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辰,注定了他與皇位無緣。
“兒臣明白,兒臣也從來沒有那樣的野心。但是,家國仿如一座宮城,父皇擁萬裡江山,賞四海清晏,總要有一人,替您守著國門。”裴嘉憲道。
這也是當初他背著陸如煙從雁門關逃回來之後,跪在皇帝麵前時,給皇帝說過的話。
為著他這句話,皇帝將整個大康的兵權交予十六歲的裴嘉憲,整整八年,也是父子相坦承的,整整信任了他八年。
皇帝一隻手不停的抖著,走至麗妃給小壯壯兒養的那小兔子跟前時,伸出手去,於雪白的兔毛上輕輕撫了撫,啞聲道:“朕先封太子,再封太孫,就隻為攝你們的野心,也為安太子的不安之心。但是,他竟能因為忌憚兄弟手中的兵權,就於朕的後宮之中放猛火,給兄弟下藥,其人,德不配位。”
仰頭望著自己所有兒子中最俊貌的這一個,皇帝心頭不由輕輕歎了一息。
徜若他不是生在毒月之中的毒日,皇帝在對太子失望之後,或者會多看他一眼。但是,他的生辰,就注定他於皇位無緣了。
“陶嬪呢,你把她帶到了何處?”皇帝因為兒子聽話,乖巧,又一直在表忠心,總算沒有因為陶嬪的事而生氣,反過來問道。
裴嘉憲頓了片刻,卻是提起袍簾就跪到了地上:“陶嬪被大火給燒成了重傷,雖說還活著,但是容顏仿如嫫母,無法示人。她尚且愛著皇上,而正是因為那份愛,才不肯叫您見她仿如嫫母般的模樣。您徜或真的想見她,兒臣將人給您提來便是,但是兒臣覺得,於容顏儘失的八娘來說,皇上永遠記著她最美時的樣子,才是於她的善待。”
燁王和太子兩個雖說仍是皇帝對於儲君的人選,但在八娘的事情上,因為他們自己也頗多隱瞞,這時候再說什麼,皇帝是不會信的,而且他們也不敢多說。
裴嘉憲深知皇帝的脾性,於女子,向來唯取一貌。聽說八娘毀了容,他遲頓了片刻,揮了揮手道:“也罷,她的去留,容朕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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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王府內院的桂花樹上結滿了一簇又一簇,米白色的小花兒。
滿院芬香,熏人欲醉,而小壯壯和阿媛兩個就在樹下躲來躲去,玩著捉迷藏。
“阿青,再去看一眼,王爺回來了否。”王妃羅九寧在樹下磨藥,一手掰著石臼,一手掰著石杵,又說了一句。
阿青連忙應了一聲,就又往外去了。
而她自打王妃回府後,這是第八次出去幫王妃看王爺回來於否了。
而王妃回來,頂多不過兩個時辰而已。
阿青甫一到門上,就差點跟個人撞了個滿懷。
要說麗妃笨吧,其實她也不笨,要說她傻吧,她的眼睛可賊精著呢。就比如阿青,雖說相貌也生得很好,十七八的大姑娘了,但是,就一個字,本分。
皇帝來了她也不獻殷勤,裴嘉憲來了,她也是淡淡的。
一見正是王妃千等萬等,千盼萬盼的王爺回來了,阿青也不多話,立刻就閃身出去了。
“便宜……爹!”小壯壯喚了一聲,見阿媛笑著向裴嘉憲撲過去,學模作樣,也就撲過去了。
“陶嬪何在?”裴嘉憲一手一個,抱起來,見阿媛臉湊過來,終是先親了一口壯壯,便把倆孩子放到了地上,問羅九寧。
羅九寧也是立刻就站了起來:“剛回來的時候聽聞她的孩子沒了,哭了好久,幸得有原來伺候過她的小月娘安慰著,才睡下。”
她說著,一手牽一個孩子,就進了正殿。一進門,立刻便捧了茶上來。
碧螺春,新沏不久,不燙口,但熱度剛好。捧了茶過來之後,羅九寧還主動把小壯壯抱過來,就放到了他懷中,接著便吩咐阿媛:“咱們阿媛到廚房走一趟,就說我方才燉上的那鍋小米紅棗燕窩粥可以起鍋了,叫阿青自己端來。”
小阿媛從裴嘉憲的膝蓋上溜下來,一股煙似的就跑了。
裴嘉憲嘗了口茶,再摟著兒子,於心頭就笑了一笑。
這羅九寧彆的不行,跟他娘麗妃似的,徜若想要揣摩一個人的人心,保管能叫那個人如沐春風。
她知道他不耐於阿媛,隻想跟壯壯兒多頑會子,便把阿媛支開了去。也知道他胃不好,在宮中生了悶氣,氣主胃,此時胃定然不舒服,進門便是一鍋養胃的粥。
“阿寧。”
“唔?”
“眼看中秋,寶昌郡主又要與五皇子訂婚,明兒咱們一起去參加五皇子的訂婚宴?”
整整兩年了,裴嘉憲直到今天,才算揚眉吐氣,能把所有的事情,來龍去脈一並鋪陳開來,給羅九寧看了。