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她氣已經消了,不至於一見麵就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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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九歌坐在宮殿裡,將體內靈氣運行了一個大周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靈氣不繼,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她放下手,正待運行下一輪時,聽到宮娥在門口呼喚:“明淨神女。”
羲九歌沒有睜眼,淡淡開口:“何事?”
“有客求見。”
這種話羲九歌實在聽過太多次了,她想都不想,道:“不見。”
宮娥似乎停頓了一瞬,小心翼翼說道:“可是,訪客讓奴婢帶一句話,若神女聽到他的名字還不願意見他,他便自願離開。”
真是麻煩,羲九歌忙著修煉,不耐煩問:“是誰?”
“他說他叫黎寒光。”
黎寒光兩世以來,第一次受邀步入重華宮。他穿過廊廡時還在心中感歎,玄後真是舍得下本錢,雍天宮的布置和她在昆侖山上的寢殿,果然一模一樣。
殿門近在眼前,黎寒光收斂起這些失禮的念頭,溫和有禮地敲門:“明淨神女,在下黎寒光,特來求見。”
黎寒光凝神等裡麵的回複,他原本預料要等好一會,沒想到,很快門就從裡麵打開。
黎寒光意外了一瞬,含笑看向對麵的女子。她換了身衣服,依然是白衣長裙,但沒有白日那些金色裝飾,看起來隨和很多,不再那麼難以接近了。
羲九歌默不作聲打量黎寒光,黎寒光毫無波瀾,甚至因為羲九歌打量時間大長,露出些許茫然:“明淨神女?”
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和她並不熟悉,但為了不得罪人,不得不前來賠罪的質子。羲九歌也禮貌地笑了笑,問:“原來是少司幽。你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現在日近黃昏,確實有些晚了,但似乎還不能稱為“深夜”。黎寒光知道,羲九歌是故意用相似的對話,試探他到底有沒有記憶。
想騙她,還真是不容易。
黎寒光主動垂下眼睛,露出一個質子該有的恭順:“我醒來後天色便暗了,我擔心神女不舒服,特意前來賠罪,沒注意時間。是我思慮不周,冒犯神女了。”
羲九歌仔細審視黎寒光,他現在這副緊張、拘謹的模樣,和不久前夜闖她寢殿的人有如天壤之彆,實在難以想象是同一個人假裝的。羲九歌讓開門,笑道:“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少司幽客氣了,進來說吧。”
黎寒光道謝,跟在羲九歌身後,輕手輕腳關了門。羲九歌並沒有引著黎寒光在正殿裡落座,而是走到隔窗前,在一個有些私人的矮塌上倒了茶水,示意黎寒光坐。
黎寒光慢慢走到她對麵,掀衣坐下。碧綠的茶水從玉壺中流出,汩汩注入白玉盞,羲九歌倒了兩杯茶,端起一盞,輕輕放到黎寒光麵前。
茶水通透,白玉無暇,而這一切,都不及她指尖一點淺粉更誘人。
黎寒光認出來這套茶具是用上好的昆侖玉做成,據說昆侖玉能蘊藏靈氣千年不散,帶在身邊可以溫養神魂、拓寬經脈,是外界有市無價的珍寶。而在這裡,隻是平平無奇的一件茶具罷了。
不隻是這套茶具,黎寒光粗粗一掃,已經在殿中找到了許多玉器。昆侖山產玉,羲九歌作為昆侖山的少主,玉璧在她眼裡和石頭差不了多少。
黎寒光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心想身份尊貴,還坐擁寶山,她確實有資格目下無塵。
黎寒光放下茶盞,笑著看向羲九歌:“好茶。”
羲九歌抿唇笑了笑,問:“白日少司幽吐了許多血,一天都不到少司幽就出門走動,無礙嗎?”
“無礙。”黎寒光目光黑潤清亮,看著十分誠摯,“神女天姿絕色,我心中傾慕,並不敢和神女動手,白日實在是不得已為之。我怕神女誤會,今日一醒來,就趕緊來和神女賠罪了。”
“哪裡。”羲九歌端著優雅得體的神女範,悠悠說道,“少司幽實力不凡,假以時日恐怕連我也不敵,我怎麼敢當少司幽賠罪呢?”
黎寒光垂下眼睛,露出恰到好處的恭順惶恐:“神女說笑了,在下愧不敢當。我今日前來,其實還有一件事,希望請神女原諒。”
“什麼?”
黎寒光已經感覺到眼前視線模糊,她交疊著手端坐席上,身影重疊,看不清五官,隻能感覺到她的脖頸極其雪白纖長。
黎寒光唇邊勾出一絲淺淡的笑,在失去意識前,如願將後麵的話說完:“我今日和神女比試時,為了自保不得不使出全力。我的寒氣和旁人不同,若沒有按特殊方法運行,容易侵害經脈。我擔心神女體內沾染了我的寒氣,特來提醒,望神女寬恕。”
他說完,就一頭栽向矮榻。羲九歌臉色大變,立刻起身拉住他:“你說什麼?”
但是黎寒光已經閉著眼睛,柔弱無害地暈倒了。
準確說,是被羲九歌親手遞來的茶毒倒了。
“逆轉時光,回到姬少虞和常雎剛相識的時候,阻止他們相愛。這樣一來,我和他依然是未婚夫妻,你也不必擔心常雎愛上彆人。”
帝寒光原本遊刃有餘,聽到羲九歌的話,他的笑卻一點點收起來,最後,雪白的麵上隻剩鋒利,不見笑意。
他定定看著她,忽然俯身朝羲九歌逼近。羲九歌挺直坐著,不閃不避,帝寒光的五官在她麵前急劇放大,直到兩人鼻尖都幾乎相抵,他才終於停下。
這麼近的距離,兩人氣息交錯,呼吸相聞。帝寒光定定望入她的眼睛,眼眸多情,心卻無情,哪怕他們兩人近乎麵對麵相貼,也無法從她眸中窺到任何羞澀、戒備、惱怒。
帝寒光道:“明淨神女,逆轉時光可是三界禁術。”
每個種族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但能被天地人三界、神仙妖魔人鬼六族一致列為禁術的,唯有時空術。而逆轉時光,更是大忌。
“我知道。”羲九歌說,“可是,隻要有用,就不是禁術。”
“這種話,可實在不像是美譽三界、溫柔完美的明淨神女會說的。”
“十年前,陛下亦是天界出了名的君子如玉,如今,不也做了許多不臣之事嗎?”
帝寒光伸手拂弄她鬢邊碎發,認真地點頭:“沒錯。這麼說,我和神女委實十分般配。”
羲九歌不為所動道:“我是太子妃,要不是今夜出了意外,你應當叫我一聲嫂嫂。”
帝寒光聽到“嫂嫂”這兩字,眸光轉深,卻看著她笑了笑:“我和他誰長誰幼還不好說呢。何況,你今夜成不了婚,這場婚禮,一定會出意外。”
帝寒光的語氣如此堅決,羲九歌立刻想到什麼,眯眼問:“常雎果真是你放進來的?”
“果真?神女沒有證據,為什麼第一個懷疑我?”
聽他的語氣,羲九歌已經確定了。羲九歌想到今日婚禮上發生的事情竟根源於他,不由恨得咬牙切齒:“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何這麼做?”
帝寒光聽到這話卻笑了。他還穿著戰甲,身上帶著死亡和屠殺的氣息,笑時卻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清豔不可方物:“神女,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我確實給了常雎足以破除一切結界的法器,但是,我並不知她要來昆侖。要不然,今日帶走姬少虞的人就不是常雎,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