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綺驀然驚醒,往後退了一步,立刻側首對丫頭春鶯說:“快去外院傳太醫來呀,還愣著作甚?”
此時,羅九寧已經站了起來。
她伸出雙手道:“宋氏,把孩子抱過來我瞧瞧,看她究竟是怎麼了。”
隨著宋綺遞孩子,正殿內院的,外院的,一大群的仆婦們全都往羅九寧身旁湊著,要看媛姐兒這孩子究竟是怎麼了。
而就在這時,空蕩蕩的正院門外,邁步走進個男子來。
這位身著蟹殼青的圓領袍子,腰綴青玉,五道珍珠流蘇,微風輕拂起袍擺,下麵是寶藍麵的束腳綢褲,一身清爽,唯獨烏靴麵上淡淡一層揚塵,發鬢間淡淡的草灰,昭示著他當是騎馬行過遠路,才從遠程上回來的。
他的麵貌,因為太過嚴厲,並不能用美玉來形容。
但又因為他生的太過俊美,劍眉星眸,肌膚如玉,兩道眸光仿似寒星,便那嚴厲也叫人覺得可親起來。
兩個匆匆趕來的太醫走到正院門上,見竟是本該出差在外的肅王裴嘉憲站在門上,立刻便伏地而跪:“吾等見過四爺!”
裴嘉憲略點了點頭:“快去給阿媛診脈,徜若有什麼凶險,立刻來報予孤聽。”
倆太醫應了,背著藥箱子,疾步匆匆,就進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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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偏殿內外熙熙攘攘,內院的,外院的,整個肅王府的奴婢們大約全集中在這兒了。
羅九寧遠遠兒的,瞧見自己的丈夫裴嘉憲站在窗外,腦海中不由便浮起曾同榻過的三夜,他於黑暗中叼起自己的唇,緩緩而啜時自己推著搡著不肯要,嗚嗚而哭的情形,不由便打了個寒顫。
連著三夜未能圓房,她反而還懷了彆人的孩子,原來羅九寧並不曾多想過,直到夢裡看到那本書,知道他的小妾宋綺終將要害死壯壯,他還最終要親手將她斬殺,才頓時醒悟過來,這人的心機之深沉。
他大概從那時候就已經想好,將來她該怎麼死了吧。
才四歲的媛姐兒躺在羅九寧的床上,細而微黃的流海全沾在額頭上,胸膛疾劇的起伏著,一手握著宋綺的手,不停的說:“姨娘,阿媛難受,難受……”
宋綺急的兩眼往外迸著火,指著春鶯道:“快,把這蘇嬤嬤拉下去打死,打死。”
轉過頭來,她又握上媛姐兒的手,哭道:“姨娘陪著阿媛,阿媛不怕啊,馬上就有太醫來幫你診脈了,阿媛會好起來的。”
轉眼,倆太醫就進來了。
一個是這府中的院判,姓徐,人稱徐院判。而另一個姓張,人稱張醫正。
張太醫先撩起孩子的衣袖來,孩子玉嫩而又細瘦的手臂上一層密密的紅疹子,觸目驚心。
徐院判是自媛姐兒小的時候就替她診脈的,他隻看了一眼孩子的喉嚨,便道:“咱們小主對魚蝦,花生皆過敏,這是給她吃了攙著魚蝦,或者花生的食物了,她才會喉嚨腫痛,混身發疹,府中回回三令五申,你們怎的如此不經心?”
春鶯端了一籠燒麥上來,一手掰開一隻,於裡麵檢索著,忽而挑出一塊白丁來,道:“嘍,就這個,這就是蝦仁。咱們府中為了媛姐兒的病,向來禁止購入海物,花生等東西,大廚房的人不敢,必是這蘇嬤嬤買來的。
她不是經常給王妃開小灶,作小廚房嗎,就是她害的小主。”
蘇嬤嬤人胖,嗓門也大,在外叫道:“春鶯姑娘可勿要冤枉人,我何嘗不知道小主吃了蝦會生疹子?這燒麥中就沒有蝦,一絲兒也沒有。”
宋綺握著媛姐兒的手,閉了閉眼,伸出纖纖兩指,指著外頭的蘇嬤嬤道:“把她給我拉出去,打,打死為止。”
畢竟她是管中饋的,外院的婆子,家仆們全由她來調動。
隻待她話音一落,立刻便有兩個男仆走了進來,一左一右,架起蘇嬤嬤便要走。
媛姐兒不停的叫著難受難受,非但嘴唇整個兒腫了起來,約莫嗓子也腫了,難過到喘不過氣來。
而此時,太醫才在開藥方,熬藥還得半個時辰,這小小的孩子,是在跟時間賽命。
就在這時,羅九寧握過媛姐兒的手,柔聲問道:“姐兒,可是難受的慌?”
媛姐兒撇著腫到透亮的唇,艱難的點著頭。
羅九寧從懷中掏了枚藥膏匣子出來,道:“來,乖乖兒的挨著,母親這裡有好藥,是專治你這疹子的,你靜靜的不要動,讓母親塗給你,好不好?”
媛姐兒自來,總聽姨娘宋綺和外太/祖母,韓國夫人宋金菊兩個說她的嫡母羅九寧為人惡毒,而且,還總給她講些嫡母苛待庶女,或者嫡女因為嫉妒庶女,把庶女投湖,或者用石砸死,或者喂毒/藥藥死的故事聽,以致這孩子每每見了羅九寧都怕的要命,總是瑟瑟發抖。
但此時她太難受了,囁濡著腫腫的唇,隻能拚命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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