仗的。軒轅劍隻有姬姓直係血脈能□□,□□後,如果不被軒轅劍認可,也無法驅使神劍。
可是,黎寒光一個魔族,怎麼能驅動軒轅劍呢?他甚至沒有拔劍,而是靠召喚,讓軒轅劍主動衝過來。
圍觀群眾從沒有看過像今日這樣一波三折、峰回路轉的熱鬨,先是燭龍要殺疑似凶手的魔界質子黎寒光,然後明淨神女突然跑出來說自己才是凶手,再然後魔界質子竟然召出了軒轅劍。
信息量太過龐大,這熱鬨他們看得都有些怕了。
燭龍有生以來第一次連著三次出手都落空。他冷笑一聲,再一次凝聚全部法力,朝地上那兩個已經半殘的人擊去。管他們是誰,隻要殺了他的兒子,就全部該死!
羲九歌和黎寒光都已經被打成重傷,實在沒力氣再擋第四次了。常雎在混亂中躲到角落,沒人注意到她。她看著不遠處的黎寒光,目光中愧疚、震驚、不忍交織,喃喃道:“寒光哥哥……”
羲九歌和黎寒光已經感受到燭龍法術逼近時掀起的勁風,他們被嗆得偏過頭,然而預料的疼痛卻久久沒有落下。
羲九歌忍著痛回頭,眼瞳微微放大:“哥哥……”
白帝浮在兩人身前,衣帶當風,白衣翩躚,從容地擋住了這一擊。其實白帝隻想救羲九歌,但黎寒光離羲九歌太近了,白帝不得不順便救下黎寒光。
白帝將燭龍的攻勢消解,收回手,淡然自若拂了拂長袖:“舍妹頑劣,若有什麼不妥之處,我自會教導。尊駕這是在做什麼?”
白帝從未公開出手過,天界沒人知道少昊的真實實力。沒想到白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竟輕輕鬆鬆接住了燭龍全力一擊。
燭龍心中生出些許忌憚,他沉著臉,說:“她親口承認殺了我兒,我不過替兒子報仇。白帝要執意與我作對嗎?”
白帝笑著道:“我妹妹年幼不懂事,但並不是濫殺無辜的性子。她說令公子草菅人命,或許,這裡麵另有隱情吧。”
燭龍聽到這些話震怒,氣極反笑:“我兒如何,輪不到你們指點。你父親在世時都要敬我三分,哪裡輪得到你在我麵前猖狂?”
一個要為子報仇,一個要偏袒妹妹,顯然兩人是談不攏了。白帝遺憾地歎了聲,淺笑道:“我敬仰龍祖已久,既然如此,隻能請尊駕賜教了。”
白帝話落,場中沒人說話,但氣氛驟變,空氣中仿佛有顆粒躁動,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危險。先前燭龍殺黎寒光、羲九歌時是單方麵吊打,如果白帝參與進來,那就是神祇大戰、生靈俱滅了。
看熱鬨的神族都意識到麻煩大了,慌忙拉著親人、朋友逃跑。柯凡想要上前看羲九歌,但是被蓐鉞硬拽著離開:“快走!一會若陛下真的和燭龍打起來,我們都得死!”
千鈞一發、人人自危之際,天空中陸續降下幾道威壓。黃帝、玄帝一前一後浮現在空中,赤帝最後才到,一臉從容不迫,悠然看戲。黃帝麵色不善地掃了眼下麵的軒轅劍和黎寒光,道:“萬神大典為的便是止息乾戈,兩位勿要壞了規矩。有什麼事,不妨坐下慢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