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佟幼若還不止一回的從長安書信到洛陽,請羅九寧到長安佟府作客。
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當然是想替羅九寧撮合了佟新安,叫她去佟家作個繼室。
佟家在長安可是世代的門閥大家,佟幼若的父親還是尚書府侍中, 要說嫁到他家, 於當時的羅九寧來說,已是高嫁中的高嫁。
但那佟新安身高八尺, 滿嘴絡腮胡,一臉酒囊飯袋的長相, 有一回在宮中撞見,羅九寧匆匆與他見了個禮便走,還未走遠,便聽見他頗為不屑的說:“就這樣瘦柴柴的個丫頭,要身材沒身材,有相貌沒相貌, 連家世都都沒有, 要她何用?”
佟幼若連忙忙兒的拉著, 他竟然還腆不知恥的說著。
這樣的男人, 任他家世再好,羅九寧也隻有唾棄, 絕不肯嫁給他不是。
隻是, 她沒有想到, 佟新安瓜州節度使的職位, 竟是拿陶八娘一屍兩命的性命,搏回來的。
而陶八娘恰是為了替皇後一脈爭寵,才會入宮的。皇後,太子,並東宮這一脈的人,可真算得上狠毒絕頂了。
“那我爹呢?”羅九寧又道:“他一生兢兢業業,從來不曾惹過任何一人,那又是為甚,江寧府,秦淮河上,人人都回來了,就獨獨他一人,中箭身亡了呢?”
顧澤海道:“當時沒有皇子伴駕,是皇帝獨自一人南巡。但是,阿寧你是知道的,太子今年三十有七,而燁王也有三十五了,便肅王年齡小,今年也二十四了,各位皇子如狼似虎,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總會想著,自己坐到那個位置上去,或者並不會比皇帝差。”
“您的意思是,那場謀殺,其實是某位皇子發起來的?”要說如今海清河晏,四處並無戰事,民間也一派太平,便偶有前朝餘孽,按理來說以皇帝南巡時帶的兵力,壓根兒就到不了禦前。
隻有是皇子們作的,這事才能說得通。
說著,顧澤海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沉聲道:“非但懷疑,而且我敢肯定,主謀就是燁王、太子,或者說肅王中的一個,因為,我有證據。”
羅九寧果然被打動了。
埋頭在小壯壯額頭上吻了吻,她道:“我此刻就跟你出府,但是,你也得把證據拿出來叫我看了,我才肯信你,才願意跟你一起走。”
顧澤海頓時鬆了口氣,望著麵前嬌柔端婉的女子,昭君套下,她一張臉兒明媚的仿如滿月一般,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睛,看起來那麼的弱小,可憐而又無助。
“阿寧,從今往後,我和我娘的病,可就全靠你了。”顧澤海一字一頓,意味深長的說道。
世人覺得郎中好,於是便隻找她一人瞧病的,羅九寧見過不少。但是覺得郎中醫術好,於是便想把她養起來,隻給自己瞧病的,羅九寧卻隻見過顧澤海一個。
他這人心機深沉,到這會兒了,都不肯把自己手中的殺手鐧拿出來。
此時府中恰是混亂的時候,東門大敞,隻有個婆子在那裡守著,趁著亂子,羅九寧就與顧澤海兩個出了府。
風毛絨絨的昭君兜一罩,倒也沒人能認得出她是誰來,而府外處處皆是人,有在撲火的,還有在打鬥的,更有些流民四處放火作亂。
此時馬車反而顯眼,反倒是就這樣走著,趁於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倒還沒人能發覺什麼。
“現在,顧長吏總該把證據拿出來給我瞧了吧。”眼看羅家在望,羅九寧又說道。
顧澤海此時也不疑羅九寧還有彆的心思,於袖囊中掏了張隻敕書出來,道:“當夜,按例來說,皇上賞遊秦淮河,可以登船為侍的侍衛,至少都是幾代功臣良將家的世家子弟們,而你爹身為七品侍衛,絕無可能到禦前,更無可能登船。
但是,就在當天夜裡,有人特地書了敕書一道,提他為禦前行走的帶刀侍衛,這便是那封敕書。”
羅九寧將那封敕書接了過來,燈火之下,染了羅良鮮血的敕書上,果然書著:特賜羅良,四品禦前行走帶刀侍衛一職。
再看落款,果真是去年的中秋節。
所以,當真是有人先提了她爹的職位,再把她爹送到船上,而後她爹才會死的。
將敕書揣入懷中,此時已經到羅家門口了,羅九寧忽而頓住,怔怔兒的,就喚了聲:“王爺,您怎的來了?”
顧澤海頓時嚇了一大跳,還未回頭便已經跪到了地上,等再抬起頭來,卻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羅九寧已然不知去了何處。
處處皆是流民之亂,羅九寧抱著個孩子,隨著四處跑來跑去的人群走著,於人群之中大聲的喊著:“東方,東方。”
事實上,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離開洛陽,她跟著顧澤海出來,隻為要到父親之死的證據而已。
如今要到了,那顧澤海這個蹺板,自然也就用完了。
既用完了,此時不甩,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